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個人意願來說,老張是半點不希望資本流出唐朝,也不希望勞動力在其它地方富集。把唐朝和周邊地區的所有人口都加起來,一個億的人口都沒有貞觀朝,還要分散資金和人力,著實有點蛋疼。


    但蛋疼也沒辦法,逐利是某些群體的天性……


    這年頭,連改頭換麵混了漢姓以“唐人”自居的突厥老鐵,都學會在草原上放高利貸了,還有啥好說的?


    草原上尚且有金融創新,何況本來就底子尚可的南方?


    “兩百五十貫……龍五也真是敢喊。”


    “有甚不敢喊的?西南那地界,當真是‘望山跑死馬’,一個人都損失不起。不說朝廷了,就是諸爨頭人酋長,想要收‘人頭稅’,那也是要殺個一年半載,有人服帖了,才乖乖順順繳稅。”


    若非知道西南銅礦“密布”,武漢這裏大概是不會動心的。


    但整個地區範圍來看,西南的銅礦確實離武漢最近,不動心那是棒槌。


    “諸爨現如今都在轉移,好些老寨都不剩幾個人。”


    “現在哪裏都缺人,都來不及生。諸爨怎麽說幾十萬丁口還是有的,龍五手裏有攥著銀礦銅礦,聽說還有金砂礦,用人也就越發厲害。”


    “蕃地倒是混了一萬多奴工,隻是勃律那裏連年用兵,李淳風這個妖道也是厲害,蕃地抽丁抽的也不剩幾個,現如今蕃地貴種多是享福,一應好處,自有他這個‘李仙人’發派。”


    江漢觀察使府消息相當的靈通,交州傳來羅渦國的消息,把武漢官商集團都是驚到了。龍五喊出來的奴隸價格,直接翻了一倍不說,還不承擔發貨。


    “龍日天”現在是“囂張”的很,賣方市場,此時不裝逼,更待何時?不承發貨不說,還讓客戶自提。


    這兩百五十貫一個奴工,價錢本就不便宜,再從西南夷的地盤跋山涉水一路南下。半道上死一半都保不齊啊,加上口糧,加上一應安保人員的費用。一個奴隸的單價,絕非是“龍日天”喊出來的兩百五十貫一個那麽簡單。


    真要是核算,起碼也是五六百貫都壓不住。


    這絕對是“天價”!


    然而這時候嶺南“轉型”的一應土豪,加上江西老表交州老鐵,以及各路江東破落戶,也算是有點“騎虎難下”。這是個風口,不趁勢把事情敲定,將來未必還有機會。


    要知道,從東天竺、驃國和羅渦國的直接掠奪,其帶來的收益,已經不可估量。


    搶劫,是會上癮的。


    因為這是不勞而獲,好在整個官商集團並非是蠢貨,純粹的搶劫也就是一錘子買賣,可持續發展才是硬道理。


    慢慢地搶,才是可持續發展的核心思想。


    噶韭菜連根拔起,還以後還能割啥?割褲襠裏的二兩肉不成?


    “說到底,還是缺人鬧的。”


    “要是以前……還是不要以前的好。”


    男耕女織那日子,想象一下挺美好,可真要讓享受了諸多武漢便利的人再回歸農耕生活,門兒也沒有。


    而且武漢的人口增加顯著提高,即便隻是一夫一妻,也能保證生養兩個以上子女。醫療衛生的進步,大大降低了夭折率。同時營養攝入的提高,又使得武漢地區人口體質顯著增強……至少這一代的苦力,比二十年前的苦力那是強多了。


    “眼下廣州人占了河口,有舟船便利,這羅渦國有甚產出,二三月如何都能返轉中國。隻是如今舟船不比從前,不能隨便尋個沙洲就靠了去。修建堤壩建設碼頭,總歸是要的,可這總不能自己下海去堆石壘土吧?又不能從中國征發民夫,便是廣州人,去了羅渦國,怕不是也要水土不服。”


    “如今羅渦國到底甚個行情?”


    “聽說……隻是聽說啊。”辦公室有個消息靈通的小哥壓低了聲音,“那老王已經被殺,新上台的小王,是廣州人自己扶持的。”


    “……”


    消息有點驚悚,聽了這消息之後,一人問道


    “不怕傳回中國?”


    “這不是傳回來了麽?不然我怎麽知道?”


    “我的意思是,中國!”


    那人手指朝天指了指。


    “廣州人依法納稅又不造反,在海外求個生計……中國豈會在意?”


    “……”


    “言之有理啊。”


    一時間,辦公室的氣氛有點微妙,很安靜的樣子。


    倒不是說因為同情羅渦國,而是發現現在想要攢老本,出去“創業”要比在國內要容易的多。


    說到底,跑國外得罪李皇帝的概率很低。


    原本武漢的官吏心裏是無感的,心想我們武漢就是不一樣。然而有一次辦公室傳出來府君老大人張德的閑談,把一幫“小天真”給嚇到了。哪天府君老大人不坐鎮武漢,李景仁之流真的會拿他們當人看?


    要知道,為什麽現在武漢的學生出去能收到地方官僚的重用?因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老子回家。


    武漢一畝三分地,總能刨食兒吃。


    可為什麽武漢能給口吃的?因為武漢不一樣,但問題又來了,武漢為什麽不一樣?


    多年產生的習慣,發現並不是那麽牢靠,這種微妙的危機感,使得“新生代”們既想要保持這種習慣,又想要將這種習慣“製度化”。然而他們並非是規則的製定者,又沒有挑戰既有規則的勇氣,於是隻能“隨大流”,把眼光轉移到了別處。


    揮刀砍向更弱者,大約也就這點勇氣是非常充足的。


    更何況“穩定”的回報率,也讓他們把那點“惻隱之心”給拋之腦後。


    而南下的“冒險者”們,為了把自己到手的利益鞏固住,又回過頭來,向著規則製定者“獻媚”,所要求的,也隻是“狐假虎威”,仿佛自己是規則製定的一份子。


    洛陽城中,長孫皇後麾下的頭等爪牙李婉順,在新南市的“嶺南會館”中正慢條斯理地翻著新出的線裝書,隔著一扇屏風,幾個文士打扮的廣州人正在那裏互相遞著眼神,半晌卻是一句聲都沒有冒出來。


    “你們想要的東西……還真是多。”


    良久,李婉順把手中的書一合,然後坐起身來,隔著屏風就像是目光能穿透一樣,看著另外一側那些有些惶恐的“文士”。


    “……”


    “文士”們沒有說話,雖說馮氏攀上了長孫皇後,但“交情”有多深,還真不好說。尤其是還被房遺愛帶著坑過魏王李泰,鬼知道長孫皇後是不是特別寵這麽個死胖子?萬一長孫皇後想太多,這事情就大條了。


    “想要請一道聖旨……哪怕是皇後,你們以為很容易麽?”


    “這……”


    幾人隔著屏風有些猶豫,終於有個年長咬咬牙,鄭重道:“還請縣主多多美言幾句,‘鄙陋南人’對‘二聖’忠心,天地可鑒!”


    “要天地來鑒個甚?受皇後賞識,此事……不過是讓我來鑒。爾等忠心到底是個甚麽成色,天不知,地不知,我卻能窺視一二。”


    “縣主放心,我等成色……不懼火煉。縣主若是不棄,可移步後堂,一觀便知!”


    “好!爽快!”


    李婉順忽地擊掌,麵帶微笑繞過屏風,“帶路!”


    “是!”


    幾人相視片刻,鬆了口氣,帶著李婉順到了後院,後院中堂處,擺放著幾隻敞開的大箱子,箱子中,黃澄澄金燦燦的金條,碼放的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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