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來,竟也十分清淨。雖說,賈氏難得擇了一頂朱頂八寶轎,又令馨予等人都上來陪著說笑。然而,賈氏不過強顏歡笑,並無真心。馨予等人或是心中微惱,或是不願多言,或是瞧著氣氛尷尬,也少了言語,便一發得安靜下來。


    賈氏見著,也多多少少說了幾句話,但幼蘭不接話頭,馨予不過唯唯,幼蓉倒是多說了兩三句,可她並非賈氏要籠絡的,說不得幾句,賈氏便又重頭起了個話題,一來二往,幼蓉瞧出底細來,自然也歇停下來。如此,倒是到了羅家,才算有了聲響。


    下了車馬,又是重頭坐上小轎子,一盞茶之後,她們就看見白氏領著女兒羅玉珍正是走上前來。雖說已是在院子裏了,可白夫人素來矜貴,如此相迎也是難得的很。賈氏便有幾分受寵若驚,忙就上前來笑著道:“夫人這般客氣,我們如何受得住!”說完這話,她方想起這多半是因著馨予,臉色便稍稍僵硬了些,瞥了馨予一眼。


    哪怕是幼蘭,這會子也沒想到這個上麵的。三人俱是上前來行了禮,又問了好。白氏自是笑著點頭,又好生讚賞了兩句,邊上的羅玉珍已是燦然笑道:“阿母,趕緊請賈夫人並幾位姐妹進去說話才是。”


    “偏你愛多說話。”白氏聽得也是點頭,隻是少不得嗔怪一句女兒無禮,當下便邀賈氏等人入內說話。屋子裏早已設好了宴席,又有暖爐等東西,十分齊全完整。當下間,白氏固然是有心為之,著意籠絡,賈氏也是如此。她雖說心中有些疙瘩,但念著白夫人的金貴,自然也陪著笑臉,旁的羅玉珍等人,或是說笑,或是插上兩句話,竟十分融洽。而後遊園之中,又是見得了羅玉成,自是說了幾句話,方才各自離開。


    對此,馨予自是十分明白的,隻是她固然心中有數,麵上卻不露分毫,隻含笑而已。這落在白氏等人眼中,自然各有想法。其餘的,再無可說之處。唯獨那幼蓉,卻仿佛有些晃神,一發得沉默寡言。


    隻在告辭離去,上了車轎子之後,幼蘭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惱火,冷笑一聲,道:“可得恭喜大姐了,眼瞅著便是要得一嘉婿了!日後,還得您提攜我們一二呢!”說到這裏,她已然有些咬牙切齒了。


    馨予還不曾說話,幼蓉忽而便開口嗆道:“且不說從未有聽過這樣的事,不過人家白夫人著意宴請罷了。便當真有這樣的事,那也是緣分所定,怪不得旁人。自然,若二姐你如今後悔了,也未必遲了呢。”


    這一番話,非但幼蘭聽得瞠目結舌,就是賈氏並馨予也都吃了一驚,俱是定定看著幼蓉,半晌不能言語。好一會兒,馨予才是咳嗽了一聲,道:“婚事總歸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旁的也不是我們該說的。”說完這話,賈氏遲疑了半晌,也是點頭,道:“行了,這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倒是讓你們成了鬥雞眼!什麽話都不許說,都安安靜靜的,也省得旁人聽到了,以為我們李家是怎麽了!”


    如此,幼蘭動了動嘴,卻被賈氏死死拽住了手,死命使了眼色不許她多說話,她也隻得暫且壓下那些話,冷哼一聲就是轉過頭看向車轎簾子的縫隙,不再多言。馨予也是拉住幼蓉的手,與她微微一笑,以作安撫。誰知幼蓉卻不知道怎麽的,竟垂著眼不說話了。


    這一番異樣行動,倒是讓馨予有些疑惑,可想著小女孩兒的,一時惱了發個脾氣,也是自然之理,自然也就將這事暫且放下,隻靜靜坐著不說話了。今日到羅家來,她自然也明白羅家的意思,心中估摸著,羅家也是願意的。


    可是她看著羅玉成的時候,雖然覺得他行止閑雅,言談和煦,十足的貴公子的模樣,但他看著自己的時間卻不比看著幼蘭等人的多一分,那眼神目光還是頻頻落在白夫人的身上,連著他妹妹也是沒得多少注視。想來,他這一番出現,也是因著其母白夫人看重自己,便也許了這一樁事,其實心中並無半分旁的念頭。


    這樣的人,雖然是色色美滿,可做丈夫,哪怕是古代的丈夫,馨予也是不滿意的,因著如此,雖然羅家十分合宜,但她還是打定了主意,要說明自己的心跡,也省得元茂等人想著羅家的家世等等,許了這一門婚事。


    如此主意已定,馨予回過神來,便發現邊上坐著的幼蓉不知道怎麽著,竟時不時地偷看自己一眼,目光也是透著些複雜莫名的意思,但動作又輕巧,又是快速,那頻率卻著實不慢。她略略一愣,便在幼蓉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時候與她燦然一笑,幼蓉卻是猛然回過頭去,竟不言不語不動了。


    馨予瞧著心中越發的好奇,看看著賈氏並幼蘭坐在那裏,她也不能開口詢問,就將這件事放在心底,等著到了家中,她便拉著幼蓉到了自己的屋子裏,笑著讓了茶,才道:“妹妹可有什麽心事?我瞧著轎子裏的時候,你倒是有幾分掛念似的。”


    她不過隨口道來,卻不防那幼蓉忽而紅了臉,竟支支吾吾起來。馨予瞧著越發的生疑,隻一時想不出是個什麽緣故,便道:“到底什麽事?你我原是姊妹,若有心事,我自然也要幫襯一二的。”


    “沒什麽,隻是……”幼蓉略有些猶疑,但半晌後還是道:“先前是我糊塗,使了性子,姐姐卻不曾怪罪我半分……我這心裏……”


    見著幼蓉吞吞吐吐說著些含糊的話,馨予想著先前她在車轎子裏說的話,心中忽而一動,便明白了幾分。但她也知道,這樣的事說不得,再者,也不過是小姑娘忽而有些心動罷了,未必長久的。因此,她隻是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道:“原是如此,這有什麽好害臊的?都是自家姐妹,一時惱了一時說笑,盡是有的。今日你惱了,過後便不好意思,日後我惱了,也大約如此的。既是這樣,就讓我以後的那一次抵了你這一次,豈不是兩全了?”


    這話一說,幼蓉也明白馨予大約沒瞧出什麽來,心下雖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但也覺得安心了幾分,便也微微一笑,道:“姐姐心胸闊達,不曾將這事放在心上,倒是讓我慚愧了。”


    兩人又說了半晌話,幼蓉便起身告辭。馨予將她送到外麵,幼蓉正是要離開,忽而轉過頭問道:“姐姐覺得今日如何?”


    “不過尋常的宴請罷了,還能如何。”馨予見著如此,倒是眉梢一挑,暗有幾分驚訝:看來,這一遭,幼蓉可是多多少少放在心上了。既是如此,那羅家自己更是不能沾上,省得後麵鬧出些狗血事來。


    幼蓉聽得馨予這麽說,也覺得快慰了三分,當下便也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話,才是扶著文鴛的手款款而去。獨留下馨予站在那裏停了半晌後,才是回轉過來。她此時心中已定,倒也覺得安心。


    與此同時,洛氏也是與賈氏道:“此番計議已定,我思量著也是早些回去的好。”


    “母親便不多留幾日?”賈氏與賈慧珠都是一怔,沒想到洛氏這會子執意離去。畢竟,賈鎮之事還未做定呢。洛氏卻是搖了搖手,道:“女婿既已是應下了話,我便不能在這裏住著,倒好似逼迫著他一般。這男子說心胸大,也是極大的,說心胸小,也是極小的。倒不如將這樁事全權交托了去,他瞧著也順眼一些。”


    “這卻也是。”賈氏聽得這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她與元茂到底是多年夫妻,自然更明白他的性子,知道這麽做更是妥當些。當即,她便點了點頭道:“他總不願失信於人的。”


    “雖說如此,可二哥總得在這裏再住兩日,便有什麽事,也能趕著及的。這般,我們一路回去,倒是少了個男子跟著,總也有些不安穩。”賈玉珠見著母親並姐姐都這麽說,便也眼珠子一轉,笑著道:“不若使人送個信回去,讓允兒並詹敏他們過來一趟。”


    “這也倒罷了。”洛氏聽得如此,也是點了點頭,道:“那兩個孩子素日裏總在家中,出來走動走動,見見世情也是好的。”


    “是呀,母親,不獨獨他們,便是我們,平白來了京都幾日,卻不曾瞧瞧景致,也是可惜了呢。不如明日裏打發了人去,大後日我們再回去,這兩日就好生走動走動,也瞧瞧景致。”玉珠笑著回道。賈氏聽得,也是點頭,又勸洛氏:“母親,妹妹說的正是呢。橫豎過兩日也是不急的,竟還是在京都轉一圈兒,也是出門走動一趟了。”


    洛氏雖有些遲疑,但看著兩個女兒都是這麽勸著,想著遲兩日竟也不算什麽,便點了點頭,應道:“也罷,我也沒多少年歲好過了,如今難得出門一趟,看看景致也是好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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