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農》有兩首,張展是個識貨的,沒打算立刻下鄉裝逼,而是先派人去了一趟汝陽,跟現任豫州刺史道王李元慶碰個頭。


    總結起來一句話,裝逼得先讓領導先裝,這是常識。


    再一個,張展尋思著兩個武漢來的少年郎絕對不簡單,沒點實力,可搞不了詩。


    五十貫零花錢也夠張縣令花差花差的,有了《憫農》詩,那就是一世的溫飽,子孫後代指著這首詩吃個一百年不成問題。能不能繼續吃下去,就要看兒孫們的努力造化。


    豫州適合裝逼的地方極多,或者說……豫州就沒有不適合裝逼的地方。隨便一個縣拿出來,都是一堆的曆史一堆的典故,汝水兩岸更是形勝無數,從褒信縣能一路吹牛吹到郾城縣去。


    張展為了這《憫農》二首,一晚上沒睡好,尋思著新息縣的酒水專賣,還真是有點不夠分量。


    於是連夜又寫信給了真陽縣和新蔡縣的同僚,三家縣令有淵源,算是師出同門,這光景張展有求於他們,兩家縣令多少都會幫忙一二。


    橫豎都是公權私用。


    “這是甚地意思?作甚新息縣令讓我等小住個幾日?”


    卓一航有點不解,他以為這是張滄搞砸了事情,但仔細一想,真要是搞砸了事情,怕就不是小住幾日。


    “卓老板,急個甚麽,留在新息縣吃喝又不要錢,多留幾日又有何妨?興許是新息縣令有好事留給我們呢?”


    “好事?”


    成都卓氏小少爺一臉的不信,他嘟嘟囔囔了一會兒,看著張滄,“大郎,你昨日給新息縣令的是甚麽物事?”


    “我寫了兩首詩給張縣令啊,昨日見了張縣令,簡直是一見如故,像是見了自己的長輩,所以心有所感,寫了一首詩表表心意。”


    “……”


    你一個搓澡的還會寫詩?


    見張滄沒個正形,卓一航當下歎了一聲,“你真是好命,居然得了一縣酒水專賣,這利潤之豐厚,不可想象啊。”


    “可惜酒水雖好,我還是喜歡洗澡水。卓老板,要不這桃花釀的專賣,我分你一半?不知你能出價幾何?”


    “當真?!”


    “比真金還真。”


    “大哥,你看你想要多少?”卓一航搓著手,一個小種酒類的專賣權,豫州土鱉運作得有問題,出不了利潤,但是蜀地大豪來操作,金山銀海都能賺出來。


    這些年因為興修水利,又改善了地方製度,抵抗災害的能力越來越強,糧食也就越來越賣不上價錢。走高利潤高附加值的糧食副產品,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隻是利潤高就競爭激烈,蜀地大豪在一畝三分地上發力還行,但跨州跨縣的巨頭,基本都是權貴。


    卓氏能夠在武漢亮相,其實跟前益州大都督李恪還有點關係,若非如此,冉氏直接能把他們扇回成都不敢動彈。


    巴蜀老世族和豪強的爭鬥,延續了很多年,巴地大佬冉氏看蜀地土鱉不爽,也不純粹是利潤變化。


    “我聽說,當年長安城內千金一笑樓被人一把火燒了,那院房家當能值個三五七萬貫。卓老板,你能出幾萬貫?”


    “幾……幾萬貫?!”


    見過獅子大開口的,但沒見過虎鯨大開口啊,幾萬貫買了酒水專賣權,那還有力氣去賣酒水嗎?怕不是要賣屁股。


    當下卓一航正要開口,說你張大郎真是不講究,卻見張滄笑著道,“卓老板先別著急一時,過個幾日,你便知道這幾萬貫……還是值的。”


    “那便再等個幾日。”


    皇帝女兒不愁嫁,一個縣的酒水專賣權,還怕賣不出去?


    過了幾日,新息縣令張展笑嗬嗬地又登門拜訪,約了張滄吃了個飯,全程陪同的卓一航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知道,台麵上兩個文士打扮全程不說話的,居然是真陽縣縣令和新蔡縣縣令,而坐在張展下首的,居然是豫州刺史府過來的。


    當時卓一航就不能理解了,你說你一個搓澡的……是不是把豫州官老爺們都搓爽了?


    這不科學!


    很快卓一航就明白過來,為什麽搓澡張大郎敢喊出幾萬貫的賣價。因為壓根就不是什麽新息縣的酒水專賣權,還包括了新蔡縣、真陽縣的酒水專賣權,以及慎水、汝水及沱口沿途沿岸各站、寨、柵的供應。


    順帶的是,因為豫州本身是沒有大型物流行的,而刺史府一直想要搞,但因為刺史是個王爺,最早被封的還是漢王,這事兒就不太好說。


    畢竟,過了郾城,一腳路就到京畿。


    現在呢……巧了,新息縣縣令張展揣著兩首《憫農》,跟道王李元慶說了:王爺,上檔次的裝逼手段,了解一哈?


    李元慶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後二十八歲的道王殿下就是抹著嘴嗬嗬一笑:喲西。


    一個王爺還要啥自行車?


    又不能做皇上,那就剩下點財帛名利了不是?


    李元慶尋思著張展送過來的那首詩得傳個千兒八百年的,當然了,新息縣令張展留了一手,兩首《憫農》隻給一半,裝逼麽,見者有份。


    略作揣摩,就不敢小瞧了武漢來的張大郎張二郎,猜測是不是跟某條江南土狗有啥不可描述的血統關係。


    實際上原本李元慶想親自過來的,因為小時候的張滄,他還真抱過。可今時不同往日,他可不敢招惹安平生的崽。


    外甥怎麽了?外甥說不定也埋雷啊。


    所以,不見最好,一切都停留在朦朧的揣測上。


    至於給了多少便當出去,其實就是個數字,萬一是外甥,那肥水不流外人田;萬一不是,本來就想搞豫州本地大物流行的不是?


    於是乎,上了台麵的卓一航感覺自己吃的不是什麽鹵味鵪鶉,吃的是德州扒雞。


    幾萬貫換三個縣的酒水專賣,再加一個上州的物流腳力行,而且貫穿州縣的境內河道兩岸一應驛站、軍寨、戍堡都已經打點好。


    現在要做的,就是拉投資,然後搞一批貨,再尋個消費市場……齊活兒。


    吃完飯之後,卓一航久久不能平靜。


    我就是過來吃了一碗米皮啊?它怎麽就演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卓老板,這……”


    “張大哥,錢不是問題!”


    成都卓氏小少爺當時就一臉正色,“你我一路行來,同呼吸共命運,錢不錢的都是小事,大哥既然有創業之心,一航既有微薄之力,亦是責無旁貸!”


    搓澡張大郎嘿嘿一笑,沒有廢話,衝卓一航豎起大拇指:“走,去桃花廟喝酒吃肉去。”


    這光景,整個桃花廟,早就被一府三縣官吏收拾了幹淨,整個一淮水北岸大型招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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