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滸河正是更名為“西媯水”,並且在一百多年前波斯和突厥的交界處勒石立碑。隔著一條河,遠方就是烏拉赫國故地,而在東北側,勒石立碑處,一座雄關矗立在寒冬的暴風雪中。


    “抄錄複印,然後燒了。”


    “是,將軍。”


    敦煌宮在冬季派人過來的目的,是為了搜集河中諸國諸部的文典。有些文典跟現在的“土著”無關,跟前任“土著”也無關,時間線拉的很長,其中夾雜著字母文字和象形文字。


    隻不過其中張騫、班超的形象,還是能夠清晰可見的。


    木鹿來的長孫衝親隨之一蘇拉,是遠西土著,且是景教教眾之一。他翻譯了一部分文典,說是這些文字可能是希臘文。


    為數不多的證據,大概就是“西媯水”原先的名字“烏滸河”,在希臘文字中的表音是“烏滸思”。


    很多文典都是木板,保存的還行。除了木板,還有泥板,泥板多是楔形文字,蘇拉認為這些文字可能跟敘利亞有關,但他一個都不認識。


    阿羅本老神父作為敘利亞人,在收到一塊泥板之後,表示也不認識,隻是隱隱猜測可能在敘利亞附近某些部族可能用過。


    因為泥板的材質看上去很眼熟。


    消息傳回河中的時候,已經開始了暴風雪,程處弼也沒有再浪費時間去求證什麽。而是讓敦煌宮派來的學者、內侍們收攏抄錄做了備份,然後就把這些文典盡數焚毀或者砸碎。


    “去其風貌”從來都不是一句話的事情,操作的過程相當的麻煩。


    比如西突厥人稱呼“烏滸河”為“達雅”,這個稱呼在唐軍地盤上是禁絕出現的。而敦煌宮請來的“西媯水”之名,其實在漢朝就已經把“烏滸河”命名為“媯水”。


    根據古土著語音反切命名是常有的事情,但如果漢朝野心不夠,大概率會命名為“鬼水”,而不會是跟“五帝之一”虞舜牽扯幹係。


    當年漢軍能夠動員土著一起修井開渠引水種田,這種“親善”的小手段,從來都是惠而不費的事情。


    隋唐英傑之所以翻開史書卻又不敢自比能夠跟漢朝一較高低,很多時候就是隋唐英傑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漢朝能夠用五千萬的人口去琢磨五億人口的事情……


    更殘酷的是,隋唐的知識技術都遠遠超過漢朝。


    直到某條工科狗亂入唐朝,某些隋唐英傑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終於開始挖掉心裏a樹和c樹之間的那棵小樹苗。


    程處弼說出遷徙河中人口是“百年大計”之後,唐軍序列要承受的,就是“百年大計”的考驗。


    原本西軍子弟是不願意扔掉兜襠布去幹胡女的,但“百年大計”祭出來之後。不管是不是算作軍令,反正上頭就一個意思:朝廷需要你的褲襠……


    有作死的大兵不想日胡女,就說“拿去”。


    然後朝廷反手一個耳光,敦煌宮直接拉了過去彈小雀雀彈到腫,程將軍開始跟老部下們談一談“程門立雪”的典故。


    “為國獻身”“向‘榻上蘇武’學習”……口號是很幹脆的。


    大兵們家鄉可能有爺娘兄長,但自從有人搞了胡女生了孩子之後,心思都從家鄉落實到了西域、河中。


    為數不多能夠逃脫的,要麽是先天性功能障礙,要麽是好男風,要麽是和皇帝老子一樣沒有了生育能力。


    程處弼帶兵多年,當然知道大多士兵心中牽掛是什麽。即便是像王祖賢這種老兵,出門在外也會惦記著自己的老婆孩子,哪怕孩子早就成年早就生子,但還是惦記著。


    西軍子弟鮮有長子,所以大兵們的牽掛主要是家鄉的爺娘老子。敦煌宮要做的,就是讓大兵們把思鄉之情減弱,把牽掛的目標轉移。


    再怎麽不喜歡胡女,日了之後生了孩子,牽掛自然而然地就隨著孩子的出生而轉移。


    大多數士兵在西域的第一個孩子就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這就導致這些“重組家庭”的核心,就是圍繞在孩子出生地的生存經營上。


    孩子的生母無所謂幹她的男人是突厥人還是吐火羅人還是漢人,隻要能生存下去,怎麽來都行。


    除了貴族之女還會想著美好生活以及尊嚴上的東西,底層根本沒有那個資格去奢望尊嚴或者人格。


    直到孩子的出生,不管這些胡女如何如何小心翼翼謹小慎微,孩子是自己生的,母性天然地讓她們守著孩子。那末,無關勇氣或者膽魄,總會對孩子的父親提出這樣那樣可能相當微小的要求。


    於是,來自天南海北的男人女人,在西域、河中結合之後,全新的,受大唐朝廷管理的“家”……誕生了。


    如果說這個時代沒有唐軍沒有大唐朝廷,這不過是重新上演西域、河中新的族群、部落、邦國的誕生。


    過去的幾百年,這裏一直重複著這樣的演變。


    而貞觀朝的當下,卻是人為地,有意識地去引導這一切。


    這些一個又一個的“家”,其族群意識收大唐朝廷的管理,自然而然地,新生兒在成長的過程中,其族群歸屬隻會是“朝廷”,叫做大唐。


    和潤物細無聲的溫文爾雅不同,敦煌宮從洛陽得到的方針,更多的是數字。


    京城的“首長”們定下了指標,昆侖川、河中諸軍府、督府、州府要做的,不過是完成指標。


    敦煌宮在這個時期承擔的角色,更像是低配版民部,在西域、河中做簡單的人口普查,然後做簡單的人口統計,然後繼續做簡單的登記造冊、編戶齊民。


    “本督當年在務本坊賽馬,吵擾了住戶,事後是一家家一戶戶去致歉,可謂誠意。”


    忙著給河中做初步梳理的程處弼回想往事,有些感慨,然後笑著對將校幕僚們說道,“如今將士多有成家,本督巡查諸城依次探望,也是誠意。”


    眾將校心中凜然,他們心裏很清楚程處弼的意思,這是要讓已經幹了胡女生了孩子的大頭兵們不要想東想西的,老老實實窩在這裏“生根發芽”。


    什麽叫誠意?


    汝妻子吾自養之,汝勿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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