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有什麽吩咐?”薛嬤嬤也不知道馨予所想,當即笑著問道。


    馨予端起茶盞,用茶蓋子輕輕撇去浮沫,卻也不嚐一口,隻微微蹙著眉,歎道:“這事說起來,卻也是我一時想起,張口要說,卻又有些說不出來。”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眉間微皺,麵上露出些許遲疑的神色。


    這些日子過來,薛嬤嬤並不常見著馨予如此,便也有些詫異,滿以為是什麽大事兒,忙開口問道:“女郎在自家裏,便是什麽大事,還有老爺為您做主呢。竟不必煩憂,隻管說來。若小一些的事,我能盡力的,定然不敢有有一絲兒推了。”


    “哪裏到那地步!”馨予笑了笑,她也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不過每日裏與賈氏晨昏問省,少不得與幼蘭幼蓉打個照麵。那幼蘭也就罷了,麵色冷淡厭憎,話裏多刺兩句。隻李幼蓉卻又不同,這些日子瞧著,她竟是多有些避讓自己,而與親姐姐幼蘭生出嫌隙的意思。從剛開始的沉默,到後來的避退兩步,現在她甚至有些冷淡地會代替自己與賈氏回兩句話。


    她們原是嫡親的姐妹,一奶同胞,又是自小兒起同吃同住,同行同止。就是現代的親姐妹,相處的時光也沒得她們多。記得初見這兩姐妹的時候,言笑晏晏,相處之間極為融洽和氣。怎麽如今卻是一日不如一日?難道說,還是江文瀚那裏生出什麽事來?


    想到了這一點,她便也下了決定。不論李幼蘭與那江文瀚如何,李幼蓉又是怎麽看在眼底惱恨在心。以江文瀚的人品,自己的處境與經曆,日後出了門,就是要小心謹慎,多帶幾個人才是。心裏這麽想著,馨予口中卻是慢慢著道:“原是我瞧著這些日子,三妹妹竟也不知道怎麽了,臉色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不大好。旁的不說,往日裏她是個最溫和柔婉不過的,這幾日,卻是與二妹妹……”


    說到這裏,馨予停了一下,看著薛嬤嬤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她便笑了笑,有些斟酌著言辭,慢慢著道:“我思量著,這裏頭隻怕有些什麽誤會。若是能開解一二,日後姐妹相處也就更融洽和睦了。”


    薛嬤嬤立時明白過來。不過是這位的一點小心思,思量著能夠慢慢融入家中,日後兄弟姐妹相處好了,哪怕夫人也不好再作色。這般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點了點頭,笑著道:“您的心思,老婆子明白了。隻是這些事,卻也不能一時半刻就做好的……”


    “嬤嬤卻是不知道?”馨予故作遲疑,仿佛對於薛嬤嬤的八卦消息網十分信任,沒想到這個一般。見著薛嬤嬤麵露疑惑之色,仿佛要說些什麽,她便又接口道:“我在這裏的日子不久,竟不大曉得裏麵的根底,滿以為嬤嬤是知道的。卻忘了這般女孩兒的事,的確是說不準的。”


    “女郎不必擔心。”薛嬤嬤遲疑了半晌,就是道:“老婆子雖是無甚能幹的,可聽到見到了不少世故。這兩日恰好便是要去佛寺的。不如我隨著您過去,也幫著看一看。說不得能看出幾分來。”


    “那就有勞嬤嬤了。”馨予麵龐上帶著笑容,心底卻鬆了口氣。這個老嬤嬤,原是李元茂撥過來的,是這李家積年的老嬤嬤,又是老於世故的,自然有幾分威嚴。有她跟著自己出門,自然是放心的。


    這廂馨予鬆了一口氣,又是在心底一劃拉,點了青鶯青鶴兩人,另外又有兩個身形健實手腳伶俐的小丫鬟,加上薛嬤嬤,也盡夠了。那廂的賈氏也是籌劃妥當,與自己的心腹吩咐兩句,就是款款起身到了李元茂的書房,與他說了這件事。


    “原是小事,倒也沒什麽妨礙,隻管照著往日做去便是。”李元茂對於這樣的事並不放在心上,聽完賈氏的話,便淡淡回道。隻是想起長女馨予,他便多說了一句:“馨娘可也應了?”


    賈氏原是麵上含笑,正預備說幾句家常裏的細故,聽得這一句話,她僵硬了一下,才是幹巴巴著道:“已是應了。老爺可是有什麽吩咐的?”話雖是這麽說,但她神色間卻有幾分冷淡。


    李元茂看在眼中,麵上雖然神色不動,心底卻又幾分不耐。隻想著長女著實不易,倒也不願在已然有了心結的妻房賈氏的麵前顯露,平白讓女兒處境更艱難。由此,他按捺住心裏的想法,口中多說了幾句:“她原是才回來的,有些事竟不大曉得。你凡事經心些,莫讓她局促為難。”


    聽得這一聲,賈氏心底怒火更勝,神色間也有幾分顯露出來,口中卻還強自壓著情緒,簡短著一句話應了:“這我自然知道的。”李元茂看了她一眼,沒再說馨予之事,略略吩咐了兩句,便端起茶來。


    賈氏見著也是明白,自退了下去,可她好好的過來,卻又是帶著一肚子的惱怒回去,心底少不得遷怒馨予,更拿定了主意:我必然要讓那小賤人知道厲害!另外……


    她微微眯起眼,想著李元茂說及女兒馨予的時候,神色和緩了不少的模樣,更嗤笑一聲,暗暗得意:那時候,我倒是想知道,你還能疼不疼那個小賤人!思量到此處,賈氏麵上的神色漸漸緩和,連緊緊抓著丫鬟的手指頭也重新恢複了搭著的狀態,自轉回去。其後少不得更在心底一番咬牙,又籌劃再三,事事都是篤定了,才稍稍鬆快了些。


    這一日,李家人便各有所想,轉眼就過去了。


    及至第二日清晨,馨予也是早早起身,一半兒的頭發綰成流雲髻,一半兒的頭發用彩色絲繩係住。又是擇了兩支祥雲如意白玉簪,一支青玉雕花釵,並三兩朵淺紅色的紗花,一一插戴妥當。衣衫是昨晚便備下的:玉色淺繡梅蘭竹紋的綢麵衫子,豆青撒花細褶裙。再係上藕黃色絲絛,越發顯得身量窈窕,纖腰細細。


    青鶯等人一麵幫著馨予梳洗,一麵看著,口中不住地稱讚,後頭卻又少不得說兩句:“女郎也太素淡了些。”馨予便又撿了兩枚金丁香戴在耳朵上,手腕上則滾上一串珊瑚手串。青鶯等人還要勸,馨予便道:“若是出門拜訪,這般倒是顯得簡慢了。可這本就是去佛寺裏禮佛拜菩薩的,清素些也是應當的。”


    這話說的也是不錯,兼著平日裏馨予也不大穿太過鮮亮的衣衫,她們便沒再多說旁的。馨予照著昨日的想法,帶了薛嬤嬤、青鶴、青鶯並兩個身子健實些的丫鬟果兒紅兒。薛嬤嬤猶自道:“女郎帶的人也少了些,竟多帶兩個去,說不得有什麽事要吩咐了去,也好有個人在身邊兒。”


    馨予拗不過她,又是添了一個青雀,推了旁的道:“不過去禮佛,頂天兒也就三兩日的功夫,哪裏要這麽些人?且這屋子裏,也要有人看著呢。”薛嬤嬤想了想,覺得也大略支應得過去,她才應了。一行人到了賈氏的院子裏,又等了半晌,等著人都來齊了,才是上了車馬。


    一路上,馨予單個兒坐在馬車上,與薛嬤嬤等人說話,道:“嬤嬤還嫌我帶的人不夠,瞧瞧二妹妹三妹妹,也不就是這麽幾個人?二妹妹那兒隻幾個丫頭,連著嬤嬤也沒跟著呢。”


    薛嬤嬤也是呐喊,笑著道:“真真奇了,我卻再也想不到的。往日裏兩位小娘子再沒這般的,帶的人竟比從前少了一小半。”聽得這話,馨予微微一頓,由不得猜道:難道說,這一趟李幼蘭是要與江文瀚見麵兒?那李幼蓉也是比往日少帶了幾個人,或許說,她看出什麽破綻來,想著從中插手?若是如此,自己可得避開些。


    這麽想著,馨予便道:“事出反常,隻怕這一次有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嬤嬤還有你們幾個,可得小心謹慎些。若不是什麽大事,隻管推與旁人,守在我身邊兒就是。旁人要是問起來,就說我頭一次來著佛寺,心裏害怕,再三賠禮便是。等會再與那果兒紅兒兩個也是說一聲。”說完這裏,她瞧著薛嬤嬤還有話要說,便又道:“嬤嬤是府裏的老嬤嬤,認得知道下麵的長隨家丁之類的,挑幾個老實誠懇的,塞兩把錢過去,讓他們沒事兒便來我住的地方轉兩圈。”


    薛嬤嬤看著馨予這般叮囑,竟不是去佛寺,倒像是去什麽龍潭虎穴似的。當下眉頭一皺,她正是要說些什麽,轉念一想,她到底是動了動唇沒有開口:又不是什麽大事,便一一照辦也不費多少氣力。初來乍到的,小女孩兒家心思細些,想多些也是有的。


    因此,薛嬤嬤也就點頭應了。旁的青鶴等人見著,也是想到些內宅陰私的事,心中存了警惕,再不敢怠慢的,忙都應下來。如此一行人坐著馬車,各有所思,過了許久,才是到了那大慈寺寺院外麵。當下略略停了半晌,自有管事的前來打點。片刻後,車馬再是往前走了一段路,方才停下來。


    馨予等人下了車馬,走到了賈氏身後略遠處。正是看著賈氏與兩個知客僧說談,不妨邊上忽而傳來一聲招呼:“賈夫人也來禮佛?”那聲音,馨予十分熟悉,她稍稍一怔,轉過頭看去,果然不是旁人,正是那江家的張氏。張氏身後還跟著江文瀚江文柔並張綺玉,邊上則是附近的鄰居,文家的唐夫人並其女文珂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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