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可惜李牧沒能拿下秦國上城――那可是上郡郡治所在,如能攻下,定能使我趙軍威震一時,一掃多年來與秦軍大戰而不勝的敗績!”已經被趙括新自送到了門外,隻等馬弁小卒牽來座騎的功夫,龐援還是忘不了提示後生兼上峰的趙括一下:李牧可是難得的將才啊,大公子你可要好生用他,提拔他啊。


    老將軍心中有數,知道當前趙國名將齊集,有廉頗、田單這樣的當世名將肱骨朝堂,自然是不怕強秦、匈奴之流;可是再過十年,二十年又會怎麽樣?


    廉頗與自己一樣,不過是不知何時就要去見列祖列宗的老朽,而田單雖正值壯年,再過十來年必成頂梁支柱,可他畢竟是齊國客卿,一個外臣,能做到忠於威太後已經算是不錯了,根本不要奢望他會真心為趙國謀長遠之計。當下趙國年青一輩之中,有成國之良將之勢的人物,也不過趙括、樂乘兩人;趙括是宗室是王家遠親,礙於身份,將來定會出將入相,被趙王架空兵權;而樂乘又與燕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龐援看來,趙國要想統一天下,第一個要動的強敵就是燕國――樂乘自然是不能用的。


    就在趙國將材“枯竭”之季,趙括的幾句“無心之言”,把還隻是名小小的騎都尉的李牧帶入了心憂國遠的老將軍的視野;又經過他的多次考察,還有數次實戰的檢驗,老將軍也經認定李牧不光是趙國未來的名將,還有成長平衡趙國朝堂實力的第三方力量的可能。


    自然的,龐老將軍在趙括麵前出舐犢情深的惜材之情的同時,又多了一份不為趙括所察的老臣謀國之意――甚至是說龐援現在為李牧謀的正是趙括之後,以馬服家為代表的這一係趙國武將派別的首腦之位,雖然他的心中知道趙括所中意的接班人是如今因年少而不知是否成氣的幼弟趙牧。


    趙括隻當龐老將軍因為愛惜人材,又有一點年老好囉嗦的通病,於是一邊暗自笑老將老來還小,如小兒一般喜歡重複話語,一邊好意地安撫著老將,再做表白。


    “龐伯父,其實李牧沒有攻下上城來,對我趙國,對他自己倒未曾不是件好事――嘿嘿,如此對我趙括自然子不見得是壞事了!”趙括麵色和悅而言道:“秦國就好比這一座莊園院落,那李牧就好比是一想要入秦家院子撈點好處的賊人。


    如此比來,上郡就是是秦國外院,那秦國的邊牆就是院牆,而上郡各處邊城,就是院內的栗樹,那上城就是院中最顯眼處種的鎮宅柿子樹……現在李賊曾著秦人主人修院牆的空檔,闖了人家的空門,偷了人家的栗子――栗子於秦家是賤物,少了十斤也沒有什麽,可是要是李賊再上樹摘了人家的柿子,那可就是與人秦家主人叫板了,這不就成了逼著秦家要在外院之中放隻惡狗嗎?


    好在,這李賊心中有數,給自己留了後手,沒有動秦家的柿子;這樣一來,家裏沒有少什麽的秦家人,也就懶得養惡狗,他李賊自然就好再來偷點栗子――這便是給了自己一個方便!”


    “哈……這大好的奇襲之計到了大公子口中,卻成了如此下作的偷兒伎倆!”見可能因為李牧襲秦而被邯鄲的親秦趙臣找麻煩的趙括說得如此輕鬆龐援便更沒有話說了,隻好陪笑兩句。


    “兵者詭道,奇襲作戰更是詭秘得很,比成盜賊之事,也不是不可。再說李牧沒有攻下上城,而隻是打下了一些小城小郭,也算是沒有破了這麽多年來秦趙無大戰的慣例――不要說攻下上城了,他還是拿下任何一座如五原城這種規模的邊城――伯父,你我兩人都不好向朝廷交待。好在李牧聰明,沒有立這種‘驚天動地’的大功,給才剛剛親政的秦王留了些麵子。


    隻要我們把秦國以鄰為壑,驅趕義渠戎人進犯我趙國雲中之事抖摟出來,便是給了朝廷一個交待,朝廷上也就好給秦國一個交待――這破壞那唬三歲小兒的‘秦趙兄弟之盟’的大罪自然就落不到咱們趙國這頭,更落不到我們身上。


    李牧這回好好收拾了一下張狂無忌的秦人,相信太後、王上嘴上不說,心中定是暗自叫好――這十來年裏,秦國可沒有少做屠我一兩座邊城,試探我趙國國策之事。經李牧這麽一鬧騰,秦國自然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如此,咱們秦趙邊界上,少說也能安生上兩三年時間了……”當說到兩三年之時,趙括輕輕皺了下眉,隱隱想起些什麽。


    以當前情勢分析下去,秦國可能在三兩年時間裏,不敢再直接在趙國身上動手,於是把目光轉到了魏韓兩國身上――曆史雖然已經改變,卻又像是在大河之中投下了兩上枚石子,不過是打出了幾個波瀾,濺起了兩點水花――秦攻韓國上黨,而引發長平大戰的曆史事件還是沒有改變,而且還在不經意之間,被趙括加速了。


    “大公子在想什麽?”發現趙括一時失語,龐援問道。


    “不……我在想,在明麵裏,我自然是要做做表麵文章,寫點子公函斥責一下李牧,好給吃了啞吧虧的秦人看。在私下裏,我想,您要不要給那李牧帶個言去,安撫一下咱們這位立了大功,又不可能得大賞俾將軍……


    這樣吧,龐伯父,你就給李牧這毛小子帶個話去:說我叫他放下心來,用心做事,將來定會前途無量。”不便對龐援言明心中所想,趙括臨時找了個話由,回應道。


    “如此甚好……就我見李牧這小子的第一眼,他還是吵著嚷著要找人理論的主――這小子性子又野又烈,要不是有大公子事先說起,要我主意雁門軍中有這號人物……就依我這老朽之人治軍的法子,非要先仗打他二十軍棍,殺殺他的威風再說。


    現在大公子都要我帶去這樣的話了,想來他李牧再怎麽愚直,也知道我們這些人的深意了!”龐援毫不掩飾他對李牧的“溺愛”之情,他那被風霜戰火吹燎地溝壑叢生的臉上,躍出如孩童般歡喜真誠的光。


    “唉,到底您老人家是我趙括的伯父,還是是那李牧的伯父啊!”眼見戰馬被牽到跟前,趙括又誇張的表情,做出很是嫉妒的樣子,向老將沒大沒小,更無尊卑地肆意一句道,算是臨別前的玩笑。


    龐援躍身上馬,知道趙括又在調侃,也以武人所特有的粗獷方式對應一句:“我還不是在為你這好侄子多找個幫手啊――你小子還真是沒有良心,暗說我偏向李牧小兒。”


    “噗!”在兩人爽朗地對笑一下,護行餞別之禮之後,趙括便立於門外,目送著龐援回營。


    望著龐援回營的蹶塵,趙括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之感;畢竟,如果曆史依然,那個發掘名將李牧,並入他結下知遇之情的人物,應當是趙括自己,可是現在,卻成了龐援。


    結識天下英雄賢能,與之對坐豪飲,看著眼前的與長河落日,聽著耳邊的萬壑鬆風,一麵體會著萬裏河山的滄桑壯美,一麵指點天下之事,本是趙括自小的夙願;可是現在趙括所感到的,不過是案牘勞形與國之重擔……為了生存,為了自己所珍愛的人事情物,趙括不得不屈服於現實,把那些少不經事進所發於心的爛漫天性,當成值得回味的晚夜美夢。


    “也許完成了那場命中注定的大戰之後,我還有機會實現那個少時美夢吧!雖說現在我與李牧是隔了那麽一層,可將來一盞淳酒入喉,一肚衷腸道來,我們未嚐不能成為莫逆之交。”趙括心中想著,默默無語,把眼前漸漸消失的一騎蹶塵想成了紅日西下,大漠孤煙的蒼然美景。


    ***


    送走了前來述職,捎帶著敘舊“徇私”的龐援老將軍,在短暫的輕鬆之後,趙括又不得不一身無奈地回到了機案之前,將因為戰事而累積下來的公務一一處理,同時還要謀劃著如何向邯鄲的趙廷奉上正式的治軍治郡方略。


    接連二三的勝利沒有使趙括輕鬆多少,反而增加了他的每日的工作量。


    歸降的樓煩人要好生安置,免得再生出什麽變亂來;新敗的義渠戎人、秦人要多加提防,怕他們又使出什麽鬼蜮伎倆;新占的領土需要鞏固,就需要新建城郭、築壘等邊防設施,具體要建在什麽地方,要建多大的規模,建成之後駐紮多少兵馬,又安置多少百姓都要趙括聽取各方意見,匯總起來,最後拍板;更有在九原城外開掘優質鐵礦石,建立新的國家鑄造工廠,為趙國獲得一處穩定的鐵製農具、兵器原材料供應基地的國策大事,要與趙廷商量――趙括不知其間又會牽涉到多少朝中各大勢力的角力。


    這個一時半會兒完成不了的緊要之事還隻能算大略在自己掌控之中,或是正在有條不紊地進展之中,可還有讓趙括非常頭痛的移民之事,那才是他一個人定不下來的大事,是牽一發而動舉國的大事;可是趙括心知肚明,邊地不能光靠著邊軍守衛,還要有百姓的開發,才能真正為趙國占據一方水土。


    “師兄,我的大公子師兄,趁天氣這麽好,不如來教我弓馬之術吧!”上回因為後腚中箭,繚子算是知道了自己身為一個兵家,最欠缺的不是文墨道,而是一付上得戰馬,拉得強弓的好身膀,不甘心於隻作趙括幕臣策士的他,箭傷一好,便拉著趙括,要他教授自己騎射技藝。


    “怎麽,好了傷疤就忘了痛了?這才幾天啊,你就蹦達上了――記得前兩天某自視材俊之人,還腆著臉,讓我們的雅兒姑娘強扒了褲子,露出一雙雪白的光腚換藥……”一聽是繚子又來“煩”自己了,趙括也樂得與他調侃上兩句,算是放鬆一下身心。


    “大公子師兄怎麽老揭人傷疤啊!”繚子也不臉紅,做出死乞白咧的樣子,得意道:“知道小弟我就好顯擺……你說讓這胡姬在身邊伺候著,那說出去,是多長臉的事兒啊!”


    “知道什麽叫暴殄天物嗎?把一歌姬當使喚侍士,多長臉啊!我看你小子是起了色心了吧……”趙括又笑繚子的小九九已被自己看穿。


    “小聲點……你不是要壞我名聲嗎!”一說到雅金,繚子就下子真急了,生怕自己的這點子小心眼子見光就死;好在他也機靈,立刻改口說道:“咱們還是去射上十巡(五十箭)死靶子,全當時練練臂膀吧!”


    “去去去,我看你這廝的箭不是中在屁股上,而是打在眼上了――沒有看到我這裏積案與山嗎?軍中善武之人,又不止有我一個,讓秦開教你去――人家現在也是俾將軍了,親自教你個生手,你也算是很有麵子了!”趙括就著手中的一卷書簡,指了指占據機案半璧的簡牘公函,做出無奈的樣子。


    “要是我向世人說我的騎射弓馬是向天下聞名的馬服子趙括學來的,那才是有麵子啊!”繚子把手一拱,做出拜師學藝的樣子。


    “你少來奉承我這個圖有虛名的公子哥……咳,話說吃了敗仗辛苦,咱們連番勝戰,也不輕鬆啊!”趙括不等繚子多說兩語,又是一句,想要回絕他那無理的要求。


    “這個……”繚子一看機案上的架勢,知道又是自己為趙括分勞的時候了。


    收起了調笑之臉,繚子跪坐在趙括對麵,向他大略訊問起來――趙括當然也樂得向繚子征求一下意見,算是換個思路。


    “原來都是這些事兒啊……大公子怎麽望了你現在手中武將之中有個姓李的,而私幕之中還有個文士也是姓李,他可是精於朝中之事得緊啊!”繚子果然就是繚子,對於自己不精通的事情,立刻會拋給別人,然後把手一背,在邊上偷閑。


    “你是我咱們師兄,李斯?”聽繚子毫無責任感的一語,卻知趙括想起了在邯鄲城外的馬服郡封地上,還有這麽一號大物沒有派上大用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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