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個東胡來的旅人,在我們驛站殺了人――因為證據確鑿,又不是什麽大案,上峰便叫我等小人讓那胡兒認了罪便可了事,也不用驚動郡縣衙署的縣丞、郡丞大人們了。”驛丞恭敬地拱手回應道;從他的臉部表情上看,他對趙括和龐援的驚奇之聲,反而是更為吃驚。似乎這類命案不時就會在他的管轄之地發生一次――那胡人之案,已經讓他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


    “看來這北地三郡也不太平啊――想來邊郡之地,各族混居,且諸族民風迥異,也難免出點這些岔子。”聽了驛丞的解釋,原以為是發生敵襲、或是出現刺客的龐援長出了一口氣;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他,總是聽聞一點風吹草動,就有作出過激的反應。


    “正是如事啊!農夫的莊稼讓牧人的牲口吃了,或是農夫打死偷吃莊稼的牧人家的牲口的事情,不時發生――鬧到官家衙署也是常有的……要不然就兩夥子人械鬥一番,如果死了人,縣裏郡上派下人手,拿償命就是!”驛丞在不意義之間,又道出了北地邊郡的行政管理完全是放任自流,郡縣官完全都深諳道家的無為而治之說。


    “命案……是怎麽一回事?”趙括還是站在機案之前沒有坐下,他微微到這一樁在邊郡見怪不驚的命案,似乎隻是邊郡亂象的冰山一角,後麵還牽扯著更多的陰暗事物。


    可能是因為馬服家把刑律之法當成了家學,使趙括自幼便讀了不少刑獄之書,驛丞輕描淡寫地一句“命案”,猛然間鉤起了他的興趣。再說驛丞說到犯事的是東胡旅人,趙括對此很是奇怪――代郡明明是趙國之地,怎麽能讓東胡之人隨意往來?


    “龐伯父,反正明日就到代城了――我也準備讓大軍在這小驛附近駐紮數日,等城中安排停當了,再率眾兵士入城……想了這兩日我們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去做――真是無聊得很。不如去看看是什麽樣的命案吧!”趙括思慮一番,想要弄明白其中蹊蹺,於是一改方才眉頭不舒,心情沉重的樣子,將饒有興趣的神態浮在臉上,提出要觀看審詢犯人,作一回看客,算是放鬆一下。


    “將一個好端端的人施以酷刑,搞得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什麽好看……大公子還是找大嗓子的李同還有你那師弟,我的‘師叔祖’――繚先生一起去看看吧,他們可能更對刑獄之事感興趣吧!”龐援雖然是與繚子一樣,學的是鬼穀一派的學問,但他後又拜在鶡冠子名下學了多年的道家之學,對刑獄之事多少有點排斥,於是便出了繚子給自己擋駕。


    趙括大約也知道龐援的好惡,也不強拉他,於是便帶上李同,在驛丞的引導之下,去看驛卒們是如何審問犯人。


    行到半路,趙括帶著一絲惡趣,向驛丞問起了案情……


    就在趙括大軍到抵代城驛前一日,驛中住進了一名販賣完皮貨的東胡獵戶。當時此獵戶還剩有一張上好白狐之皮沒有賣出。說來也巧了,代城驛內,正好住時了一隊從邯鄲來的販糧商人。同樣是買賣人,兩邊這麽一搭線,便一拍即合,作成了這筆狐皮換糧食的生意。


    可是沒過一會兒,東胡獵戶認為糧食商人欺詐了他,兩人便有所爭執――最後還是驛丞從中調解,才化解了兩人矛盾。可不想到了夜裏,糧食商人便被殺死在了驛中。一群行武的驛卒一看,便知糧食商人身上的刀傷正是東胡人才使的兵器所造成。


    於是眾人合力,立刻將那東胡獵戶擒下。一經搜查,果然找到了那把還帶著血漬的東胡獵刀。


    “君上,您說這還不明白嗎?”驛丞顯然是有幾得意了,一場命案,不過是兩三時晨就讓他把原凶找出――在這亂世之中、北地邊郡,也算是少有的效率了。


    “拿得好啊,我們大軍北上,本就是來殺這些個作奸犯科,殺人越貨的胡兒――正是他們鬧得我邊郡不寧,邊民不安!依我看啊,你們也就不會審了;對付胡虜,一劍斬下去了事!”李同聽完驛丞之說,很是高興;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當那行刑的劊子手,一解這一路上為趙括護衛,不見半點血光的憋悶之氣。


    “胡說,那東胡之人要是本地獵戶又怎麽說――那他便是我趙國野人,也是我國之民,怎麽以和侵我國境的匈奴人比?”趙括一麵斥責李同話多有失,一麵便是間接向那驛丞打聽東胡人的來曆。


    “君上放心,那個胡兒已經招認了,他是從燕趙交界處,以北的地方來的,不是我趙國中人”有李同在一邊打氣,驛丞便更加飄飄然了。


    “既然是認了,那就不必用刑了,那也沒有什麽好看的了――李同,走,我們回去!”趙括假時間內轉身要走。


    驛丞知道趙括一入代城,便是統領三郡邊事的最高長官,自然是要巴結的;當然他更不能放過這個向他展示自家“政績”好機會。


    於是連忙對正要轉身的趙括說道:“君上,不要走啊。這賊人脾氣倔強,雖然認了自家籍貫,來我代郡目的,他就是不認殺人越貨之罪!”


    雖然天色已經漸漸暗下,趙括還是能從驛丞那鏗鏘之聲中,感到他那張咬牙切齒的麵部表情,儼然一付要一掃世間萬惡的正氣模樣。


    “君上您聽,還在用刑呢?”驛丞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還閉上了嘴,好讓趙括聆聽幾道牆外那聲聲慘叫。


    “打得還真不輕,是用的鞭子啊!”趙括細細一聽,故意問道。


    “對對,君上說得不錯,正是鞭子。把這鞭子蘸上清水,打起人來那個疼啊,最重要的是,它傷皮不傷骨――等那胡兒招認了,我們還可是梟首、車裂――用什麽死刑都行!”驛丞又免不了為自己的考慮周全而大為自誇了一下。


    “還有臉皮比繚還厚的啊――真該帶上繚――讓他們兩人鬥一鬥!”趙括在昏暗的微光中,輕輕地笑了笑;顯然,他已經看出這位自鳴得意的驛丞不光是越權斷案,還斷了場糊塗案;而最可笑可氣的是,這個蠢人兒,還把此案當成了向自己誇耀的政績,指望著就此升官發財。


    “這是這裏了!”說話之間,趙括等人被引到了馬廄的一角。


    隻見一身形如李同般健壯高大的男子,被剮去了上衣,又臂反剪,掉在房梁之上;而他的後背前胸,早已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看到驛丞高來到,眾小卒立刻停下刑法,施又禮儀。


    驛丞正要向眾人介紹趙括,卻被趙括製止。


    趙括上前兩步,透過淡淡的燭火之光,看到的是那東胡人不屈與憤怒的目光。從那灼灼的目光中,趙括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是一場可恥的冤假錯案。


    “來人啊,把他給我放下來!”趙括下令道。


    “君上……這個……”驛丞顯然是不明白趙括的意識,但出於討好的想法,他馬上叫人將東胡人放了下來。


    “好了,下麵本將來教教你們怎麽審案子!怎麽讓這胡兒招認罪行!”趙括借著幽暗的光的掩飾,眼中放射出一絲不為人查的怒意,直對著包括驛丞在內的眾驛卒打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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