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方剛的趙括,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煩悶與焦躁;隨著上湧的氣血,他恢複武將的本色,一拳砸向地圖上那方寸間的長平,口中大罵道:“亡趙的,必定不是秦邦,而是趙國自己!”


    話一出口,趙括已經知道自己說漏天機,頓時閉口不言;然後漲紅著臉,向四下看去,生害怕隔牆有耳……


    “要是都隻知道成天飲酒作樂,醉生夢死,那麽下一個要唱著《國殤》跳河的人,便是我馬服君趙括了!”趙括故意高聲說道,讓屋外院中的侍衛仆人都聽去,算是對他先前那“無端之言”解套。


    接下來,他隻好默默地望著地圖,胡亂思考著,眼光掃視著地圖上每一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搜尋避禍之所,還是在尋找反製秦國的策源地。漸漸地,像所有年青人一樣沒有耐心的他,便兩眼迷離,居然混然睡去了……


    在母親有心安排下,小珠指派到馬服君府,照顧趙括生活;她看到趙括在案前沉沉睡去,便貼心地為她的少主人送來了抵禦春寒的羊裘。


    小珠似乎知道趙括在思考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於是她輕輕靠向趙括,將柔軟溫暖的羊裘,緩緩地搭在趙括因長年控弓舞劍,而錘煉得寬闊堅實的肩上。


    正當羊裘落與趙括的雙肩接觸之時,他的一隻大手,突然如靈蛇一般電光火石地伸向小珠似玉兔般雪白柔嫩的手――在那一刹那間,迷離之間,趙括又把身邊的女子,當成了琬兒。


    倏!趙括撲了個空,小珠的動作也如脫兔一樣敏捷,纖纖細手一下子就縮了回去。


    “原來是小珠……”趙括睡眼惺忪,失望地想道。


    當“玉兔”再次觸到趙括的雄厚的肩時,同時傳來的還有它主人的輕柔譴責:“大公子如此不莊重,將來是娶不到一國公主的了。”


    淺罵之後,卻伴著小珠輕脆如鈴地笑聲。


    “我不過是個馬服君,食邑不過數萬戶,哪有娶一國公主的本錢;我隻求琬兒能早日回到我的身這來……也不知為什麽琬兒不把我與她的事如太後說說――還是太後舍不得放回琬兒?”趙括把披自己在背上的羊裘幻想成琬兒的秀發,溫柔地***起來,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言語觸到了身後小珠的纖細的少女心。


    “大公子為什麽不向太後要回夫人!”為討得趙括高興,小珠機靈地也把“琬兒姐”改成了夫人的稱謂。


    “太後身邊也要有人啊,太後她和我一樣,也是喜愛琬兒的!”趙括沒有對小珠說威太後的已是油盡燈枯之人,他不忍從一個老人身邊奪走她最後的一絲生存希望。


    “多麽無情的男子啊!為了自己的官爵,連自己的愛人都可以出賣!你是這樣想地吧……”趙括看著小珠濕潤如泉的雙眼,自嘲更是自責地說道。


    粗枝大葉的他,不會想到,小珠不過是為看了到自己可能取代琬兒的希望,而有一些激動。


    在兩人一呼一吸間的尷尬對視過後,趙括連忙岔開話題:“這羊裘好像不是本地的吧,這麽軟,這麽滑,就像你的頭發一樣……”


    “這是用雁門產的羔羊毛做的,聽說是邊兵們匈奴人那裏奪來的戰利品,是這上回邯鄲述職的邊將孝敬先馬服君的。大公子也知道,先君為人正直,那邊將送來的好多東西,君上就隻留了這一個象征著勝利的物件,其它的東西都全退了回去。”小珠麻利地向趙括解釋這羊裘的來曆,卻掩飾不住雙眼的飄忽,還有眼中透露出的慌張。


    “雁門……雁門郡?”趙括突然從機案前站起,走到室內所懸的另一副趙國詳圖前,指著圖上雁門郡那方之地,興奮地叫道:“對啊,雁門!我怎麽沒有想到!小珠,你真是我的好老師!”


    說著,趙括正重其式地向跪坐在席上,茫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珠行了個長揖大禮。


    趙括沒有想到,小珠的一句“雁門送裘”竟為自己指了進可攻,退可守的好出路。


    趙括知道,趙國的雁門郡是因境內有雁門山、雁門關東而得名。


    相傳每年春來,南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雁門盤旋半晌,直到葉落方可過關。故有“雁門山者,雁飛出其間”之法。而雁門山有雄關雁門,居為“天下九塞”之首。自武靈王滅中山國而設置雁門郡起,趙國曆代都把此地看作北方防禦匈奴的戰略要地。


    武靈王所置雲中、雁門、代三郡是趙國防禦北方遊牧民族的前沿,三郡是趙國除趙都邯鄲之外唯一設的常備之軍――邊軍的地方;因為它們的北方,就是在商湯時代,被驅逐出中原的匈奴夏人的領土。


    三郡中,雲中郡在西,代郡在東,而這雁門郡居中,正對著匈奴人的腹地,又是三郡防禦的節點,自然成了趙國北方戰線上的重中之重。


    “按夢中所呈現的景象,我所帥增援長平的0萬軍隊中最為精銳的部隊就是出自這雁門雄關的邊軍。他們長年與匈奴為敵,是保衛趙國北疆的主力,更是整個趙國最具實戰經驗的部隊……


    可是,在長平之戰中,首先被秦國所圍困的,也正是這支最能征善戰的隊伍――趙國最優秀的數萬勇士,沒有戰死在一統天下的征途中,卻死在了與自己同宗同姓的秦人的屠刀之下;而那個累死他們的人,正是我這個無能的主帥……”想到這裏,趙括便如揪心般痛苦。


    “趙括啊,不要怪後人罵你隻會誇誇其談,你將對那40萬生靈犯下罪足以讓你承擔那‘紙上談兵’的罵名!


    不過,我趙國的邊軍將士們,你們放心吧!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冤死他鄉!”趙括坐回機案,叫小珠取來白絹一塊,又讓她調水研磨,而自己埋下頭來,一筆一畫,認真的畫起“畫”來。


    他手中的筆,隨著線條的起伏收放,不停地運動著。而他的腦子裏,也在不停地思考著:“我先前貪大求全,希望以一己之力,在短短兩年之內,改革趙國全境軍備之久弊,還真是癡人說夢。看來後人罵我‘紙上談兵’,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先前的想法未免也太過理想,甚至是不求實際的幼稚!


    方才經小珠這麽一說,我才想到,如果把精力集中在一郡一地,那麽我的改革所受的阻力也就會相對變小,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高;這就如‘以掌推人,不如以拳擊人來得猛烈’是一個道理。如此淺顯的事情,居然讓我用了這麽多時間去思考。看來不好好反省一下,是不行的了。”


    “那麽這一拳,要用在什麽地方……”趙括又看了看已經發黃泛硬的羊皮地圖,心中已定下了決心:“自然就是雁門郡。雁門郡本來就是最為重要的北方邊郡,戰事不斷,是最需要整備的地方。而我將來會用到的主力軍,也是出自雁門。把雁門作為我的整備計劃的第一戰場,是最好不過的了。當然,不光是要整備雁門武庫,給他們換上新鍛造的鐵矛鋼劍,我還要送給邊軍們一樣好東西!”


    “屈子在《離騷》中說得好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看來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趙括在提起最後一筆時,口中念念有詞道,心中也想:終於算是有了個好的開始……


    “原來大公子是在學楚國的屈原,舞文弄墨,畫起駿馬來了!也好,不想成天想著公事,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的,讓人害怕。剛才我還聽公子說什麽亡趙亡秦的……”小珠看著躍然絹上的馬兒輕盈而笑,心也為她的大公子放寬些。


    可趙括卻又帶著嘲弄的口氣回道:“我可成不了屈子,要是屈子像我一樣為案牘之事勞心勞力,他還會有如今日成就嗎……罷了罷了,我也不好去說一個為國而死的前人……小珠,你就沒有看出你的大公子筆下的馬兒,和別家的馬有什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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