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月中旬開始,紀遇南很忙,著力參與和幫忙雪政的婚禮。


    關於雪政的事兒,他慣性會當成是自己的事兒。


    因為雪政的妻子是潤兒的原因吧,實在討他喜歡,記得多年前第一次在婦科醫院見麵,就深深地被潤兒那腦瓜子和性格征服了囡。


    也因為潤兒和家中同父異母的獨妹,紀靈相比,潤兒完勝,是他心中一直想要的萌妹妹類型鯴。


    紀靈驕縱跋扈,腦子又簡單(蠢),被許藝牽著繞著轉。


    紀遇南隻當做沒看見,心淡如水,諸事不理。


    他現在操的是蕭家管家的心,辦的是蕭家管家的事兒。


    婚禮前天,傍晚從手術台上下來,趕往雪政的別墅。


    雪政說宴請的貴賓,親近的二十來位今晚會陸續趕來別墅,入住。


    他要負責登記和安排房間。


    雪政客氣,做事大氣,他去安排房間和家裏的傭人給貴賓安排房間,在賓客眼中,待客態度是很不一樣的。


    忙到八點,錯過了統一的晚餐時間。


    紀遇南抬手扯了下暗條紋的領帶,身上棕色複古的休閑西服,修身款,一走一動,和別墅裏旁的高大帥男人有些不一樣的氣質。


    可以說今晚別墅裏高富帥聚集。


    身家顯赫的男人們黑色正式西服,白襯衫的搭配較多。


    他穿梭在人群裏,身條頎長,背影清瘦,看著不如蕭雪政高大銳氣,肌肉結實,所以甚是斯文。


    幾個單獨來的名媛和女老總,看了他不下數眼了。


    在大客廳的沙發上休息片刻,捏了捏眉心,一台眸,餐廳的玻璃門裏,潤兒朝他招手。


    紀遇南起身,扣上西裝唯一的紐扣,單手插袋走過去。


    潤兒五個月的肚子,微微頂起西瓜色的絨絨毛衣,幾個孩子的媽了還喜歡編個麻花辮,頭發又長又多,齊劉海亂亂的,看著可小。


    “準新娘什麽事?”


    “遇南哥!”施潤把人拉過來,“我問叔叔了,就你沒吃飯,這些天太辛苦你啦,廚房裏有好飯好菜,我給你端過來,等著哈。”


    說著,把人推到餐桌邊坐下。


    紀遇南扭頭,瞧她活潑的又在和她的同學說話,商量等會兒上樓打麻將的事兒,一邊笑著一邊往廚房走。


    男人在燈光下的側臉,清雋如水,微微有柔,搖了搖頭,還是不給雪政打小報告了。


    明天婚禮,今晚還要挨訓,潤兒的小日子也夠苦了,偏偏長不大,也不是個省心的。


    紀遇南偶爾也理解,雪政哪方麵的頭疼。


    ……**……


    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用過晚餐,九點過半。


    別墅裏賓客大多去了兩棟副樓,有消遣娛樂的項目提供,大家都很紳士懂禮,玩的也規矩和諧。


    傭人王姐過來收碗筷,紀遇南微笑點頭打招呼,稱讚了幾句,菜品做的很不錯,把老人家逗得高興的。


    他轉眸一掃,別墅大客廳裏,沙發上隻坐著蕭靳林了。


    那人穿的休閑,五官緊繃著獨自抽煙。


    紀遇南到也聽潤兒說過蕭靳林和唐小夕的事情,他起身有過去打招呼的意思。


    西褲口袋裏的手機響起。


    母親打來的。


    在家中,他和父母關係都還行。


    父親越老越固執,像個小孩,不過有母親連雲玉哄著,父子倆有了矛盾,母親從中調解,很是管用。


    在紀遇南的心裏,母親是個很唯美的淡雅女人。


    看著柔柔,實力強大。


    他和母親,與其說是母子關係,不如說是朋友。


    不常聊天,聊天時,地位平等,母親善於傾聽,是男人最喜歡的那類能靜能動能把家中事務操持好,能大氣也能溫婉的理想型妻子。


    這也是當年父親糊塗離婚,領娶紀靈的媽媽,卻最終悔不當初,再離,重


    新追求母親兩年多才得以複婚的原因吧。


    紀遇南的成長裏,受母親和家族從醫一脈的影響,性子溫潤,書卷氣很濃,有點不食人間煙火,有別於a市望族那些有家底的紈絝子弟。


    他認為這樣的自己很好。


    並不妨礙交到雪政穆之子俊這樣的好友損友。


    神思縷縷,打開別墅側門,十月的夜被別墅的白玉路燈和茫茫的一層薄霧籠罩。


    地燈照著綠草,發出幽幽的靜光。


    紀遇南叫了聲媽。


    那頭連雲玉的聲音溫吞吞地傳了過來:“兒子,今晚不回家了?”


    “恩,明早伴郎團六點得就位,等會兒和雪政還有點事要談,媽,怎麽還沒休息?”


    “這不你爸催著我掐時間給你打電話嘛,”連雲玉停了會兒,紀遇南聽得那邊老頭窸窸窣窣。


    母親直唉了一聲。


    老夫妻倆推推搡搡。


    他抬手,修長的兩根手指抵著太陽穴,開腔:“媽,你說什麽事。”


    “這樣的,明天你哥們的婚禮結束,你醫院那邊不是沒手術?你爸和許濤商定好了,下午去玫瑰山莊談你和許藝的事,兩家人都去,現在你爸通知你,明兒記得這事。”


    紀遇南望著沉沉夜色,沒吭聲。


    那頭連雲玉掙脫紀建軍的手腕,起身走到露台關上玻璃門,歎了一聲:“兒子,年初你爸就著手你結婚的事兒,媽看你一直沒答應也沒拒絕,是默認嗎?媽不知道你究竟怎麽想的,許藝那孩子吧,媽見過幾回了,不能說不好,性子表麵上看著討喜,但目的性強,你爸特別著急讓你娶,又覺著許家勉強也算門當戶對,他是不挑姑娘了。你要是願意,媽也不挑許藝那姑娘,媽有自信,你娶進門媽能鎮住兒媳婦。隻要你看著還喜歡,今後日子和和美美,你娶誰媽都沒意見的。”


    電波靜靜,連雲玉等兒子回話。


    那佇立在蒼茫夜露中的男人,側影筆挺,身上複古的西服襯得他像那舊上海的謙謙世家公子哥。


    他也的確有那與生俱來的貴氣,隻墨清的眼底,略深,如這夜霧。


    半晌,他寡淡地嗯了一聲,“下午幾點到玫瑰山莊?”


    “許藝那姑娘傍晚給我打電話,說隨你的時間。”


    紀遇南垂頸,抽了口煙,眯起眼眸,緩慢地吐出口煙霧,“讓許家人先去那等著,一家人都到齊是最好。”


    “那行,媽讓你爸給許先生打個電話,隆重點,兩家所有成員都到齊。”


    紀遇南掛斷電話,身形未動,兩根手指夾著薄板手機,這隻手夾著香煙。


    縷縷輕霧飄散空中,被霧氣打散,他半闔眼眸地瞧著,眼底暗深色澤沉在最深邃處,一動不動。


    穆之說,他比雪政情商高多了。


    如今倒也未見得,他心裏有那麽點想法,對一個女人的,卻遲遲不知道怎麽動手。


    感情上完全的白癡,對他人指點江山,一攤到自己就歇菜了。


    那人年初出國,一聲不吭,走之前還莫名其妙來他的醫院看了回診。


    那時紀遇南沒看出來她是話想說,估計是來跟他道別的,卻不知怎麽,沒講出口。


    這幾個月他心裏有氣。


    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淡淡的,一時抓心,一時又不想去想那個女人。


    十月了,她生孩子也該生完了。


    是真地上戶口在那個男人的名下,和那個男人過日子了?


    紀遇南沒有找許願,他內心認為還犯不著,畢竟不是雪政和潤兒那般的感情,尚且朦朧,或許是他單方麵動了點心思。


    那女人未見得有多待見他。


    但他還是沒忍住打聽過那個顧霆,不曾打聽到顧霆有別的動靜。


    大概一周前,他倒是聽說,那女人回國了。


    但是沒出現,泰仁的董事局和醫院裏,她也沒露麵。


    也是鬼迷心竅吧,老頭提出娶許藝的事兒,他忽然就不想拒絕了。


    紀家和許家聯姻,娶的是那庶出的,他不相信她一個正房小姐能忍,她和她媽媽所處的情勢能忍,尤其她那樣的脾氣。


    許藝,他是肯定不會娶的。


    但他,想見見這女人了。


    七八個月,好久不見。


    ……**……


    第二日一早,紀遇南在調設好的鬧鍾裏醒來。


    男人生的皮相好,洗個澡抹把臉就是英俊帥哥一枚,穿上伴郎的正式黑色西服,發型什麽完全不用弄。


    他開門,難得簡子俊那寶寶也起了個大早。


    站在他房間門外,罕見的西裝革履,很顯沉穩:“遇南哥,四哥下飛機了,半小時到別墅。”


    紀遇南點頭,一起下樓,穿過霜霧靄靄的草坪,來到別墅主樓的雕花大門前。


    雪政一身白色紳士禮服,已經佇立在那裏。


    蕭靳林也來了,三個伴郎等了十來分鍾,七點一到,跟在雪政後麵進別墅大客廳。


    秦穆之姍姍來遲,簡子俊趕緊把禮服給他。


    接到新娘,九點整,浩浩蕩蕩幾十輛黑色婚車,前往婚禮山莊。


    上午是一點整,邀請的幾百桌賓客陸續來臨。


    紀遇南忙前忙後,一遍一遍交代司儀和山莊的經理,注意事項。


    十二點,教堂儀式。


    十二點半,婚禮山莊一樓二樓大型宴會廳,宴席開始。


    伴郎團要跟著新郎一塊敬酒,主要作用,是擋酒。


    喝酒,紀遇南在幾個兄弟裏是最斯文的,不及秦穆之和簡子俊,那兩個是牛飲也沒一點事。


    他跟在兄弟中間,也喝了六七杯,麵冠如玉,男人的耳垂添了點紅色,和那淡粉的薄唇映著,加上他笑時,一雙桃花眼眼尾上翹。


    一時看著越發雋雅迷人。


    敬酒敬到兩點,差不多完事。


    紀遇南低/喘一口,微微仰頭,整了整襯衫領口的黑色領結,和簡子俊坐在大堂的休息間裏,很累,休息片刻。


    秦穆之不知道去哪兒了。


    兩人閑聊幾句,蕭雪政過來敲門。


    說要帶著潤兒先回別墅了。


    紀遇南點頭,餘下的這些賓客攤子,他和簡子俊基本能負責了。


    ……**……


    許願瞅著墨色車窗外輝煌大氣的婚禮山莊大門。


    她和曾薇薇躲在車裏,上午十一點到的,現在等了快四個小時了。


    懷中小布兜裏,兒子舉著小肉手指,剛剛喂了乃,睡著了。


    許願盯著寶寶密刷一樣的睫毛,低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和臉蛋,滿口的奶香,軟蠕蠕,又溫暖無比。


    她把兒子的五根小指頭輕輕打開,拇指來回撫平,發呆想事。


    車外的樹後麵,曾薇薇在打電話。


    啪的一聲,車門打開又關上。


    驚醒許願。


    她抬頭,瞧見曾薇薇捏著手機,氣喘不均:“願願,我聯係的小經理說新郎新娘離開,大宴會廳剩下部分賓客,現在就是紀少和他一個朋友在負責,我們趕緊的,可以行動了!”


    她們這車停的偏,位置不顯眼,但角度還可以。


    許願剛才看見那輛幾千萬的豪華婚車駛離了。


    她抱著兒子的手不由一緊,抿著唇沒吭聲。


    曾薇薇把手機一撂,渾身都是沸騰勁兒,打轉方向盤把車開出停車道:“放心,大門口的保安,那小經理已經替我打點好了。”


    “微微,辦這事兒你出了多少錢?”


    曾薇薇一愣,嘿嘿笑,“姐的魅力還用出錢!”


    許願不語,心知閨蜜為她,心都操碎了。


    “微微……”


    她心裏一時又回到上午那時的猶豫反複,忐忑的心髒打鼓,低頭看著


    兒子小小可愛的臉蛋,情緒揪扯。


    “願願,別退縮,都到這裏了,我跟你說過我的安排了,萬無一失的。”


    許願靠著車背,發狠地閉上眼睛:“一個小時對嗎?”


    曾薇薇點頭,“最多一個小時,我這特意挑準的時間,新郎新娘離開,重要的賓客也散了,不至於鬧得太大讓紀家亂套。頂多讓紀少措手不及,紛亂中,我就讓小經理安排那個侍應生,把小侄子抱過來,你在這等著,咱們就能帶著兒子回家了。”


    車暢通無阻地過了保安大門。


    許願問:“監控錄像怎麽辦?”


    “嗨,這車我跟我姐們借的,紀少要查,也是查到我姐們那裏。願願,咱戴上墨鏡,裹圍巾了!”


    車停。


    許願深吸一口氣,把睡得香香的兒子放到一旁,戴了墨鏡和圍巾,又接過曾薇薇遞來的鋪好絨毯的紙箱子。


    她眼角發紅,手一再地停駐。


    曾薇薇探身過來,把寶寶小心翼翼放到紙箱裏,手裏一張字條,掖在寶寶的咯吱窩上。


    許願別開眼。


    曾薇薇抱著箱子開門下車。


    許願趕緊跟上,出來車門,沒有墨色的車窗遮擋,一時間晴天明日,刺她的眼睛。


    跟著曾薇薇往山莊的側門走,一路上許願的右眼不停地眨。


    她更加不安,數次低頭看小箱子裏的兒子。


    這沒心沒肺的小東西,睡得香甜,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奶奶的,還衝媽媽揚起小嘴兒,笑了笑。


    許願癡癡地,就想,不是跳災,是自己太緊張了,神經反射。


    在側門口,小經理過來接的。


    曾薇薇站到一旁。


    許願緊皺眉頭又問了一遍,小經理點頭,說一定按照曾小姐的吩咐辦事,那個接應的侍應生也聯係好了,沒事的。


    她把小箱子遞過去。


    小經理接了,抱著寶寶轉身走進走廊,走廊盡頭,就是宴會大廳。


    許願頓在那裏,抬腳想進去,曾薇薇托住這人,“瘋啦?!”


    “願願,我們趕緊走!聲東擊西,你躲到我說好的那個地方,我把車開著衝出去,混亂視線!”


    推她一把。


    許願才往後麵一棟的客房跑。


    ……**……


    紀遇南第三次抬手抵住右眼瞼,每次碰眼睛他都要用消毒濕巾擦一遍手指,程序繁瑣,因此很引人矚目。


    和賓客說完話的簡子俊扭頭,皺了下眉:“遇南哥,沒事吧?”


    紀遇南丟掉濕巾,清越的眉宇緊蹙,右眼眼瞼皮上微微泛紅,仔細看看得出來跳動很快。


    他五官略沉,身體不適讓心情也不好,搖了下頭:“昨天晚睡的緣故,可能,眼皮反射失常。”


    當醫生的,總慣於用科學解釋一切問題。


    他舉目眺望諾大的宴會廳,蹙眉摘下領結:“還有幾桌賓客在用餐?”


    簡子俊叫過來經理。


    經理回答:“五桌,紀先生,分別是中嶽集團老總,衛生部張部長一家,還有……”


    紀遇南掃了眼,遲遲不走的,都是大老爺們喝多了,聒噪起來沒完。


    他又問:“樓上散客呢?”


    經理恭恭敬敬報告著。


    這時,宴會大廳門口走來一個侍應生,雙手舉著一個不大的箱子,看著像快遞箱。


    紀遇南並未在意,沉眉在想,怎麽把這群能喝的男人以禮貌方式勸走。


    他和簡子俊商討。


    身旁經理出聲,叫他紀少。


    他正不耐煩,扭頭,經理指了指一邊拿快遞箱的侍應生,語氣惶恐:“紀少,這服/務員說是接到您的一個包裹。”


    “包裹?”簡子俊唏了一聲。


    紀遇南皺眉,男人身形立立,清若絕塵


    般,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五官沉靜,薄唇微抿。


    有些麵無表情,看著是沒多大反應。


    也沒接過那長方形的快遞箱。


    那個侍應生嚇得有些口吃,著急地:“紀先生,您是叫紀遇南嗎?這個是您的快遞,我在門外從另一個服務員那裏接到的。”


    紀遇南心說好笑,快遞怎麽會送到婚禮山莊?


    又不是他的家。


    男人累,心情就一般,更不願說話,猜想估計是哪個損友搞得惡作劇。


    簡子俊見他臉色有點冰冷,不予理睬。


    悻悻地挑挑眉,鬥著膽子伸出手,接過快遞。


    簡子俊低頭一瞧,顯示皺眉,眯眼再細瞧那字,其實那字工整。


    寄件人那邊一個字沒寫,這邊也不像正規快遞,隻在收件人一欄寫了三個大字:紀遇南。


    簡子俊抬頭:“遇南哥,真是你的快遞!”


    男人這才動了點表情,略微陰沉地垂下視線。


    簡子俊走幾步,把箱子放到餐桌上,封了口,他撕開透明膠帶,十分好奇,著急地有些粗暴地扯開。


    箱子跟著動了動。


    等拆開了,一股奶香撲鼻,簡子俊擰眉,雙手掰開紙葉,低頭一瞧——


    愣住了。


    眉毛眼睛鼻子揪成一團,簡子俊一時呼吸都沒見。


    紀遇南看他明顯不對勁,男人的眉峰擰起,雙手插袋,長腿大步走過來。


    簡子俊猛的扭頭:“遇南哥。”


    紀遇南視線幾分銳利冷沉:“裏麵什麽東西?”


    “啊!”宴會廳爆發出成年寶寶的驚叫聲。


    紀遇南抽出手一掌刮過去,“亂叫什麽!”


    簡子俊哆哆嗦嗦把箱子的紙扯落。


    那裏麵,奶香陣陣,一縷一縷拂過男人的鼻息。


    箱子裏,鵝黃色的嬰兒繈褓,隨著鼓起的小團,在微微蠕動,那是嬰兒的呼吸起伏。


    箱子用一圈絨毯圍得很好,絨毯鋪平,就露出鵝黃色繈褓裏的小腳丫,一點點,四分之手掌大吧,腳趾頭蜷縮著,粉色的玉一般,可愛嘟嘟地舉到了空中,微微晃動,許是冷,小東西發出了唔唔的小小聲音,但是沒有醒,小肉拳頭攢到嘴邊,舔了舔,又睡過去了。


    簡子俊從嬰兒寶寶的咯吱窩裏抽出一張字條,看了之後深抽口氣。


    扭頭遞過來:“遇南哥,你自己看吧。”


    紀遇南劈手奪過,麵無表情在視線掃完那一行字後,徹底崩塌。


    字條上寫著:你兒子。


    也就三個字。


    男人的太陽穴位置,青筋爆出得很突然,一股血就那麽湧到了腦海的頂端。


    猝不及防。


    他走近一步,心髒停止跳動般,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此刻冷得格外的白,指尖微微發抖,撥開鵝黃色的柔軟繈褓。


    小家夥的臉完全露了出來,睡相安靜,時不時伸出小舌頭,滿身奶奶的香氣,眼皮薄薄的垂著,蓋住瞳仁,睫毛密長,撲在了小臉蛋上。


    頭頂絨絨的,一撮黃色小毛。


    看著,出生不過一個來月。


    紀遇南覺得腦袋發沉,思緒都變慢了,周圍的世界移動地也格外的慢,叫他想點事情很費勁。


    他記起,和那個陌生女人發生了關係的時間,是去年十月底是不是?


    這孩子一個多月大小。


    應該是八月出聲。


    去年十月底到今年八月,恰恰十月懷胎生子。


    手中攥著的被他掌心冷汗浸濕的字條,寫著‘你兒子’。


    簡子俊一句話不敢說。


    瞧著身旁男人側臉如那冰刃,格外的沉,格外的安靜,黑眸似海,不知在想什麽。


    隻有那雙並不濃黑的清雋眉目,死死的擰著


    打結了。


    他看著遇南哥,雙手把孩子抱起,始終不知道他什麽表情,又把孩子放下。


    一折騰,嬰兒寶寶蠕動,好像要醒來。


    簡子俊立刻接過被放下的孩子,在懷裏輕輕拍著,轉身叫遇南哥。


    眼前碩長清立的黑影一晃,接而地板撲通一聲。


    “……”


    簡子俊低頭,驚慌瞪目地瞧著倒地,長腿撂得歪斜的男人。


    “遇南哥?”


    “遇南哥……”


    “……”


    這人昏過去了?


    紀遇南覺得人生有喜有悲,驚喜和突降的哀事,這都是人生常態,所以他一貫很淡定。


    當然也是半輩子走來,順風順水,混過維和部隊,經曆苦難,回國後的十來年,他活的瀟灑,清心寡欲,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則。


    他想起去年還無比正經嚴肅地教育過許願,表露過對一ye情生孩子這種不負責任行為的鄙視。


    是這個男人清傲如斯,對自己要求極為嚴格,所以斷然判定,這種糊塗降格的事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今,一夜情發生了。


    一年後,那女人給他生下了孩子,且不說是不是他的,單是這孩子,快遞過來,真的讓他渾然無措。


    人生中,他頭回麵臨這麽大一個‘驚喜’。


    斯文慣了,古板慣了,他承受不住。


    他又想起,還想通過和許藝談婚論嫁逼出來的那個女人。


    要是知道他也一ye亂情,還搞出了這麽個小包子,那女人會用怎樣的眼光看待他?


    為人師表,他徒有虛名。


    氣血攻頂,眼前一黑,幹脆暈過去了。


    ……**……


    許願用曾薇薇給的房卡,躲進了後麵那棟的酒店客房。


    婚禮山莊是一體式的,包辦婚宴,有獨立的教堂,自然也有不少的酒店客房供賓客入住。


    許願低頭匆忙走路,進來房間,背靠著門閉眼沉沉呼吸。


    出了一身的汗。


    主要是不知道許藝許濤他們離開了沒有,曾薇薇說,還有部分賓客沒離開。


    她擔驚受怕,一不小心碰上,那就麻煩了。


    喘了幾口,她睜開眼睛,拿出手機數時間。


    到第十分鍾,她立刻給曾薇薇撥過去,倆人事先說好,十分鍾後聯係。


    那邊曾薇薇接電話也在喘氣,邊跑邊說,“等我一下,願願,我把車停在半道,讓人開走,媽蛋我姐們兒沒給我替換的車,我跑回來的!”


    “微微,辛苦你了。”


    “唉,沒事兒!我是宴請中的賓客,你等等,我大大方方走進去,看看紀少的反應,這會兒估計見著小侄子也有幾分鍾了。”


    “恩,我等你電話。”


    許願提著心,緊張不安地捏著手機,站在房間門口,一動不動。


    五分鍾後,電話響起。


    第一聲,許願立刻就接了:“薇薇,怎麽樣?”


    那頭曾薇薇一時卻沒出聲。


    許願皺眉:“薇薇?他拆開包裹見到兒子了嗎?”


    “願願……咳咳……這個……”


    許願急死了,生怕出差錯,“你說啊!”


    曾薇薇躲在柱子後麵,一把的冷汗直往頭頂冒,口中打結,疏理措辭:“那什麽,願願啊,事情發展好像有點……脫離軌道。”


    “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曾薇薇撓頭:“紀少,紀少他見了小侄子,現在暈過去了,倒在地上,一群人救人呢。”


    許願:“……”


    頭頂一根,兩根,三根,無數根,黑線。


    她眉角一下一下,抽/搐開。


    曾薇薇還在安慰:“不過你別多想,好歹紀少是見過咱兒子了是不?可能出乎意料,所以他反應有點過激,暈了而已,等下就醒了,醒了繼續看咱兒子,認出來後就查寶寶的親子鑒定,一切還是原計劃的!”


    許願往屋頂無法控製地翻個白眼,麵無表情一屁股坐到床上,心緒直線下沉到馬裏亞納海溝底……


    沒出息的東西。


    你兒子,你暈個鬼啊!


    許願心裏腹誹這人,實在忍不住罵了一通,無法想象他見到兒子當時是怎樣的表情?


    怎樣的心情才會暈過去?


    內心生出一點點的情緒,她噘起嘴角,冷哼,又覺得這反應發生在他身上,不奇怪。


    不是說麽,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個破書生,看著斯文雋雋的,攤上事兒就蔫大爺了。


    還暈過去?


    好意思暈過去!


    她在產房痛得要死要活還沒暈呢,這個當爹的,丟人不丟人。


    所以說,自個兒瞧不上他,那是有原因的!


    鎮定半晌。


    許願舉起手機,冷冷幹脆:“甭管這沒出息的是長暈還是短暈,就他這樣兒還想認兒子?!薇薇,我反悔了,趁他醒過來之前,我們趕緊把寶寶抱回來。”


    “願願,你別失望啊,紀少就是對自己要求太嚴格了吧,突然冒出個兒子,他這反應雖說不淡定,但是也正常啊。紀少這朋友,簡子俊在打電話給紀老爺子呢,馬上就來了,反正一個小時後,我就讓侍應生趁亂把侄子弄到手,行不?”


    許願擰眉,右眼皮一直沒停過,她預感很不好,“別讓紀老爺子見著寶寶了,那更不會放手,微微,趕緊的!”


    “好吧,唔,我聯係侍應生,現在亂著哪,抱孩子很容易。”


    掛斷電話,許願抓著手機,分秒都不想等。祈禱著薇薇那邊順利,千萬別處岔子。


    ……**……


    宴會大廳這邊,亂成一團。


    山莊的醫生被簡子俊緊急叫過來,正在給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帥男人看診。


    “紀先生什麽時候能醒來?”


    簡子俊蹲下,一不小心壓到懷裏的嬰兒寶寶,低頭一瞧,小東西居然醒來了,睜著黑葡萄的水嫩大眼睛,好奇又不安,卻十分安靜地骨碌碌轉著,打量眼前陌生的人和環境。


    簡子俊瞬間被萌化,樂了,學著家中母上逗表哥的孩子那樣,嘴裏發出聲響,逗了一下,朝小家夥揚揚下頜,“嗨,帶把兒的,醒來了嘿!”


    小家夥一直被媽媽帶著,很少聽粗獷的男人聲音,此刻楞乎乎的,頓了會兒,大黑眼睛一眯,嗚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怎麽啦怎麽啦?”簡子俊亂了陣腳,嚇得不輕,換了個姿勢讓小家夥坐在懷裏,拎起小肉手指著地上安靜清然睡過去的美男子:“別哭啊,你爹不在這裏麽?瞧他帥吧?娃兒啊,告訴簡叔叔,你娘是誰呀?”


    “嗚嗚……嗚嗚!……”


    哄不好,小肉球在他懷裏拱,很好帶的孩子在陌生環境裏,格外不安,發烈了一般怎麽也哄不好。


    臉蛋和白白的小肌膚蹭著男人冷硬質地的西服,簡子俊心疼,抱起小家夥舉到空中,左右看了看,叫過來一個女服/務員,“把外套脫了,裏麵是棉的衣服嗎?抱一下孩子,小心點,這是紀家小少爺!”


    那女服/務員瞧著這個濃眉大眼的英俊男人,臉紅地點點頭,接過孩子抱著一動不敢動。


    簡子俊擰眉,重新蹲下,問醫生:“磨磨蹭蹭的這麽久,怎麽還沒醒?”


    那邊,曾薇薇從柱子後,朝男侍應生使眼色,示意想辦法把她寶貝侄子趕緊地弄過來!


    ---題外話---萬更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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