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就掛名在鄒國公府,你們隨同大郎行走,便以公府護衛自稱便是。”


    “是,多謝張公。”


    幾個龍姓小郎行了個禮,張公謹揮揮手,有些疲憊地說道:“去報備姓氏吧。”


    “是。”


    出去之後,張公謹揉著太陽穴好一會兒,然後對坐在一側的秦瓊道:“韋氏、楊氏、蕭氏……”


    “總不能就是為了出口惡氣?”


    秦瓊思考問題很少用人情常理,他大多都是當做打仗來看待。


    在秦瓊眼中,為了爽一把就搞事的世家大族,從來不存在。


    “叔寶有所不知啊。”


    張公謹正要說話,卻環顧四周,對一種奴婢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公爺。”


    等人走了之後,張公謹這才對秦瓊道小聲道,“操之那裏,蕭鏗有兩個女兒。蕭二自來胸無大誌,能混吃等死就是很好。隻是蕭氏想法,大抵是有些不同的。”


    “蕭氏恁多支,總不能一概而論吧。”


    秦瓊眉頭微皺,雖然都姓蕭,可蕭和蕭之間說不定就是什麽仇什麽怨。


    “楊氏都能並作一支,何況這個?這年頭,誰家不是盡力抱團。再大的仇怨,還能比皇帝和操之來得大?清河崔氏一夕之間覆滅,物傷其類啊。”


    秦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張公謹:“難怪襄州離武漢如日之近,卻一副以鄰為壑的模樣。”


    “京城、武漢,能留給老大世族的肉湯,可是不多了。現如今,便是蕭鏗這個夯貨,居然成了蕭氏的中堅人物,豈能不讓人震驚?”


    其中的變化,不是三兩句就能解釋清的。但是隨著京城和武漢的發展越來越快,老舊世族就徹底會被甩在後麵。


    轉型越拖隻會越艱難,自來都是如此。


    “有人想挑動京城和武漢相爭。”


    秦瓊如是說道。


    “嘿……就算京城和武漢,最終沒打起來,你猜安平公主會如何?她現在就在京城。”


    張公謹冷笑一聲,“張滄是她唯一的兒子,就算不掀個天翻地覆……誰害她兒子,她就殺誰,這是天下到何處都能說的道理。”


    隋唐官方雖然一直在壓製漢朝時期的“大複仇主義”,但實際上民間的“大複仇”依然是為人稱道。


    典型就是博陵崔氏的崔慎崔季修,他如今雖然是聲名狼藉,可在江湖上,卻是人人稱道,這種兩極分化的評價,頗有點社會精神分裂的意思。


    而似揚州文人之流,還有意推波助瀾,大量話本、傳奇、小說,編排崔慎崔季修的時候,打響了一個“崔結巴”的匪號。


    越是接地氣,越是影響力更加強大,也就越難以抑製其內在的精神本質。


    “火中取栗呢。”


    秦瓊不屑地嘲諷了一句,“還以為是隋末麽。”


    兩人雖然一把年紀,可當年出道時候,日子著實不好過。長時間不是依附權貴就是依附豪強,至於世家……都他娘的不收他們的。


    “草根”出身的兩個老家夥,對世家大族的怨念,並非全然理性客觀,摻雜了太多的屈辱、卑微的記憶。


    一時無話,張公謹和秦瓊居然不約而同地喝著悶茶,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而此刻,幾個龍家小郎到了偏廂,公府大管事給他們登記錄名。


    “幾位小哥,還不知道姓甚名誰?”


    “老前輩有禮,我是兄弟幾個老大,都是姓龍,單名一個炎,草字伯亮。”


    “這是二弟龍焱,字仲光。”


    “嗯?不會老三叫龍燚吧?”


    “……”


    大管事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低頭繼續登記。


    “三弟……龍燚,字叔耀。”


    “……”


    “……”


    大管事久久沒有下筆,而是看著龍炎,他倒是想要看看,兄弟四個,還有一個老四,你還能整五個火出來?


    “幺哥龍奀,還未取字。”


    “……”


    “這個奀字,怎麽寫?”


    大管事有些好奇,問了一句。


    龍炎接過筆,在紙上寫了個“奀”字,大管事這才恍然大悟。


    瞄了一眼龍四郎,見他瘦瘦小小的模樣,還真是不大個兒,這是火還沒燒起來的意思麽?


    “咳嗯。”


    大管事輕咳一聲,“少待會有公府腰牌配發。”


    “有勞大管事。”


    “無妨、無妨……都是自己人。”


    說罷,收拾好了花名冊,大管事一臉活見鬼的模樣去了庫房,一邊走一邊嘟囔:“這名字嘿……”


    得了行走方便的身份,龍家幾個小郎這才前往皇城外候著。


    這光景,張滄已經被召見入宮。


    名義上,絕非是什麽召見江漢觀察使之子,而是聽聞“女兒國”有擅按摩技藝者,曾經獻技於太皇陛下,於是乎……皇帝就召他過來,再給做一套全家大保健。


    理由相當充分,也不用擔心有心人故意搞事。


    “陛下,‘女兒國’東主張滄到了。”


    “傳張滄。”


    “是,陛下。”


    康德應了一聲,到了宮外廊下,然後對有些肅然的張滄道:“大郎,進去吧。”


    “有勞康大監。”


    打量了張滄一番,康德隻能感慨,這張德的種,還真是長得像他,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大郎放心,今日二聖心情不錯。”


    張滄微微一愣,瞄了一眼,卻見康德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仿佛什麽都沒說過。


    微微點頭,張滄這才跨入門檻。


    跟著康德入內,到了地方站定,張滄行禮道:“臣,張滄,參見陛下!”


    “噢?你是朕的臣?”


    “臣在麻城縣,有麻城電縣令的嘉獎……”


    “噢……是了,是有這麽一回事。”


    李董微微點頭,電縣令給的嘉獎,是帶有委任狀性質的,張滄等於就是不在編的吏員,但卻是隨時可以進編製的那種。比如隻要張滄願意,就能在麻城縣當個保衛科科長。


    所以,張滄覲見皇帝,自稱為“臣”,在法律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你抬起頭來說話。”


    “是,陛下。”


    微微深吸一口氣,張滄直起身來,抬頭看著李世民,還有旁邊一言不發,端莊雍容的長孫皇後。


    這就是皇帝皇後麽?


    張滄頭一次見到這個帝國的君王,雖然表情上沒有反應任何心思,但是內心卻是不免的有些失望。


    眼前這個胖子,當真是那個身經百戰英明神武的“太昊天子”?胡人瑟瑟發抖,高呼萬歲的“聖人可汗”?


    倒是旁邊端坐,眼神極為冷漠的長孫皇後,倒是渾身透著一股子讓人張滄心悸的氣場。


    這就是“天後”麽?


    沒由來的,張滄居然發現自己“怕”長孫皇後要多於“怕”李皇帝。


    而李世民原本心情大概是不錯的,當眯著眼睛看不清張滄長相,拿起老花鏡戴上仔細打量的之後,他直接把老花鏡扯了下來,然後沒好氣地看著張滄:“張滄,你可知罪?”


    “?????”


    張滄尋思著自己還沒幹啥呢,這就有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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