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組五個介紹完畢。


    護/士長皺皺眉頭,“還有一個……”


    許願在自家醫院當實習醫生,並沒有帶大小姐光環,護/士醫生都不知道她的身份鯽。


    當然,知道的也無所謂,受不受寵,一看便知峻。


    護/士長想不起名字。


    實習組裏一個高個子男生倒是記得很清楚,“是許願吧,剛才還在啊。”


    “……”


    醫用架下麵躲著的窈窕白大褂,輕咬細牙。


    半分鍾後。


    一組人後麵冒出一個垂頭撇著臉,黑發蓬亂在臉部的女人,聲音卡著變了調:“紀醫生你好,我是史密斯醫科學院畢業的。”


    距離兩米外的男人,視線晃空掃過,皺了下眉:“大家是醫院麵相病患的形象所在,注意儀表整潔。”


    “……”頭一次有人說她儀表不整潔。


    天知道,她有潔癖的。


    在大家齊刷刷看過來或看熱鬧或看笑話的目光裏,許願偷偷抬起朝那側看。


    見那人五官平靜,倏地他銳利起來的視線往她這側看過來。


    許願鼓起的心跳驀地爆停,該不會這麽戲劇性,認出了吧……


    聽他沉聲:“讓開!都讓開,病人來了。”


    她是被拉著轉身,急亂中,急診室外救護人員推著單架車跑進來。


    男人動作淩而不亂地穿上白大褂,修長手指拿過一個實習醫生脖子上的聽診器,黑色西褲下的長腿筆直生風。


    “什麽情況?”他眉宇擰起,語速很快。


    救護人員遞來簡單病曆薄:“被樓上施工的鋼筋刺穿腹部,劃過一道橫向二十厘米的深傷口,先送中心醫院急診,縫合後出院傷口崩裂,伴有大內出血,被人發現暈厥在路上,現內髒因為走動而伴有嚴重撕裂傷口……”


    “拉開簾子。”他邊走,邊查看病人,邊吩咐。


    許願立刻拉開簾子。


    這是當實習醫生的第一天,一組年輕人看著渾身滿血的病患,就像餓狼看見了羔羊,熱血沸騰。


    大家簇擁著上去。


    “我數到三,移床,保持水平,動作要輕。”


    每個人,聽著他低緩磁性且有力的嗓音,不知道怎麽的,竟是井然有序,忙而不亂。


    醫用手套裹住那人修長的十指,他俯身撕開病人的衣服,原先縫合的地方血肉模糊,高高腫起,有些線甚至穿了。


    泊泊的鮮血往外流。


    他立刻壓住傷口,緊鎖雙眉,“上來一個人檢查呼吸,瞳孔,病人意識,體溫,迅速!”


    還沒上手,病人突然休克,並吐血沫。


    縱然在醫科學院都是佼佼者,書本上和麵臨真實病患截然不同,檢查的小實習瞬間不知所措,慌亂地叫:“紀醫生,氧飽和降到85了!”


    “需要氣管插管。”男人扭頭,“你過來,壓住爆血傷口。”


    許願耳朵一拎。


    抬頭,好死不死,什麽時候站在他身側的人變成了自己?


    他個子高,陰影蓋住自己,氣息也特別近,許願覺得就是這股清淡好聞略有點消毒水的味道讓她神思鈍鈍。


    慌亂雲雲,她還能不上嗎?


    斯坦福大學醫學博士出身,此時此刻腦袋懵懵,毫無條理,湊到他肩胛一側,白大褂貼著他的白大褂,手伸上去。


    “你爬上去,跨坐壓住。”


    他不僅出聲,另一隻空的手過來,不由分手放在她的臀部就抬。


    許願:“……”


    糾結的,迅疾地爬上去了,蹲在床上,男人清涼染血的大手過來,按住她伸出的手,挺拔身軀也逼近,仿佛那好聽的聲音就在耳畔:“五指張開,順著我的手背慢慢滑進病人腹腔,一定要輕,不能壓迫,和我的手指交錯滑入——”


    她照做。


    手放到他手背上,男人的


    手看著修長細窄,十分漂亮,當她按上去,小手掌和大手掌相差太多。


    隔著鮮血觸及他的皮膚,五指插進他的五指,順著鑽進去,他另一隻手按住她的手背,輕輕壓著指導她。


    彼此肌膚接觸,且動作怎麽看怎麽……


    雖然是很危機嚴肅的時刻,但電光火石間腦海仍舊閃過一幀一幀,綺夢旖旖……


    許願默默咬唇,兩人身體太近,衣服幾度相摩,聞著他身上散發出的幹淨味道,和那晚毫無差別,有著一種清淡的男性魅力,特別斯文純淨。


    她很痛苦。


    而那人全程嚴肅,極其認真。


    終於離開,醫用擦布清理了雙手,緊急走到病人頭前,進行插管。


    一兩下,他泰然搞定。


    插管後,病人呼吸恢複,許願還得按住,他過來處理腹部嚴重的傷口,兩人身體難免又近。


    許願好幾年一直在醫科學院聞慣福爾馬林消毒水一切味道。


    從剛開始的極度討厭到後麵像聞空氣一樣自然。


    今天,她第一次發現,消毒水混合著一些味道,竟是如此宜人清爽。


    她很清楚,那是男人的味道。


    傷口處理完畢。


    一個女實習臉紅地偷偷瞧他,踴躍舉手:“紀醫生,我來縫合,練練手您順便指教錯誤處。”


    縫合在醫學院練爛,每個實習醫生到了醫院都無比渴望快速進手術室,縫合這種事,相當不屑。


    他在口罩上一雙清墨的眼眸,淡如剪水,眼尾微微上翹,其實生的極好,有笑意時像卷著最深的水,世界上所有的清藍都在裏麵。


    偏偏他性子不邪,清雋如畫。


    “我親自來。”


    眾人不解。


    他斂目,長睫鋪在眼窩上,安靜地說:“病人是個小女孩。”


    大家,包括許願,都沒有注意到。


    不是沒注意,是忽略了。


    救治,獲得成就感,仿佛成為實習醫生迫切需要,認為理所當然。


    病人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和醫生無關。


    許願重新看向他,難以想象這個男人擁有怎樣一顆溫柔的心。


    病人是個小女孩,她會長大,會懂得愛美,會不想要疤痕。


    好的醫生,大概就是這樣,不光管病人的身體,病人的心裏也關心。


    縫合線在他那雙手裏,一下一下,再不是猙獰的刺穿皮肉縫合,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得承認,他這雙手,有著令人目癡的魔力。


    許願怔怔的像是欣賞藝術一樣欣賞了一會兒,兀自低頭,鎖著淡淡細細的眉,調整過快的呼吸。


    她臉很紅,她自己知道。


    因為這雙在救人在像是搞藝術的漂亮男人手,觸感以及靈活度舒適度,它的溫度和幹燥度,她另有領略。


    肌膚上麻麻地像火在燒。


    許願撇開臉,視線餘光裏他側臉線條一棱一畫,她心想,她得換組。


    總這樣近距離受折磨,看見他就把那一晚回憶一遍,也不是辦法。


    ……**……


    想法還沒實施。


    一大波別的組的女實習攻了過來。


    她眼裏很很危險的位置,別人眼裏的香餑餑。


    這些女人們瘋了似的,給她麥咖啡,買點心,還有更瘋狂的提出替她值班一周。


    要知道實習醫生是醫院裏醫生等級最底的,資曆深的護/士都不如,實習前期,每天十四小時強度工作,有呼叫隨叫隨到。


    可見那人的魅力。


    許願咂舌,不否認這個男人的魅力,尤其是在親自見過一場他的搶救,見識過他對病人的認真負責任的態度後。


    一個男人皮相再好,如果沒有骨子裏成熟令人著迷的男性氣質撐住,也很難成為


    萬人迷。


    許願分析,他的溫潤和氣質上的幹淨,真的是她見過的男人裏最有的。


    難為這群女實習一個一個頭破血流往他身邊擠了。


    即使聽過傳聞,他不近女人,百分之九十是gay,依舊幻想自己是掰直他的那一個命運女神吧。


    掰直……


    許願默默舔了下唇角,一分鍾也不願再耽誤。


    打聽他的辦公室,直奔而去。


    等了一會兒,那人一身白大褂清雋而來,身上血弄髒的襯衫西褲已經換掉,旁邊跟著一個丸子頭的年輕女生,舉著板子在跟他念什麽東西。


    “晚上我沒空。”他側了側身,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


    “好的,紀醫生。周三德輔醫院有您的診號,張副市長的女兒生產,掛您的號掛了整整十個月。”


    許願見他蹙眉,麵容寡淡,最終點了下頭。


    她走上前,光線很足的地方,仍舊微微低頭:“紀醫生。”


    紀遇南聞聲,抬起安靜眼眸。


    薄唇抿著,沒開腔。


    許願張張嘴,他旁邊的年輕女生擰眉瞅了瞅,手指過來:“唉你不是那個飛機上……”


    “不好意思紀醫生,能借一步說點事情嗎?”


    許願搶斷,擔心這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子說飛機上她灑了他水,節外生枝,引起他的注意。


    “小路你在外麵等。”男人輕聲道。


    女助理撇撇嘴,眼睛依舊看著許願。


    辦公室門在他的手裏旋開,他進去,許願跟在他背後,低著頭也進去。


    男人沒有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立在不大的辦公室中間,身量太高,清瘦頎長導致氣壓有些沉。


    他的長腿倚著辦公桌沿,微微俯頸拿起一份病曆,並不說話。


    許願琢磨著開口:“紀醫生,我因為個人的原因,想申請調到張醫生的組。”


    男人視線從病例,淡淡看了過來,帶著些審視。


    許願趕緊解釋:“因為我的同學在那一組,沒有什麽別的原因……”


    他擺手,目光無波無瀾,“跟負責你的住院醫師說。”


    許願被他清冷一句堵住。


    再一看,他又低頭看病例了。


    應該是真的不管這些在他大醫生眼裏,不是事的事。


    她有些悻悻,相處也有一個上午,在他身邊來回穿過,許願特別注意過,他的視線沒有在自己身上做過停留,現在也是。


    是他的眼裏真的看不見女人?


    她認為自己不是絕美,可女人堆裏氣質和相貌也屬於很紮眼,從十五歲張開起,她每天對男人的側目習以為常。


    如果他眼裏看得見女人,那就是對她零感覺才會不看她了?


    思及,他對外麵那個女助理說話都要和顏悅色很多。


    不過關她什麽事了?


    別因為和他睡過一覺就女人心思作祟,那天晚上,就是自己捅出來的一個烏龍。


    又不是活在言情裏,睡過一覺,就記得對方的身體,溫度,和味道,再接觸就會有熟悉的感覺雲雲o(╯□╰)o……


    ……**……


    住院醫師比較好說話,許願去醫院旁邊的咖啡館買了一杯頂級拿鐵就搞定了。


    換到別組,雖然還是在一個醫院,抬頭不見低頭見,有時碰到,她也可以遠遠躲開。


    不用跟上午似的,跟在他後麵,時不時被他指揮穿過他的手,摁住病人的傷口這類親密‘恐怖’的接觸了。


    實習生涯第一天,值班到半夜。


    她回公寓,洗了澡卻過了睡意,身體很困也睡不著。


    躺在床上,盤算她的人生,媽媽的下半生,泰仁醫院的未來。


    想著想著,許藝和她那個媽,虎視眈眈的出現在了半睡半醒的夢裏,夢裏外公對她說,願願啊,你長


    大了,你爸爸不是個東西,所以你要保護好你的媽媽。


    早晨醒來,一雙眼睛通紅又幹澀,青黑眼影明顯。


    七點半到醫院,先到組報道,受醫生指派任務,暫時不用妄圖能進手術室,基本就是雜事一堆。


    上午,她已經圍著醫院每個科室跑了不下五躺,送外傷協議,電話名單,各種醫生與醫生之間的傳話。


    穿過走廊要進電梯,許願突然聽見熟悉的聲音,瞥見熟悉的高大身影。


    聲音來自許藝。


    那道岸然挺拔的男性身軀,幹淨的白大褂,完美修長的側影,是紀家少爺。


    辦公室門口,嬌小柔美的女子低頭,聲線聽著很是清新:“紀醫生,抱歉我是實習醫生裏遲到的那一個。別的組的人都滿了,住院醫師讓我來找您,跟著您學習,實踐,操作。”


    男人表情平靜,如常,淡淡而隨意點了下頭,拿出左胸口袋裏的小本和筆,“叫什麽。”


    “我叫許藝。”


    那修長的手指,拿筆寫下名字,十分幹脆而無所謂:“去組裏報道吧。”


    “謝謝紀醫生。”


    許願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有些發怔站在那裏,冷銳的視線緊盯著許藝垂下的卻在暗處狡猾扇動的睫毛。


    好好的醫院管理層不當跑來紀遇南這裏當個小實習?


    許願望著這女人,擰眉細思,哼地一聲,冷笑起來。


    ……**……


    “你幹什麽?我還要去組裏報道……許願!”


    許藝被拖到無人的樓道,語氣上很不耐煩,眼睛裏卻有一層掩不住的得意笑意。


    許願靠窗而立,看著窗外一會兒,扭頭,“紀遇南是香餑餑,現在是德輔醫院一把手,紀老爺子把實權給了他,他又把泰仁當教學醫院,每周有幾天親自過來教學指導,看診做手術,所以主意立馬地打到紀家少爺的身上了?你還真是嗅覺靈敏的狗一條,像極當年你媽媽聞見許濤要當泰仁醫院院長,恬不知恥上來就勾/搭,用盡了手段,當年泰仁上上下下所有人看著她耍/賤的,你繼承衣缽,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得意的笑在臉上一僵,陰冷。


    許藝抿起嘴,媽媽的曆史不光彩,她怎麽也辯駁不了,卻是挑釁地笑起來:“你是斯坦福醫學博士,我也是國內醫科大學碩士,後來幫助爸爸管理醫院才沒有從事醫生行業,現在想重拾本業了,怎麽,你還不讓?”


    許願都懶得看她那副惡心嘴臉,直言:“照過鏡子?紀遇南看得上你?”


    許藝臉孔青白,長得不如許願這點,又來戳她心窩子。


    但她緊接著又是笑開,“我可聽說你在紀少身邊一上午,人家愣是一眼不看你,自尊心大受創,下午就跟住院醫師要調組。紀少吧,他可能不喜歡妖嬈明豔的呢,做人,尤其是女人,還是要內斂含蓄,太過張揚終究不討人喜歡。”


    許願怒極笑出了聲,走過來幾步,高出一截的身量壓下陰影,盯著麵前女人,壓住聲音:“a市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這個紀少不近女人,你確定他喜歡你這種裝貨?他的取向有問題,你誌向不小,想飛上枝頭變紀家少奶奶?那我祝你掰直他成功。”


    她眼睛凜下來:“許藝,你要賤我管不著,先跟顧霆說清楚!否則,別怪我從中作梗壞你好事,擾了你麻雀變鳳凰的夢。”


    啪——


    許藝攥緊拳頭,陰沉沉地轉過身,望著關上的樓道玻璃門外,那道淩然的身影。


    等我拿下紀遇南,做了少奶奶,泰仁歸我所有,看你還能拽幾天!


    ……**……


    原本遠離了紀遇南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攪合得沉了下去。


    許願分析許藝這種不恥行為的深層,不得不開始擔心。


    紀遇南毫無動靜還好。


    若是許藝有本事讓紀遇南有所青睞,許藝和王佳有了紀家這棵大樹,就算許藝和紀遇南沒什麽,她做點小動作,讓許濤覺得有什麽,憑許濤那點瞎眼勁兒和對許藝的信任程度,還不是輕而易舉?


    許願沉沉歎氣,還有顧霆。


    就算恨鐵不成鋼,他喜歡許藝終究沒什麽錯,她不能看著顧霆被許藝這種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利用欺騙。


    下午,接收到一個癲癇重度患者。


    幾個科室大會診。


    許願跟在自己組的神經外科主治後麵,病房裏,紀遇南也在。


    病人懷孕,他負責肚子裏孩子的生命安危。


    當他提問,許願看著許藝討巧又故作認真地回答問題,對答如流,很明顯買通了照顧這個病患的住院醫師和護/士,事先了解透了病人的情況。


    而不知情的某個男人,連連點頭,態度清冷,眼底卻有讚賞。


    “紀醫生,我懂得還很少,不過我會繼續努力。”許藝低頭,臉微微紅咬著唇,一副害羞的老實學生樣子。


    那個男人看著眼前女孩,難得揚了下薄唇,溫潤嚴肅:“慢慢來。”


    許願冷眼瞧著。


    一時氣極忍不住罵某個男人,看病技術一流火眼金睛的,怎麽看人這麽差勁?


    ……**……


    下班後去地下停車場取車,又看見令人抓狂的一幕。


    許願把車開出一段,停在醫院過道的樹下,手打在方向盤上冷眼觀全程。


    夕陽餘暉,初冬瑟瑟的傍晚,幾米遠外。


    身穿單薄純白毛衣的女孩,長發在冷風中起舞,纖瘦的身軀也微微縮著,小手卷在毛衣袖子裏,攏在身前。


    車的駕駛座車窗降下。


    女孩咬唇很是不好意思地說了什麽。


    視線和角度都有些模糊,許願看不清楚駕駛座裏男人的表情動作,依稀透過前車玻璃,見那人微微側了下眼眸。


    女孩伸手指了指一旁自己的車。


    等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感激笑容,連連點頭,繞過車,上了副駕駛座。


    不一會兒,低調的黑色賓利開走。


    許願等了會兒,下車,走到那輛十幾萬的普通小車前,繞了一圈,又踢了踢車輪,沒發現任何拋錨的什麽問題。


    她扯嘴。


    許藝平時開瑪莎拉蒂,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院長許濤的女兒。


    今天是太陽從西邊出來,換了一輛滿大街的,剛換就出了問題不能開要搭別人的順風車?


    那男人。


    紀遇南。


    許願心裏默念這個名字,再一次腹誹,草包一個。


    車有沒有問題看不出來?還是見到會裝可憐的女人就不會拒絕?


    她百無聊賴轉身,身子定住。


    過了一會兒才說話,“你來這多久了?”


    顧霆朝她走來,俊臉上還能擠出微笑,隻不過很淡。


    許願心底有氣,“全看到了吧,你還笑什麽笑,顧霆,男朋友不是你這麽當的。”


    “嚴格來說我還不是。”他低頭點燃一根煙,又道:“願願你別替我、操心,紀少的事小藝跟我提前打過招呼了,她說接近他也是沒有辦法,泰仁現在是這個樣子,誰讓我能力有限,一家小公司的老板而已,我幫不上忙。”


    “你信?她剛才笑得臉上褶子都快有了,你看見了沒有?”她簡直要笑出來。


    顧霆抽煙,天光越發暗下來,看不清楚表情。


    許願心裏那股子火氣,憋到了極點,可是發不出來。


    心疼他,但這是他甘願選擇的,她能說什麽?


    氣死自己算。


    ……**……


    一個晚上的思想鬥爭,許願沉思來去,最終打定主意。


    隔天一早,她拜托同組的小實習去打聽了主治的排班表,今天紀遇南還會來。


    上午她瞄到他結束一例會診後回了辦公室。


    趕緊溜出醫院去咖啡館買了一杯上好的咖啡。


    腦海裏反複背誦著說辭,來到辦公室前,敲門。


    “請進。”


    許願推門,明豔的臉上堆著笑容,舉起手中咖啡:“紀醫生,你好,又見麵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死了個死的。


    男人許是沒聽見說話聲,佇立的身影微微一側,清揚若然。


    許願望著他修長食指勾著馬克杯的耳朵,杯子裏正冒著熱氣,咖啡的香味彌漫整個辦公室。


    她迅速把手裏的東西往後麵一背。


    男人俊逸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的眉毛並不十分濃密,有著非常好看的眉形,眉峰明顯,眉尾入鬢。


    而且他有一個不太明顯的美人尖,柔軟的短發向後時會露出來。


    這樣一張白皙幹淨且線條深邃的男人臉,透著成熟,清和,遺世獨立的出塵氣質。


    “稍等。”


    許願回神。


    他還是沒注意她,掃了眼,又低頭弄咖啡去了。


    看來他真的不怎麽記人,大家出身,與生俱來就自帶目中無人吧。


    她骨子裏也很清傲,那點大小姐的脾氣在屢受漠視而許藝卻能得到他一個笑容後,莫名被激了出來。


    男人專心調咖啡。


    許願很尷尬,視線從他側麵的耳朵往下掃,等他弄完再說話,然後掃著掃著,就不小心掃到那敞開的白大褂露出的筆挺黑色長褲。


    再掃,就魔性一樣掃到了棕色皮帶下方。


    “……”


    腦海裏作了死一樣閃過前日護/士們閑聊男科,說肌肉男和肥肉男還有瘦男人的身體素質,聊著聊著不知道怎麽就調侃起來,在猜紀醫生的尺寸大小。


    大家都覺得,紀醫生這類看著清瘦斯文,但實際很有力的男人,如果是正常取向,那方麵一定很行。


    據邪惡資料調查,有不誇張肌肉的男人,那個尺寸方麵是最令女人滿意的。


    當時許願經過,聽到這一段,腦海裏劈裏啪啦,瞬間臉上火燒火滾了。


    她又想起那天宴會,曾薇薇胡說八道,說這個男人溫潤如斯,做起那事,撲在女人身上是不是每個動作也像極他的人,紳士溫柔,流水淙淙般細膩有力?


    許願屏住呼吸,麵若紅花地閉眼,睫毛顫動。


    ……是的。


    護/士和曾薇薇瞎說的,都是真的。


    他……


    很行,很溫柔,很讓人舒服,很好聞,即便後來那次他克製不住時,也沒有讓她痛,每個進去,緩慢而有力,他在她耳邊低/喘,那般性/感,微微痛苦卻索求更多,不知疲倦……


    “……許願是嗎?有什麽事?”


    麵前男人墨眉皺起,手拿馬克杯,咖啡的白霧蒙住他一雙清潭如墨的眼眸。


    許願尷尬回神,猛地收起視線。


    該死了,往哪兒瞧,吃錯什麽藥了……


    暗暗咬舌,也不知道自己臉紅沒紅,強壓住心神,確實不敢抬頭看他,盯著男人白大褂裏襯衣解開的青木色紐扣,也不敢看那道白皙精致的鎖骨。


    “紀醫生,真的是很抱歉,我是實習醫生許願,前幾天我申請調到第五組,因為個人原因,我現在申請調回原組,你的組,可以嗎……”


    “又有相熟的同學在組裏?”


    這人垂眸說話,聲音很輕,低緩而富有某種磁性,斯文雋雋,都不出來是調侃。


    許願臉微微一僵,一紅,生的是標準美型的鵝蛋臉,這樣的臉僵住了也是很好看的。


    男人視線擱在她臉上,似是而非,有些深邃的模樣。


    許願不得不抬頭。


    四目相對,仿佛被那雙墨眸吸了進去,很溫潤,並不強勢,但卻隱隱有著壓力。


    她頭皮一麻,平日裏積累的冷靜閱曆在他麵前好像無所遁形。


    幹脆揚起纖細脖子,目光晶亮,略有挑釁:“每個實習醫生剛開始做選擇的時候難免犯糊塗,弄不清楚自己真正感興趣所在,呆在神經外科三天,我


    發現我效率很低,我還是對婦產這一塊更有興趣。”


    他說:“治病救人是醫生職責所在,感興趣那是在大學裏的事。”


    這般嚴肅,就事論事。


    許願決定裝個可憐吧。


    走近了兩步,眉目真摯而懇切:“紀醫生,神外張主治醫師已經同意我的申請,能不能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男人走到辦公桌後,單手插袋看向窗外,冬日金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斑駁地篩落在他峻挺的五官,一時輪廓更像極了那俊美的雕塑。


    他喝了口咖啡,開腔:“出去,關上門。”


    許願盯著他烏黑的後腦勺,修剪可以說是幹淨到苛刻的後頸發梢,脖頸白皙,白大褂的領子挺襯得有些逼人。


    難溝通。


    旁人都道這人最是溫潤,其實,看著溫柔的人,往往最是嚴肅難搞。


    許願關上門,想起那天許藝隨便扯了個借口他就二話不說同意了,什麽意思了?


    她的人生,第一次在一個人麵前這麽吃不開。


    有氣,卻也知道自己的確理虧,像個螞蚱跳來跳去,別人不知道自己的深層目的,的確看著不夠穩重。


    許藝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她找了紀遇南了。


    醫院裏碰麵,過來奚落。


    許願想著自己的事情,懶得理她,端著餐盤走開。


    上次那個癲癇病人今天做第二次手術。


    術後腦顱開著,釋放顱內壓,需要人連夜值班觀察情況,任務落到了許願身上。


    她沒二話,病人懷孕,也算是紀遇南的病人,興許他晚上收到傳呼過來,還能見上麵。


    許願想再爭取爭取。


    放許藝在他身邊,日子又不是一日兩日,而且那天他還讓許藝上自己的車。


    她實在擔心,得監視著這兩個人。


    決不讓許藝得逞。


    ……**……


    傍晚的時候紀遇南真的來病房了。


    許願遠遠看見,捧著病曆跑過去的,“紀醫生,病人的情況我這裏記錄了。”


    他看完監護儀上各項數據,恩了一聲,接過病例記錄本。


    仍舊一眼沒朝她這邊看,餘光都沒有。


    估計連她是誰,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


    認真的時候,心無旁騖。


    許願泄氣,在他走的時候叫住他,男人穿著灰藍色手術服,五官顯有疲倦,看見是她,皺了眉宇,抿唇開腔:“我不同意。”


    四個字,清晰有力。


    許願望著他背影,雙手在空中抓了抓。


    那人好像後麵長了眼睛,轉身,墨沉的眼眸,高冷的臉,銳利的視線。


    麵無表情看過來。


    許願:“……”


    “好像有蚊子,我撲一下。”


    他又麵無表情轉回身,揚長而去。


    “我不同意?哼,那天晚上翻身壓上來的時候怎麽不問問我同不同意?道貌岸然,男女通吃,雙/性/戀。”


    ……**……


    半夜,許願仔細檢查過病人的情況,趨於穩定,她調好手機,找了個值班室,打算洗個澡睡半個小時。


    脫了衣服,正解內衣扣時,吱呀一聲,門從外麵被人推開。


    許願猛地轉過身,啊地叫出來,夜晚安靜,聲音就顯得很大。


    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愣住。


    擒著門把手的男人沒有退出去,發白的光線下,眼眸看著又暗又深,黑邃有著穿透力。


    許願臉通紅地雙手掌心包住重點地方,雖然已經晚了,叫他看光。


    那身手術服仍舊沒換的男人,立在門口,高大身形掩住門縫。


    他視線看著像是沒多少波瀾,震驚過後皺眉,喉結輕動,“s


    orry,不知道有人。”


    值班室通常醫生們混著用。


    男人手臂一動,拉動門把手,長腿退出去。


    許願觀察著他那雙湛黑的眼底,究竟是真的無波無瀾,看見女人的身體也毫無想法還是在掩藏?


    這人高深莫測,也善於隱藏。


    她又想起在他著吃的憋,而許藝卻吃得那麽開,天天跟在他後麵紀醫生叫的歡快。


    不是對女人沒感覺嗎。


    對許藝好態度又是幾個意思?


    幾番情緒翻湧,她在思考之前大步朝人走過去,在他愕然來不及做出反應時,拖著他結實的手腕把他拽了進來,逼著他就把人堵在了關住的門板上。


    一高一矮,一個衣衫整潔,一個雙手捂著自己的一對東西,一個茫然俯視,一個不怕死地抬眸。


    太近了,氣息在幹燥中交/融。


    女人的香氣在鼻息下,一陣一陣,清淡又消散不了。


    女人白皙的肌膚,女人青黑發亮的長發,張開手臂而凸出的那麽小點細弱卻很精致的鎖骨。


    女人鼓起的雙手,頂著他的胸膛。


    氣息難以再平靜。


    紀遇南皺眉,下意識舔了下薄唇,他自己沒發覺,冷著嗓音沉下臉:“許願,你要幹什麽?”


    她索性放開了去了。


    一挺,又離他更近,笑顏明媚那雙眼眸像含了水霧,煙波浩嫋,一圈圈的水紋漂亮蕩漾開,慢慢地挪開自己的一隻手,於是,…直接接觸他的襯衫,壓得變了形。


    男人眉宇更皺。


    她笑著抬手,指尖撫了一下他的襯衫紐扣,“聽說紀醫生你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的,我就特別想試試,你是不是真的對女人沒一點反應一點感覺,還是……裝的?”


    說著,纖細五指迅速抓起男人的大手往自己身上那處按。


    “你……”男人五官緊繃。


    ---題外話---今天更新一萬一,昨天的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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