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建安州,“環渤海高速公路”東段終於在這裏合攏,石城鋼鐵廠的工人參與了建安州到烏湖海這一段的修建。


    並且在中段築城“得利贏”,為積利州治所。因為工程緣故,南北工棚及一應房舍的瓦片,皆由“得利贏”縣石城鋼鐵廠所屬瓦窯供應,故“得利贏”縣所屬市鎮,又稱“瓦片市”。


    東段弛道貫通之後,整個遼東的一應物流供應,相較舊年,提高了十倍二十倍都不止。四輪大馬車能夠翻山越嶺,十輛大車就抵得上以往民夫四百。而現在一輛大車,隻需要一匹大型挽馬,或者兩匹滇馬川馬。


    所需人工更是少之又少,一個十輛大車的車隊,民夫隻需要三十人。押送所需府兵,也可以全部轉為騎兵,隻需二十騎,就能滿足基本要求。


    “哥哥,這路修好之後,薛使君將來是不是要回河北?”


    “回河北?老弟,你可知道這是多麽大的功勞,回河北?倘若不回京城做官,哥哥俺這項上人頭,便剁下來給你當個球踢。”


    “俺要哥哥人頭作甚。”


    趕車的把式嘿嘿一笑,衝騎馬的府兵又打問起來,“俺就想著,這地界,修路有個甚用?到了冬天,不還是大雪封山?”


    “你能想到的,聖上想不到?大雪封山,俺們難走,別人就好走了?俺們人馬多,那些個喪膽的蠻子人少,都不好過,誰熬得過誰?再說了,隻要開春,這路稍微翻修就能用,有一個團,便又是橫掃一片。”


    言罷,府兵忽地一愣,“喲,這就到了‘得利贏’?真快。”


    “往東走,就能去燒炭廠。說來也是厲害,燒炭廠的炭,那是真好用。”


    “廢話,那可是王太史調教出來的。”


    “王太史恁大歲數,還能騎馬,也真是比燒炭廠的炭還厲害。”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那府兵拽了一句文,卻又覺得哪裏不對的樣子,撓撓頭,“球,俺都忘了這是從何處聽來的。”


    正說話間,忽地後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府兵回頭一看,立刻喊道:“靠邊!是加急!”


    不多時,就見幾個騎士疾馳而過,最後的那個稍微慢一點,過路的時候,還回身抱拳喊道:“兄弟多謝,少待去‘瓦房店’吃一杯!”


    “好說!”


    見對方客氣,府兵也是爽快,遙遙地抱拳行禮,算是打了個照麵。


    “瓦房店裏的酒可真是多,那些個靺鞨人,這幾個月都來交易。”


    “不交易怎麽辦?等著過年凍死?有口烈酒,少不得寒冬臘月能救你一命。哎,跟你們說個府裏才教的物事,跟這酒相幹的,聽不聽?”


    “哥哥說來就是。”


    “哎……哪能白說?瓦房店裏一壇老酒……哎哎哎,又不是燒酒,急個甚麽。使不得你們幾個大錢。”


    “哥哥先說。”


    那府兵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小聲道:“告訴你們,這燒酒,能消毒。消毒懂麽?往常咱們受了傷,用燒酒……”


    “噫!俺還當甚麽哩,州裏衛生課早就講了,還等哥哥你來賣弄!”


    “甚?!這不可能!前頭老子才在建安聽的,怎麽你們就知道了?甚麽衛生課?怎地老子沒聽說過?莫不是誆騙老子?!”


    “騙你個作甚,那是薛使君的手筆。不過聽說是從武漢抄來的,連小兒都有個‘飯前洗手’的說道,說是甚麽病從口入……”


    “鳥鳥鳥,薛使君當真是管的寬,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


    “哥哥隻管說,小心薛使君不走了,留在遼東,看如何治你們這些當兵的。”


    “呸呸呸,老子嘴賤,莫要好的不靈壞的靈。”


    到了“得利贏”縣,界碑先是看到了積利州,州城城牆不高,但規劃的相當古怪,請的是安北都護府的工程隊。那城牆看著不大,卻是複雜的很,有棱有角的。俯瞰下去,當真是個符篆也似。


    報關入城之後,解送了此次押送的物資,清點過後,簽字畫押,領了賞錢花紅,便去了城內唯一一家酒品齊全的地界。


    早先“得利贏”縣還沒有雛形,便隻有一個市鎮,其中有個貼補來的鋪子,用了石城鋼鐵廠所屬瓦窯燒製的瓦片,三間大瓦房的鋪麵,又無甚名字,於是就被叫做“瓦房店”。


    說來也是好笑,原本那些個突厥奴契丹奴也學會了偷奸耍滑,上工那是有模有樣,幹活卻是偷工減料。豈料一碗烈酒出來,當真是開了竅,倘使不幹活的,那就沒酒喝。雖說酒也不多,可訊每日那點念想,就是這一點點一丟丟杯中之物。


    於是乎,監工的鞭子也不及這一碗酒,晃蕩的各路草原男兒,竟是神魂顛倒。


    “咦?那些是個甚麽人?瞧著不像本地的?”


    “去你娘的,這地界哪裏有本地的?不都是外來戶?”


    “老哥,那一桌,聽口音,似是南人?”


    “洛下音說成鳥語,不是南人,還能是北人?”


    “哪家地頭的?”


    “常州江陰人士,不過那領頭的,似是武漢來的,此次是要幫著做個甚麽,受薛使君所邀,特來相助。”


    “嗯?”


    一眾“本地”老哥便豎起耳朵,遠遠地聽著。


    隻聽那邊有人問道:“三哥,咱們從武漢過來,不是給王太史做事,是給薛使君?”


    “我也奇怪呢,本以為是王太史要在鋼廠作甚,卻不想是薛使君。”張利也是一頭霧水,“這弛道也修通到海了,薛使君這光景應該返轉京城了啊,怎麽還留在遼東。總不能說是在遼東做官吧。”


    “……”


    “……”


    桌上一群人都是麵無表情地看著張三哥,張利嘴角一抽,頓時不想說話。


    隔壁幾桌的“本地”人都是暗笑:立了恁大的功,薛使君要是還在遼東,這豈不是賞罰不分?皇帝老子哪裏有這般昏聵。


    沒幾日,整個“積利州”一片驚詫,便是瓦房店裏喝酒的酒蟲,都是奇怪:“哎呀呀呀,這是看不懂了,這‘遼東巡撫使’,是個甚麽官?怎地薛使君還真就留在遼東了?”


    瓦房店中,來喝酒的武漢人一時無語,其中有個年紀輕的,還拿起酒碗,衝張三哥敬了一杯,差點被張三哥一頓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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