無盡的八月還在繼續,夷男來不及舔舐和西突厥大戰的傷口,帶著曾經對劼利的怨念,千裏追殺李思摩。


    還是渾義河,還是車鼻部,還是隔著河。


    “阿史那思摩!你這條李世民的瘋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阿史那斛勃咬牙切齒,隔著河親自上陣唾罵。


    懷遠郡王撇了撇嘴,然後扭頭看著薛不棄和蘇烈:“敵來勢洶洶,我軍轉進不及,竟是困於渾義河。”


    然後又瞥了一眼那些剛有風吹草動,立馬跟著大部隊跑路的鐵勒小部:“你們放心,本王決不放棄任何一個天可汗陛下的忠臣!”


    “郡王之恩,沒齒難忘,沒齒難忘啊。”


    幾個小部落的酋長一臉的諂媚,然後出帳篷就麵麵相覷對望:“都盯緊了,千萬別落單。要不是老夫靈醒,差點就被留在瀚海,到時候被夷男捉住了,全族男丁都要被剝皮!”


    李思摩太特麽坑人了,一聽說夷男回來,連夜就逃跑,打的旗號是轉進。


    反正就是“我軍追之不及,勝利轉進渾義河”,讓喜歡衝陣的蘇定方,投一次知道,原來草原爭霸就是這麽玩的。


    然後狼山縣縣尉薛不棄,學習到了先進的戰爭技巧,為將來努力為大唐守護草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唉,這鬼天氣!”


    懷遠郡王咂吧著嘴,然後看著渾義河東岸挖好的壕溝,然後叫道,“來人,給保利營造的兄弟們一人一碗牛雜湯!暖暖身子!”


    “是,郡王。”


    保利營造的人也是覺得這趟買賣忒特麽鍛煉人了,來的時候在渾義河打仗,回家的時候還要打仗。


    然而問題在於,來的時候是幹兩萬車鼻部,回去的時候。那是二十萬薛延陀……


    “思摩陣中,真有如此利器?”


    夷男眉頭微皺,問次子突利失。


    鬱督軍山老家沒守住不說,子女被李思摩掠走四萬。都是能生養的大屁股大胸脯娘們兒,全被李思摩拿去送漠北諸部配種了。來的河北道關內道光棍,一貫錢就能買個能操的精壯娘們兒,而且還是活的。


    別的不說,為了暖床的娘們兒。這說什麽也得拚一把啊。


    再說了,這次過來淘金,連目的地都沒到,就因為薛延陀的人要圍毆老板,虧大發了。


    大老板懷遠郡王說了,隻要老鄉們給力,護了本王安全返鄉,金票大大滴啊。


    跟著出來的華潤號二十來個賬房和主事,都是拍著胸脯作保。沒辦法,他們怕死啊。這遭瘟的突厥瘋狗!


    “父汗,阿史那思摩陣中,實有此等利器。那硬弩,一旦擊發,人馬皆亡。具裝在身,亦不能敵啊。”


    “嘶……”


    薛延陀諸部都是倒吸一口涼氣,契苾部的人沉聲道:“這定是唐朝將作監的利器,比之前隋,竟是越發厲害。可汗,我看先勸降。”


    夷男眼窩深邃。他有河西血統,眉目略高,沉吟的時候,就顯得更加陰鷙。


    思量許久。夷男道:“我盡起鐵勒勝兵,二十餘萬在此,更是攜大勝咥力之威,難道精要和區區唐皇走狗隔河對峙?”


    夷男不想隻在草原上稱王稱霸,當年得了唐朝的支持,起兵反劼利。雖然並沒有和劼利交手。而是和被劼利扔出來送死的突利作戰,但勝就是勝。他夷男是贏了突厥的草原英雄,現在,他又贏了西突厥,草原之上,他再無敵手。


    隻要休養生息十年,效仿唐皇舊事,未必不能飲馬黃河!


    可是現在,隔著渾義冰河,在越發森寒的北風下,他的屬下們,竟然讓他穩紮穩打。


    難道他不知道這是穩贏的事情嗎?可是,思摩把能搶的都搶了,留守在鬱督軍山的五千披甲精騎,他連和咥力交戰都沒有拿出來,結果卻被自己的小兒子全敗了!這是積攢了五年的精銳裝備,結果全喂了李思摩這條瘋狗。


    本想染指瀚海,本想建汗帳於漠北,可是一切都成了泡影。


    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若是不能速勝,他隻能立刻西進劫掠。南下唐朝是絕無可能的,此時唐朝肯定得知他和咥力分出了勝負,一定會在磧口到河套進行防備的。


    夷男咬咬牙,他決定拿下李思摩補給之後,再南下向李世民求婚和親,得到唐朝的賞賜之後,就能度過這個冬天。


    待來年,一切就會不一樣!


    “鐵勒男兒,焉能如婦孺一般膽怯不前!”夷男當機立斷,目光森寒,“最後勸降一次,思摩若拒,便戰!”


    夷男言罷,掃過鐵勒諸部頭領:“誰人願為使者?”


    眾人皆是沉默不語。


    夷男眼睛微微一眯,便看著契苾部的人道:“何力,你是契苾葛的兒子,難道你連會見唐人的勇氣都沒有嗎?”


    聽到這話,眾人都是凜然,一員鐵勒小將踩著黑牛皮靴,腰間別著匕首站了出來,朗聲道:“何力願往!”


    然後契苾何力帶著隨從,騎著快馬,到了河邊,然後趟過及膝深的河水。


    “來者何人?!”


    “真珠毗伽可汗使者契苾何力前來!”


    鐵勒小將高舉羊皮勸降書,怡然不懼,盯著看守壕溝同樣年輕的薛不棄。


    “是你?!”


    何力見到薛不棄,正要喊出姓名,卻見薛不棄大吼道:“在下狼山縣縣尉薛不棄,見過使者!”


    “薛……不棄?”


    契苾何力一愣,旋即道,“你成了唐人啊。”


    都曾是鐵勒諸部一員,如何不認識彼此?曾經的少年友人,再度相見,竟是這般田地,這種身份。


    “請!”


    薛不棄不卑不亢,一手握著橫刀,一手作請的姿勢。


    契苾何力昂首挺胸,下了馬來,依然高舉羊皮勸降書,繞過幾條壕溝,目不斜視,便跟著薛不棄進入了懷遠郡王的大帳。


    “真珠毗伽可汗使者契苾何力,見過郡王!”


    看到李思摩的時候,老瘋狗正在琢磨是不是把剩下的鐵勒人都拿去送死,反正也有兩萬多能打的。


    等契苾何力進來的時候,李思摩瞟了他一眼,然後眉頭一挑:“哥論易勿施摩訶可汗是你什麽人?”


    何力一愣:“回郡王,乃是吾祖父。”


    “噢,竟是讓你來,夷男也不過如此嘛。怕你契苾部造反,想讓本王殺你?”


    思摩不屑地說道。


    契苾何力臉微紅,正色道:“郡王此刻,難道不該擔心自己的性命嗎?”


    “本王為何擔心?”


    “我軍二十萬勝兵……”


    “哈哈哈哈……”


    思摩仰天大笑,然後盯著何力:“爾等為何來戰本王?”


    “郡王!”


    何力頓時大怒,如果不是你來搶劫,我們瘋了要打你?


    “若非郡王劫掠,焉有此戰?”


    思摩眼睛喂喂一眯:“我狂犬也。”


    帳篷內,不管是契苾何力,還是薛不棄,還是說蘇烈,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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