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懷上之前想著勾搭,懷上了想著敲詐。千金公主甚至想好了去找她“嫂娘”長孫皇後“主持公道”,不過一想到十二姐安平公主絕非善類,瞬間就絕了這個念想。


    這時候,想要利益最大化,賣慘賣委屈是最好的。


    再一個,千金公主也沒打算把事情搞得滿城風雨,固然老公溫二郎已經這麽說了,但當時也就是隨口這麽一說,誰知道真會女兒懷孕?!


    “阿娘……”


    見母親居然沒有發飆,溫柔也是覺得奇怪,再見母親一臉欣喜若有所思的模樣,她瞬間就感覺自己吃了蒼蠅蟑螂一般,簡直是惡心到不行。


    或許是因為孕吐吧。


    “事已至此……”千金公主頓了頓,目光閃爍了一番,“明日為娘前往你十二姑母處,看看能不能說動了她。不過,想要讓你和張滄成婚,怕是無甚希望。”


    作為一個能抱著長孫皇後喊“嫂娘”的長公主,千金公主的生存技能是完全歪到“昆侖海”去的。


    溫二公子能有現在的小生活,也離不開他的賢內助,真·賢內助,裏裏外外省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多少麻煩。


    沒有被衝昏頭的千金公主在利益麵前,極端的理智和冷靜,其現實的模樣,讓懷有身孕心思逐漸敏感複雜的溫柔感覺到極為陌生。


    這真是自己的母親?


    一閃而過的念頭,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目前做的事情,都是“正確”的。


    正如那些個正確的廢話一樣,母親在做的,就是正確的“傷心事”。


    僅此而已。


    “那張德也是個人渣,便是我那十二阿姐,也是無名無分。聽聞張德還有個未婚妻,乃是湖州徐氏嫡係女郎,其父更是‘湖南土木大使’,如今卻也不見要成婚的意思。怕是要做個老死的姑娘……”


    冷笑一聲,千金公主頭腦中的一團亂麻逐漸縷清,“嫁給張滄為妻,成算極低,可以忽略不計。不過,若水你須記得,張德那老東西對自家女兒極好。鄭氏女郎所出張洛水是天底下年紀最小的富婆,你懷了張滄的種……是張滄的種?”


    忽地,千金公主一個激靈,一臉懷疑地看著自己的親閨女。


    “……”


    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溫柔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那就好……確定是他的?”


    “……”


    “好。”


    千金公主終於滿意地點點頭,“這事情,須傳到張德耳朵裏。那老家夥是個無情的人渣,君父妻子莫不如是,但也反過來可以說,這老人渣正因為無情,反而從他手裏摳些好處要便利一些。不必擔心他厚此薄彼……你這肚子裏的,便是他第一個孫兒。”


    眼光灼灼的千金公主手指握緊了之後道:“為娘記得,你曾經說過,有張滄的長輩在南市開了冰室?”


    “嗯。”


    “你那些舅公,怕不是就是被這長輩給平了的。”千金公主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父兄娘家被幹的傷心,很是平靜道,“此事,讓那長輩知道,便是成了。”


    “為何?”


    “雖說為娘不知道張德那人渣到底是個甚麽意思,但不出意外,張滄這個兒子死了,也就是死了。隻是,張德是張德,江水張氏是江水張氏,那些個族中長輩,定是要盯著長孫死活的。人壽有天數,張德還能不死?他死了之後,張氏怎麽辦?總有人要尋出路。”


    聽到母親的話,溫柔頓時眼睛一亮。


    “再者,‘親上加親’,那些個族中長輩,隻會更加歡喜。皇族血脈加身,縱使張德是個目無君上的渣滓,可我便不信,這江陰人全都是渣滓。總有正常人。”


    “……”


    千金公主她不懂張德需要什麽,也不懂張德這個人,但她懂貞觀朝天南海北的普世價值……還有那麽一丟丟人性。


    皇宮之中的人性,和尋常百姓人家的人性,有個屁的區別?


    “再教你一招,那杜三娘……是杜二娘還是杜三娘?”


    “杜三娘。”


    “我就說,你阿耶說甚麽杜二娘……”


    搖了搖頭,千金公主道,“你要大力促成杜三娘和張滄成就好事,這光景,卻又萬萬不能讓張滄知曉你懷有身孕。須記得,你此時此刻,便是全心全意愛著張滄,全然沒有半點小心思,明白?”


    溫柔愣了愣,心想:我確實全心全意愛著張郎啊,母親這是甚麽話?


    見女兒發愣,千金公主正色道:“待人以真,亦是道理。你這光景越是全心為他,將來他知道真相的時候,便會越發心懷愧疚。這是堂堂真正的陰謀詭計,非是陽謀,勝似陽謀!”


    “這手段,用作別人身上,興許無甚用場。比如張德那老匹夫,你用這一片真心,甚麽都得不到,肉饅頭打狗,有去無回。但這張滄,卻是個英雄兒,凡是英雄兒,多少都還有點良心、廉恥、性情。”


    千金公主握著女兒的手,很是認真地解釋著。


    “阿娘,大郎這般,怎地跟他大人全然不同?”


    “這為娘哪裏知道?興許頂尖的人傑,大抵如此?你那皇帝舅舅……要比張德好得多。”


    仔細想想,皇帝多少還有點人味兒,千金公主也沒有誆騙女兒。


    皇族圈子中,張德是個什麽性情,大體上都是知道的。但這隻是人性上的認知,至於現實的交易,誰都知道張德最好用,它就是個櫃台,你能出什麽樣的價碼,就能從他那裏得到什麽樣的貨物。


    童叟無欺,人盡皆知。


    “這幾日,杜三娘來了,就莫要再留太久,給她機會,讓她去和張滄幽會,有甚麽好去處,你隻管跟她說就是。便教她如何約著張滄去遊玩,這光景,京城中熱鬧極多,各種賽事多不勝數,正是好玩的時候。”


    “嗯。”


    微微點頭,雖然現在滿肚子的惡心,可吐也吐不出來什麽,有些憋屈,可母親顯然超出了溫柔的想象。


    原本以為是個懦弱公主,現在看來,能投胎做公主的,哪裏有省油的燈。


    “還有,此事要瞞著你阿耶。”


    “嗯……”


    這話讓溫柔很是羞澀,給家族蒙羞,她也是知道的。隻是現在看來,蒙羞不蒙羞反而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給家族帶來好處。


    “早些休息吧,明日為娘讓幾個體己人過來伺候你。懷有身孕,讓那些玩伴小婢來伺候,便是不成了。有甚想吃的,跟為娘說,這京中有武漢來的營養師,專攻婦產科,甚是有些門道。”


    “我記下了。”


    “睡吧。”


    起身離開之後,千金公主在女兒房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道:“去看看六大娘她們睡了沒有,還沒有睡的話,叫來西廂,我有話要說。”


    “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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