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點,小心。好……好……趕緊塞草。這是揚州要的貨,一定要完好無損!寧肯路上慢一點,也要完好無損!”


    “主任放心,不壞事情的。”


    一塊規模不小的全身鏡,雕工、木料、花式、鏡麵,要求都相當的高。但價錢同樣恐怖,揚州有個手頭攥著大量“鹽業產本”的豪客,砸了一千貫,專門定了這麽一麵全身鏡,據說還不是自己用,而是給“秦樓楚館”的某個相好。


    “一千貫……嘖嘖。”


    “二車間滾了一個月,才出了這麽一麵好貨色,其它的都算廢品。”


    “不過聽說有人來看這鏡子,弄的這幾日錫價都漲了。”


    “這塊可不是錫鏡,是銀鏡。就這麽一塊,再要也沒有了。”


    “嘶……”


    “揚州人,有錢。”


    “啊,有錢呐。”


    時下雖然還沒有流行“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但對山東士族來說,也差不了多少。


    洛陽成了帝都,士族但凡被皇帝惦記的,就是待宰的牛羊,給洛陽帶來繁榮麵貌的,更多的是“新貴”。


    因長孫皇後的緣故,對“行商”雖然還是打壓,但更多的是體現在商人地位的壓製,至於撈錢狂歡,這就自家關門自家嗨的事情,天王老子也不會管你。


    “一擲千金!一擲千金呐!”


    揚子縣的碼頭,因為一艘從武漢來的貨船,一時轟動,特意前來圍觀的百姓多不勝數。


    連揚子縣縣令的佐官幕僚們,也是吆五喝六,前來見識見識,這千貫明鏡,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諸位,諸位少待。此鏡受了老客所托,倒也不是不能示人,隻是物事金貴,還望諸位老少擔待,莫要觸碰。”


    船老大還擔著差事,陪同的鏢頭也是壓力大,好在更大的場麵也見識過,倒也不露怯。


    等安排好了隔離欄,紅綢掀開,便是巨大的鏡子,敞亮地顯露在人前。


    當那紅綢掀開的一瞬間,最考前的揚子縣官僚們,都是一聲驚呼,有人還一邊摸著臉一邊笑道:“陸兄,這當真是罕見明鏡啊。本想長安錫鏡已經清晰無比,沒曾想還有這等物事。哎呀呀,這……這須發盡顯,連一顆暗痔都能瞧得分明。”


    “明鏡如水,不外如是啊。”


    “入娘的……這般清楚。這武漢貨果然了得,比長安貨還好!”


    “一千貫……嘖嘖,俺要是有一千貫,俺……”


    “你待怎地?買了給你婆娘照鏡子看有多醜?”


    “滾!俺有一千貫俺就在縣城買個宅子!”


    雖然都見識過了錫鏡,但錫鏡還是不如銀鏡那般。每年製作錫鏡,中毒死的突厥奴少則三五個,多了百幾十,都是有可能的。


    可不管怎麽說,錫鏡已經是相當不錯的物事,便是宮中也多有用。


    但和偌大的明鏡比起來,原本算是昂貴的錫鏡,價錢簡直是便宜。


    “這是怎麽做出來的?連玻璃也這般大?”


    “笑話,武漢玻璃廠你當是甚麽?吳王殿下精於微觀,其所用微觀之鏡,最優之物,便是武漢造。長安最厲害的玻璃匠,也磨不出恁般精巧的鏡頭。聽說武漢匠人乃是鷹眼天生,方能磨出這等鏡片。”


    李恪至今搞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王府內的優秀磨工,拚死了磨,也磨不出武漢造的那般精細,可以說是根本沒法用。


    當然老張一直沒有告訴過他,那些顯微鏡的鏡頭,特麽的沒一個是磨出來的……


    官僚豪商都見識到了這個寶物,能把全身照進去的大鏡子,簡直像是憑空創造了一個巨大的空間,帶給權貴們的體驗,是前所未有的。


    至於平民百姓,他們更多的是把這場見聞,當作了吹噓的談資,引起友朋的陣陣羨慕,也就足夠。


    順著大運河,再北上沒多遠,就是揚州治所,也是江淮行省的總製衙門所在。


    這寶貝不過是剛剛現身,就有厘金衙門的老哥,馬不停蹄地讓人把消息傳遞到淮揚交界之津口。


    東莞鎮內,傳訊的驛夫把事物描繪了一番,領了賞錢之後,便高興地回揚子縣去了。


    “小老板,這天下,當真有這般寶貝?”


    “若是別處傳來,俺也不信。不過這是武漢過來的,俺不信也得先信著。別人不知道,咱們厘金衙門的人還不知道麽?當世精巧物事,凡是從大運河走過的,有哪樣不和武漢搭界?”


    摸索了一下胡須,這在東莞鎮當差的厘金衙門小頭目便道,“先讓人盯著,看是揚州哪家買的,若就是個賣鹽的,搶了就是。如果不是,打聽一下後頭是誰當家,俺們再合計合計。”


    “那……小老板,可要和老板說說?”


    “義父大人那裏,俺親自去一趟洛陽。”


    “小老板英明。”


    過了一日,洛陽便有人打問錢穀:“錢老板,那揚州寶鏡是個甚麽模樣?跟咱們說說?”


    “那物事又不在我手上,我能說個甚麽?”


    錢穀搖搖頭,坐牌桌前一臉的鬱悶,“我還不知道諸位心思麽?想弄來這寶貝,到大老板那裏獻寶,兄弟我……”


    手裏攥著一張牌,錢穀指了指自己,“難道不想嗎?”


    “誒!錢老板,這你就猜錯了。我們幾個,還真不想獻給大老板。”


    “哦?那諸位的意思是……五筒。”


    “碰。”


    哢。三張五筒收在一起,對家一身赤色紗衣,頭戴掐絲金冠,模樣周正,氣度瀟灑,然後微微一笑:“我們幾個,是想弄來這寶鏡,獻給老板娘。”


    錢穀一愣,忽地擊掌讚道:“好想法!”


    說罷,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既然諸位這般說了,兄弟橫豎也要幫忙。隻是這揚州人倒也不是甚麽無跟腳的,能攥著恁多‘鹽業產本’,也不是破落戶。說出來諸位不信,這豪客背後,乃是柴家撐著。”


    “柴哲威?”


    “不是不是,乃是柴二郎。”


    “那夯貨算個屁,錢老板,你放心,橫豎不會讓你虧了。柴令武這廢物,多給他兩百貫,也就打發了。”


    “那兄弟我就先行謝過,體力活,便交給兒郎們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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