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幾張案幾,一群老男人加個少年,就莫名其妙地把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的命運給定了下來。


    崔弘道思量再三,便問張德:“徐州種桑,需田畝幾何?茶樹又幾何?”


    “桑樹四十萬畝,茶樹二十萬畝。”


    總之,這地方要圈地相對容易。因為徐王是李淵的十一子李元嘉,他出身有點問題,母親是皇太妃宇文昭儀,外公是前隋上柱國褒國公宇文述。


    當然如果看在他舅舅宇文士及的麵子上,尋常勳貴也不敢在徐州圈地。可惜宇文士及雖然做過天策府司馬,甚至在暫代過侍中,更是在玄武門之後檢校一陣子中書令。然而江都之變這個宇文化及挖的坑,是繞不過去的。


    弑君這種事情,心裏可以這麽想,但不能光明正大這麽做。李董也是出於使功不如使過的念頭,使得宇文士及十分忠誠。可以說讓他往東就往東,讓他往西就往西,絕無二話。


    因此不難看出,盡管宇文士及在皇帝那裏可謂頗有倚重,然而他絕不敢和地方望族發生衝突,稍有驕縱,很有可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更何況他妹妹又十分受李淵寵愛,連生兩個兒子。


    “六十萬畝,豈不是把徐州境內閑散之地,一網打盡?”


    三個少女進來後本來以為會引起注意的,結果老家夥們都在那裏盯著張德,細細問詢事體巨細。


    “正是如此。”


    張德點點頭,“今時不同往日。若不趁機一口吃下,遇明年,茶葉興盛,競爭必定無比激烈。而彼時徐王站穩腳跟。若是往皇帝那裏哭訴,我等再想下手,難如登天。”


    聽完張德的分析,幾個人連連點頭。薛大鼎看著崔弘道:“崔氏於徐州頗有勢力,若是能圈地成功,可依托大運河,不拘滄州或是蘇州,皆可行事。”


    “若有閑散地主,又當如何?”


    蕭鏗連忙問道。


    他們圈地,肯定會有人打聽,幾個回合。就會知道是誰在下手。到時候托了關係,要跟著發財,不可能說一腳踢開。


    張德於是道:“地方鄉賢,皆耳目靈通之輩。若願共襄盛舉,多多益善。且若有實力雄厚者欲廣收田畝,盡數發賣給他,也是可以。畢竟。桑麻定價,操於吾輩之手,彼處不外是些辛苦錢。”


    老張這麽一說,老家夥們連連點頭,而是三個少女則是嘴角抽搐,隻覺得這淫賊果然是心黑手狠,別家若是摻和,隻不過是幫他打工罷了,到頭來,跟佃戶一般受了盤剝。興許還要誇讚他散財童子助人為樂。


    不過張德氣定神閑。與幾人相談甚歡,倒是讓崔玨訝異的很。她也是見多了風流少年,不拘是望族子弟或是有名才子,卻也沒有這等爽利。這不似那些風吹柳絮的儒雅。而是由內而外,直爽粗糙的剛強。端的是別樣風采。


    “崔姐姐,怎麽了?”


    蕭姝見崔玨發愣,小聲問道。


    “噢,無事,無事,隻是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場景。”


    “這淫賊當真可惡。”


    蕭姝低聲罵著,卻發現張德瞧著蕭鏗幾人的眼神,頗為戲謔,頓時心中大怒,暗暗道:這是個可惡的禽獸,小覷英雄耶!


    “操之,還有這新羅……咳嗯,姝娘、妍娘,你們來了,怎麽也不說話?”蕭鏗本來想提一提新羅婢的配額,如今他手中也是有幾條沙船的,但沒什麽意思。新羅婢都是尖底船運過來,或者直接走高句麗,從遼東過來。


    價錢在蘇州揚州,五十貫一百貫都不稀奇,到了洛陽,更是有兩百貫買上一個的。隻挑那些膚白溫柔乖巧懂事的少女,著實令人愉悅。


    到了長安,去年年底,又一批上好的新羅婢到了教坊。因是奴籍,便劃撥給了宮人調教,隻不過一二十日的光景,能唱上一曲“絕勝煙柳滿皇都”,便是拿出來賣笑。有些沒見過新羅女子的恩客,一夜便砸了一千五百貫,一時引為奇談。


    “耶耶,即是宴請,怎麽這般失禮?”


    蕭妍年紀小,便是在那裏撒嬌,然後偷偷瞪了一眼張德。


    老張也懶得理會她們,心裏麵琢磨的,則是這些人能砸出多少政治資源出來。砸錢的話,恐怕他們全部加起來,別說他張某人,就是安平,他們都未必是對手。


    如今長安吸金能力最快的,便是安利號。加上安平又放錢出去,旬日之間就有利錢收攏,少則一兩貫,多則七八百貫,乃是綿綿不絕的收成。


    “無妨,都是世交,不必拘禮。”


    言罷,蕭鏗看了一眼張德,老張於是拱手笑道:“蕭公灑脫不羈,實乃性情中人,在下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操之說話,還是這般動聽。”蕭二公子倒也滿意,然後突然想起一事,道,“對了,老夫同你說的那人,興許也快來了。”


    之前蕭鏗去了縣衙,說是有力人士。


    老張也不知道蕭二公子到底認識的是誰,興許是蕭瑀的走狗,也興許是皇族中人。


    隻是等到來的人連連告罪,又連連罰酒的時候,張德才一愣:“兄長,你怎麽……怎麽來了滄州?”


    猛喝了幾大杯的青年聽到張德的聲音,也是一愣,扭頭看過去才愕然道:“操之,你不是在幽州嗎?怎麽……怎麽還在滄州?”


    這人因為老張請了神醫過來給他爸爸續命的緣故,對張德頗為看重,經常囑咐自己的弟弟,張德有什麽難處,一定要幫忙。沒有難處,也要幫忙。


    當然,他爸爸也不是一般人,四大天王之一,那個要死要死沒死成的杜如晦。


    “小弟在此處還有諸多事體,如今便是滄州幽州兩頭跑。兄長,杜公不是說兄長去了河東的統軍府嗎?怎麽……怎麽來了這裏?”


    “唉,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事情,居然在河東走私凱旋白糖。為兄去了之後,大人怕我受了牽連,便又讓我南下,去了登萊做事。”


    一臉鬱悶的杜構,看著張德,竟是又是一大杯即墨老酒喝了下去。


    “登萊?”


    “不錯,登萊。原本為兄可以留在中書省,哪裏想到……唉,算了。來了登萊,若是無事倒也罷了,上個月有了軍務,說是有一波海賊在登州襲擾,如今,為兄便是為了這一批海賊來的。”


    杜構也是心塞,本來在中書省劃劃水鍍鍍金,一切都很美好。可惜他爸爸和房玄齡關係好,而房玄齡現在要鎮壓溫彥博,那麽兩家既然是著名的偶像組合“房謀杜斷”,自然是好的穿一條褲子,裹一條被子。


    於是中書省就不好混,別人不敢惹他杜公子,可溫家堡的人又有何懼?小鞋一雙雙過來,弄的杜構苦不堪言,沒辦法,一咬牙,托了李勣的門路,找上了侯君集,便去了河東並州統軍府。


    結果媽的也不知道哪個後台通天的王八蛋,居然在河東走私白糖到草原,這可是大罪!


    然而杜構又是四大天王的兒子,正好又在統軍府,那麽不明真相的群眾就琢磨,這種後台通天的王八蛋,還能有誰呢?


    老張仔細一想,突然想起來是哪個王八蛋在河東幹的好事,而杜構又是如何背了黑鍋。


    嘴角抽搐了兩下,卻也隻當沒聽見。沒辦法,大表哥現在可是身居要職,天天等著從驅度寐人那裏換金子。


    “兄長,此番當立功也!”


    張德一臉欣喜,然後祝賀著杜構,“登萊海賊,不過是蟊賊一夥。兄長莫要苦惱,若是剿匪遇到難處,小弟亦是有些手段,斷然讓這貨蟊賊,跑不出這登萊之海。”


    “啊,倒是忘了操之的根腳,這下便是了了一樁心事。喝酒喝酒,來,為兄敬你一爵!”


    幾個老家夥都是蒙圈了,蕭鏗更是覺得奇葩:操,你和長孫無忌的兒子稱兄道弟也就罷了,你居然還和杜如晦的兒子也稱兄道弟?這太沒有合理性了吧!(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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