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驗車頭終究隻是試驗用,離實用化還差了不小的距離,龐大車身的自重,如何減重“瘦身”,就已經可以單獨列一門學科出來。


    帝國高層之中,為數不多知道這個鋼鐵“怪獸”的人不多,四大天王中,也隻有“房謀杜斷”知道細節。長孫無忌每次來武漢,並非沒有前往漢陽鋼鐵廠,但每次過去,看到的就是靜置物件,跟他的解釋,也就是一台新款大型抽水機。


    “這要是兩年之內能夠跑起來,依老夫所見,大有可為啊。”


    “預計是十八個月正式上線,船用其實已經可以,但還是隻能附近跑跑,最多漢水這一段,或是南運河。”


    “燒煤恁多,怕是跑不遠。”


    “麻煩之處便在這裏,把煤省出來,也是個學問。”


    “天地為烘爐,煉製個甚麽物件出來,都是學問。”


    此次考察,房玄齡相當的滿意,可以說整個江西推動鐵路建設的信心大大增加,定心丸吃到肚子裏,將來不管什麽樣的業績出來,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和大多數土鱉不一樣,房玄齡大膽預計,機車放在中原要是能跑起來,成效會更高,這才是真正做到南北互通。


    “待時機成熟,你為湖北總督之時,揚子江兩岸,便可盡數鋪就鐵路。”


    這話說的直白,如今湖北總督是張公謹,過渡性質意味很濃。杜如晦臨死之前的那一波折騰,絕非是瞎搞。


    房杜二人固然都是有私心,未來家族的興衰已經脫離了皇權的“恩寵”,這對兩個巨頭家族而言,或許這一代皇帝時期未必能見到效果,但第二代第三代皇帝之後,就是大不一樣。


    到那時,什麽錢穀什麽許敬宗……都是灰灰。


    “這些不去說它,房相不日入京,如何籌措款項新置衙署,德皆無意見。於某而言,這鐵路是誰的不重要,它修起來即可,且要一直修下去。倘使誰隻撿了便宜去修,便不管不顧了……”


    張德十分罕見地露出了陰險的嘴臉,“某定會打爆彼輩狗頭!”


    一看張德這幅模樣,把房玄齡都嚇了一跳。自來張德給人的感覺,都是“差不多”“都可以”,什麽利益都能出讓一些,什麽寶物都能開個價碼討論,難得出現這種不得退讓的模樣,如何不讓人驚詫莫名?


    在房玄齡看來,“逐鹿中原”這種事情,張德都半點興趣都沒有,偏偏鐵路上麵跑個車頭,就這般的要緊?


    而且張德說得出自然做得到,對張德來說,跟他講法律沒有意義,講道德也沒有意義。誰隻想撿鐵路的便宜,卻不去發展它,他不會跟人講法律,也不會講道德。隻要張德認為你在敷衍了事甚至背地裏拖後腿,破家滅門沒有任何餘地。


    權力的小小任性升級一下嘛。


    房玄齡略微觀察,便知道張德不是在說笑,心中更是古怪:煉鋼煉鐵造船百業,卻也不見他如何,怎地這物事如此的執著?


    橫豎老張也不知道房相公內心如何吐槽他,就算知道了,大概也隻會回一句:我特麽想看落英繽紛不行啊!


    網癮戒斷反應實在是太強,老張“蟄伏”數十年跟隻家犬似的,內裏卻非常狂躁。不碰底線還好,碰了底線就是另外一回事。


    千言萬語一句話:老子要上網!你們唐朝人懂個卵!


    離開武漢的房玄齡在路上就給督府幕僚佐官下達了總督令,全力配合漢陽鋼鐵廠和內廠運作,關於鐵路,更是專門從路橋中剝離開來,此事在總督府是停當封存留待侯勇的。


    一切,都要等房玄齡再次入京之後回轉,才能知道後續如何。


    “相公,這鐵路,當真要專門設個專項衙門?”


    有的幕僚年歲不比房玄齡要小,是房氏老人,房玄齡做縣令時就一直跟著。這次武漢視察,除了最後機車試車沒有跟從,其餘地方都是走了一遍。


    “地上魔都”日新月異帶個人的感覺依舊強烈,隻是,他並不知道,最後這一看,車頭“哐哧哐哧”那氣喘如牛的兩下子,才是讓房玄齡下定決心的緣故。


    “你不懂。”


    房玄齡沒有多做解釋,“此去洛陽,且先給民部工部一個甜頭。可設‘路橋監’,民部、工部、都水監、將作監、內府,五方籌措。止這鐵路,老夫要跟親自跟皇後談一談。”


    幕僚須發皆白,這光景卻露出了少年人也似的驚詫。


    “相公,倘使獨自奏對聖人,恐引非議啊。”


    “老夫怕他們咬卵?”


    猛地蹦出一句粗口,老幕僚臉皮都抖了一下。


    到了江西,因為時常巡視考察,房喬的身體非常好,大量的公務都是交由“秘書辦”,這也是照著武漢學的。江漢觀察使府的大部分業務量,都壓在底下,府內一把手成天貓著的地方,不是學校就是工廠,辦公室辦公屬於少數。


    隻是老房身體雖然變好,脾氣卻是變差了,沒有盧氏跟著,還悄悄摸摸地摟了幾個美嬌娘。


    可惜不能養在家中,隻好托了關係,安置在了廣州。


    想來盧氏就算再怎麽喝醋,也不會蹦躂到廣州去,那多遠啊。


    船艙內,房玄齡此刻琢磨的,便是杜如晦寫給他的信,房杜二人對未來的布置,大同小異殊途同歸。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杜如晦死得早,而他房玄齡,還能在江西總督位子上坐很久。


    送走房玄齡之後,武漢官場又歸於了平靜。


    不過有人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張德:“使君,房相此去洛陽,鐵路一事,可是有了變數?”


    諸多幕僚也是懷揣著疑惑,看著張德。


    “鐵路之事……”


    張德頓了頓,道,“會有別於尋常路橋,便是遼東弛道,也等而次之。又因鐵路貴重,多有警衛,所以特殊非常。老夫也不介意跟你們透個底,此次房相是要跟皇後詳談,底線……”


    手指虛空劃了一下,“警衛數量,比照十六衛,不設將軍,有類警察衛。此外,品級比照六部,不受民部、工部、將作監、都水監、內府等政府衙門管理。”


    “……”


    “……”


    “……”


    一群幕僚當時就腦袋當機,這特麽是啥?封了鐵路為王?這跟封王開府有啥區別?連“私軍”都有了,這要是造反,還不是輕輕鬆鬆分分鍾的事情?


    這種會發生?


    不是,這種事情皇帝皇後會允許發生?


    這不是扯淡麽?


    但是看到老張現在的嘴臉,幕僚們心中暗忖,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橫豎鐵路總要修的,處處“封王”,跟處處“蒼頭”有個屁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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