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起了波瀾,李恪這個扔到安陸放生的吳王,一時間竟成了風雲人物。連平康坊的那些窮酸措大,也是嘖嘖稱奇。


    有個本地選人見了都知崔鶯鶯後,十分裝逼地炫耀:“吳王得顯微小之鏡,窺跳蛋之全貌……”


    崔鶯鶯粉麵桃花,笑著問道:“敢問郎君,跳蛋是何物?”


    “這個……”


    和平康坊的逗逼們一樣,魏王李泰也是抓耳撓腮,得了小弟們的鼓噪,便去拜見了太極宮的主人:“耶耶,這漢陽跳蛋是個甚麽物事?緣何收圖於內府?”


    “跳蛋?”


    李董一臉懵逼,那是啥玩意兒?朕不知道啊。


    “啊?!”


    李泰歪著腦袋,眨眨眼。


    “啊?!”


    李董也歪著腦袋,也眨了眨眼。


    畫風在長安轉了一圈,就發生了變化,於是“出口轉內銷”後,連漢陽人民群眾都知道,吳王李恪顯了一副“跳蛋圖”,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準備帶著關門弟子出《音訓初本》一修版的曹老爺子,也是專門跑到李恪那裏看了看新出的“跳蛋圖”。當時他沒戴眼鏡,看圖的時候離的有點遠,於是離開的時候,關門弟子李善問他:“先生,那跳蛋是何模樣?”


    “恐怖,猶如惡鬼魔獸……”


    幾歲大的李善下定了決心:我有過目不忘之能,還是不要看的好。


    夏日炎炎,老張在家裏吃冰,就見蕭二娘子拎著裙擺,赤足踩著地板進來,興奮地嚷嚷道:“張郎,你可有跳蛋?快些給我看看!”


    噗——


    “咳咳,咳咳咳咳咳……”


    蕭二娘子花容失色,趕緊給老張撫背拍胸,好半會兒,老張慶幸自己沒被嗆死,然後斜著眼睛看著蕭姝:“姝娘,這物事沒有電也是無用啊……不是,你從何處聽來此物的?”


    “今日車氏尋了閨蜜,我和崔姐姐一同去的,說此物甚是凶惡恐怖,乃吳王進獻皇帝以警天下之物。”


    “哈?”


    老張頓時不信,連忙道:“何曾有此事?”


    “曹夫子家女眷都這麽說,說是曹大夫親眼所見。”


    媽的那老頭都快一百歲了,老眼昏花是很正常的好不好?


    於是老張沉著冷靜地思索了一番,嘴角一抽:“你們說的……不會是跳蚤吧?”


    “誒?”


    “……”


    在老張跟蕭姝詳細講解跳蚤和跳蛋的不同之處時,長安城的某個禁區內,吃冰的大臣們先是扯了一波“腐草化螢”之類的廢話,又說“恐令佛門自持教法”,接著又說“此前人未曾聞也,須慎之又慎”。


    總之一句話,跳蚤它長這個模樣雖然很恐怖,可水裏麵有“四萬八千毛蟲”,很有可能會被佛門的禿驢們利用,讓他們到處宣揚這是佛門的教法獨到。


    畢竟,老板你們李家,尊的可是李耳啊。


    一隻跳蚤,它居然就涉及到了精神文明建設,實在是讓老張萬萬沒想到。


    當然李董這時候跟便秘一樣,表情相當難看。這事兒要是嫡親兒子弄出來的,哪怕是太子弄出來的,都好說,可特麽的是李恪……江南子不得好死!


    詛咒張德生兒子沒馬眼的同時,李董看著一臉沉思的馬周:“賓王有何想法?”


    這是個重臣吃冰會,馬周手裏攥著一隻勺子,勺子裏還有新製的冰激淩。上麵還放著新鮮的蜜漬葡萄,看上去就很誘人。


    馬周沒注意是皇帝在問他,反而是帶著一點點疑惑,自顧自道:“水蠆為蟌,孑孓為蚊,兔齧為螚。物之所為,出於不意,弗知者驚,知者不怪。漢時已有此等見地,今人焉能不如古人?”


    “此出何典?”


    “《淮南子》卷十七說林訓篇。”


    “賓王博聞廣記,乃博才也。”


    這時候馬周回過了神,驚覺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馬上保持了鎮定,衝皇帝那裏拱了拱手,倒是沒有露出破綻。


    不過他這句話,倒是讓其他的重臣來了精神。


    杜天王首先發話:“中書舍人所言極是,時人無知,則以為奇怪,不過是未曾鑽研,隨心揣度罷了。倘使細究,亦隻馬驢可得騾,騾則不可再生。吳王以顯微小之鏡,窺跳蚤全貌,不過是去假求真,而得真知。”


    “如是當嘉勉吳王恪?”


    聽到杜天王的話,李董有些不情願地問道。


    “陛下,跳蚤為何物?世人皆知為害,若窺跳蚤全貌,則可試周全之法以治之。術業有專攻,有司若有治此害之法,一一試驗,再輔之以顯微小之鏡驗收,乃成善舉,亦成善政。”


    作為老夥計,房天王也連連點頭:“若是得成,‘捫虱而談’可絕矣。”


    對王猛的定位,這年頭,負麵大於正麵。不過“捫虱而談”,絕對是士大夫們最喜歡的套路,爽文裏麵的軍師裝逼流,絕對是撓到了癢處。


    南北朝以來的寒門子弟,琢磨的就是自己才高八鬥,然後找個“明主”,於是裝逼釣魚作薑太公狀,接著就是大殺四方百戰百勝一統天下名留青史……


    對大一統的皇帝來說,你們誰要是敢“捫虱而談”,那就死去跟王猛討論一下先進的捫虱經驗吧。


    “李恪進獻了一台顯微小之鏡,太醫署這幾日也看了一些東西。”


    衝內侍點點頭,很快就有畫稿送了過來,每張畫都不盡相同,不過看得出來都是同一個物種。


    如果老張在這裏的話,立刻就會叫出來,這特麽是“刺蛇”啊。


    鬼知道太醫署的人畫畫手法怎麽會這樣……


    “陛下,這又是何物?有類魔獸?”


    李董瞟了一眼畫麵上的“刺蛇”,歎了口氣:“孑孓。”


    蚊子幼蟲就這尿性,他有什麽辦法,天知道蚊子幼蟲是長這樣子的。在水裏的時候,看著和小蚯蚓小毛毛蟲差不多啊,怎麽放大了就這麽猙獰?


    然後又派發了新的圖,群臣冰激淩頓時就沒了胃口。


    “陛下,這又是甚?”


    “豹紋蚊。”


    花斑蚊肉眼看去,跟穿了虎皮裙似的,可一旦放大,老張看了就隻想說一句:飛龍騎臉怎麽輸!


    沒錯,花斑蚊放大了就跟“飛龍”似的,比“刺蛇”更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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