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千五百年後不同,北地麥子此刻不是主食,就算是為了多收一樣糧食,麥子脫粒之後,研磨細致的也不多,更多時候就是直接蒸煮一碗。麥飯那口感……簡直了。


    因此麥子終究不是士大夫吃,老夫子們要是吃了一碗麥飯咯牙,那是能吐槽一輩子的事情。


    不過小麥經過精磨,成為麵粉,那就大不相同,能製作成各種食物。隻是畝產感人,遠不如糜子穀子。甚至河南道水利發達之地,上田多數還會中水稻。稻米的口感自然是要上乘的多,雖說交州以南,千裏海疆萬裏石塘以西有國占城,其稻米能產三季,可惜口感糟糕無比,江南人多不喜。


    此時在河南道賣的最好的米,一是產自太湖的珍珠米,分支極多,其中就有江陰的一種鳳凰稻,口感軟糯,虞世南在京中,多是拿此米招待賓客,口碑極好。另外一種,產自彭蠡湖的饒州、餘幹等地的稻米,口感瓷實,蒸煮用水不多,又是高產,加上顆粒略長,太極宮多有采買。


    吃什麽,沒那麽容易改變,但好吃的,誰都會伸嘴試一試。


    石城鋼鐵廠按照一千五百年後的國家慣例,瞞報了產量,當然瞞報產量不算什麽大事情,不會被槍斃。再說了,這是民營企業,雖然國家有照顧有采購,但瞞報產量是為了發展具有大唐特色的帝國主義,所以很科學很合理。


    隻是隨時奴工數量增加,也不可能一直靠劣質陳化糧來對付。貞觀年的糧食庫存,基本來自武德年的十年累積。陳化糧因為打仗和賑災,消耗殆盡。然而又碰上了河北道一通亂搞,河北道諸州虧空。也是來自於此。


    和一千五百年後不同,虧空可以靠做賬來修補,這年頭,虧空就是查州府庫存。數目對不上,胥吏先死一遍,然後就輪到主薄之流的佐官,接著就是縣令,然後就是州刺史……


    官不聊生啊,貪點小汙罷了。冒這麽大風險。


    要不是有良心的社會青年張操之大力支持,恐怕很多精明強幹的公仆,就要因小失大,實在是大唐帝國的一大損失。


    “這小麥一畝收成,不過是兩百來斤,沒甚意思。再者蠻子們又不喜耕作,不如讓他們挖礦。”


    有人這樣對張德勸說。


    然而老張在薊州平州開了一場華潤號諸縣經理人大會,作為幕後黑手,他再三強調:農業是社會的基石。是工業的天然保姆,大家不要死盯著錢嘛。


    然後老張又語重心長說道:“遼西地廣人稀,麥田較之糜子穀子,所費勞力甚少。且畝產雖低,然則廣種之下,萬頃之地。亦是可觀。”


    一百萬畝地中麥子,怎麽也能搞個兩億斤收益。按照唐軍口糧日消耗兩到五斤計算。能養活不少戰兵,要是再精兵一點。更是可觀。


    而且又不是隻種地,套種棉花也是張德想要做的事情,加上苜蓿草頭等等,一畝地一年的產出,在地力徹底被消耗之前,足夠玩個三五年。至於輪種休耕,這年頭,輪種休耕個卵,人少地多,不榨幹每一寸土地的肥力,那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麥子沒人吃啊操之公。”


    “奴隸還挑挑揀揀?這工坊之中,又不是喂食糠皮麥麩,麥子研磨之後,還一人配了一兩肉食,不錯了!”


    有人吐槽有人反駁,這讓老張很滿意,至少華潤號這些臭不要臉的經理人都在努力地為企業思考,形成了很好的唐朝版企業文化,這個企業文化的宗旨就是:不要覺得企業在剝削你,是企業賞了你一口飯吃,不跪謝還想反抗?


    “京中城西磨坊,研磨麵粉頗為精細,可效仿之。再者,蒸餅能隔夜存放,能省去不少靡費。”


    張德然後又道,“朝廷要不要征遼,依吾之見,就不需要再想了。征遼是必然的,漢之四郡之地,焉能棄之?彼時遼東何止萬頃田地?”


    眾人頓時眼熱起來,這些經理人,當然也可以說是主事管事檔頭掌櫃賬房,他們有的是江陰本家出身,有的是程家李家的人,有的是尉遲老魔頭硬塞過來的,還有地方上的小世家小豪族,還有東宮幕僚們的親戚朋友,還有老張做圖書管理員那會兒認識的一些官場同道……


    總之,很複雜很龐大很蛋疼。


    但不得不說,這些人就算屁也不幹,就這點人脈關係,也夠讓老張混吃等死一輩子的。


    不過混吃等死不是張德的目標,他的目標是玩著小霸王學習機混吃等死。


    “遼東如今麻料種植甚多,高句麗西部將軍又圈了地放羊,有些南室韋人,如今就是在為扶餘人放牧。”


    “扶餘人城池百餘,田畝不少。這兩年行商腳力往來兩國,各地土產風貌,皆有記錄在案。較之前年,遼東糧田減少最少一成。”


    “何止一成?西部將軍和玄菟城太大使者驅趕農民往南,如今多有流亡烏骨江和鴨淥水者。長孫公子赴任之時,我等在建安收買高麗婢,其數約三千,然則建安大使者瞞報上峰,對高句麗巡守隻言二百餘逃民。”


    一戶五口計算,算三個女婢來自一戶人家,那起碼也是千戶人家被毀。這種情況,足夠讓高句麗地方動蕩,但偏偏屁事兒沒有,可見其中的蹊蹺。


    “遼東修建長城之人,乃是高麗豪強,名曰蓋蘇文。莫看其年少,卻是個狠人,高麗建安城死於他手之輩,已有數百人。”


    經常開一開會,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這些消息匯總之後,讓張德有了個大致的概念。高句麗如今發生了什麽,遼西遼東又有什麽變化,那些個官方耳目探子,遠不如這些死要錢的王八蛋厲害。


    這些從來不吃素的肉食動物一陣吵鬧之後,張德就問道:“那蓋蘇文,督造長城已有年餘了吧?”


    “突厥覆滅之時,便來修建長城,卑沙城建安城一直到扶餘城,都在建,有三年之久了。”


    聽到回報,張德一愣:這個蓋蘇文有點兒意思啊,很有戰略眼光嘛。


    唐朝要幹死高句麗,這是既定國策,********這事兒說白了就是:老子的周圍一圈,那必須得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當然這是大國,對小國來說,命運如何,全看手氣。手氣好,說不定能混個幾百年;手氣不好,那就慘了,就得從大國的曆史進程中找找車轍碾壓過後的痕跡。


    不過對老張這條工科狗來說,一切防禦工事在他麵前都是紙。目前唐軍一定會很蛋疼,但如果征遼主帥是張叔叔或者李叔叔或者是程叔叔甚至是尉遲叔叔……那麽蛋疼的一定是高句麗人。


    “這樣,八月開始,麻料價錢抬高兩文。”


    張德突然道。


    “兩文?!操之公,這……這太多了吧。”


    “是啊操之公,現在北地麻料都滿倉了,抬高價錢的話,也收不上來多少。”


    老張嘴角一抽:“就是收不來多少才抬高,不抬高的話,明年高句麗人還種麻?得讓他們多種麻。”


    食肉經理人們都是一愣:“操之公,他們種麻的話,糧食欠收,當如何?”


    “問我們買嘛。”


    老張有些無語,還是缺少溝通啊,領導的意圖這些做屬下的不能精確領會,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呃……操之公,這商號販賣糧食,也出不了關啊?再者,糧食得利太低,不值得浪費腳力啊。”


    梁豐縣男當然知道自己要是從大唐走私糧食到高句麗會發生什麽,但他會這麽幹嘛?


    “船隊難道閑著不幹事情嗎?上個月築紫島北國舊主渴盼複國,到時候,築紫島上種的糧食,船隊拉到遼東發賣就是。又不是河北河南的糧食,怕什麽?再者,築紫島上糧食不夠,倭國京西之地亦是肥美,有倭國豪強,願收買糧食轉賣於我,何樂而不為?”


    看到一群食肉經理人懵逼的表情,作為華潤號的幕後黑手,老張語氣鼓勵他們道:“眼光,要長遠一些。眼界,要開闊一些。”


    “操之公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吾輩鼠目寸光,實在是汗顏,汗顏……”


    “操之公之語,如醍醐灌頂,讓人茅塞頓開,實在是歎為觀止……”


    太刻意了!


    這樣的馬屁,完全不合格!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這次開會,算是統一了思想,整合了內部意見,關於東印度公司唐朝版的進一步升級強化,也算是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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