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她也不清楚,這個目標究竟能不能夠實現。


    十九個巨神兵,不是她的力量可以抵禦的,而到時候將會發生些什麽,也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推測的。


    不過邵月彎和其他人不一樣,她甚至比世界上的大多數男人都更加堅決果斷。因為相對於莫測的人心來說,這世界上永恒不變的公理和法則反倒更讓人著迷,如果認定了一個判斷是正確的,那麽猶豫又有什麽意思呢?


    邵月彎低垂了眼瞼,對身邊這些追隨她多年的人說了一聲“抱歉”。


    “現在我要殺了你們,並且會徹底粉碎你們的軀體,不會給陳天默留下一點。”邵月彎的語氣聽上去木然且沒有情緒,“這麽久了,感謝你們,但是現在我沒有辦法。這是我的無能,你們可以恨我,可以反抗,也可以逃跑,但是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也逃不出去。不過你們放心,我是不會讓你們痛苦的。”


    話說得十分無情,以至於這些被選入親衛軍,離她最近的人一時間噤若寒蟬。海皇雖然在迷蹤之海的治理過程中講究律法的森嚴,但作為一個“人”的她,實際卻並不是冷酷無情的。像今天這樣的決斷,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出現過。


    這樣一想,不少人忽然就冷靜了下來,這隻能說明一件事情,他們的領導者,在此刻已經沒有選擇和退路了。


    現在麵臨的,是他們區區五十幾人根本不可能攻克的難關,不要說海皇在場不能,就算加上血帝也不能,就算是把迷蹤之海和蘇芳綠洲的主力兵團全部都調來也都不能。


    而這個區域,已經經過了在場感知係的分析和判斷。憑他們的力量,是不可能找到出口的。開放權限者處在一個更高的位階,這並不是努力和不放棄就能夠改變的狀況。


    小小的星河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甚至連璀燦的星球沿著自己的軌道無聲地運行,都令人感覺有一些嘈雜和煩躁。


    黑嫂上前一步。輕輕地咳了一聲,打破了這種死氣沉沉的寂靜。


    “月彎……”黑嫂叫了她一聲,抬起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膀。


    肩膀的骨骼是纖細的,令黑嫂想起了他遠在另一個世界裏的妻子。他的妻子是個溫柔的小女人,為他育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他被卷入這世界的時候,兒子出生還不太久,這三年裏,每每空閑下來。想到錯過了兒子的成長,無法很好地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就總是感到深深的遺憾。


    但就是因為海皇的信任和賞識,他才得以進入了蘇芳燃燈者的核心,理解了世界的本質,理解了夜之國相對於外界而言擁有極其快速的時間流動。其實他並沒有錯過什麽,前提是如果能出得去的話。


    但是這三年親身經曆的一切,也讓他早已對有一天會回不去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和自己一樣的人,他們也有著夜夜思念的牽掛,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回去。有時候黑嫂也在想。如果哪一天自己的幸運用光了的話,至少,能讓更多的人幸運下去也好。


    而自己追隨的人。她從來沒有表達過她的想法,卻似乎一直是這麽做的。


    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機緣巧合地追隨了一個女人,然而這個女人的決策從來都比男人做出得還快,而且,永遠選擇兩點之間最短的那條直線。


    是一個值得追隨的女人,甚至說,必要的時候,值得為她搭上自己的生命。雖然事實上。不知不覺間早已欠了她三四條命不止。


    但是無論再如何熟稔信任,再如何朝夕相處。黑嫂始終本本分分地站在他政務總長的位子上,恭敬地稱她為“海皇”。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喜歡秩序井然的狀態。更因為在他的心中,她就是那星辰一樣耀眼的女王般的存在。


    像此刻這般放柔了聲音,叫她一聲“月彎”,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今後,恐怕也沒有機會再有。


    畢竟是一個女人,不管她有多麽強大,多麽遙不可及,讓一個女人拚命地把那些痛苦的擔當攬上自己的肩膀,無論如何都算是男人的恥辱。


    邵月彎吃了一驚,肩膀輕輕地顫了一下,將驚訝的眼神投向了黑嫂。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她的意識中並沒有這種強烈的等級觀念,她隻是對這種稱呼的方式感覺異常陌生。


    多久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了呢?貌似,是從進入這個世界就沒有了吧。一下子帶進世界十幾個魅的人,在人們眼中已經不用“男人”或是“女人”來分類了,他們的類別屬於“怪物”。


    一個平素極其嚴肅的男人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呼喚的這一聲“月彎”,不知怎的令人心頭莫名地一暖。


    “用不著這樣,”黑嫂十分平和地說,“在這裏的,都是迷蹤之海的戰士,我想,他們更希望像個戰士一樣地戰鬥而死。”


    更希望戰鬥而死,而不是讓你的手上染滿自己人的血,哪怕你的生命也不過隻剩了最後的片刻。


    邵月彎略微驚訝地掃視過自己親衛隊,發現這些人的臉上居然都剩了同一種表情。十分不可思議,這些人,原本來自哪裏的都有,但是現在看來,他們似乎被時光催生了某種與迷蹤之海牢固關聯的根基。


    看著看著,邵月彎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那好,”迷蹤之海的海皇依然是那麽充滿氣勢地下了令,“那麽我們一起來搞掉三隻巨神兵吧!如果不支的話,我會自行粉碎肉體,至於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簡單地交待了一下配合和站位的方式,邵月彎便十分幹脆地關閉了自己的星河空間。


    雖然迷蹤之海是由一個女人帶領著,可是猶豫和畏縮不前,那從來就不是迷蹤之海的風格!


    戰鬥瞬間就打響了,各種絢麗的技能光效在赤焰之核的血紅中蔓延開去。想必之前的萬人,也曾在這裏悲壯地全力死鬥過,見證這一切的,隻有那連異空間中都永遠俯瞰大地的巨大的藍色月亮。


    紅色的土地與藍色的月光交織得十分詭異,以至於第二隻巨神兵轟然倒地、粉身碎骨時的聲響被襯托得分外駭人。邵月彎已經全身血染,但她感覺尚有餘力。這樣看來,或許能幹掉四隻,貌似是要賺了也說不定。


    自己人已經折損了近三分之一,這個數字,是在邵月彎火力全開的保護之下才維持下來的。但是悲壯的鏡頭已經上演了許多,不少人在重傷瀕死之時開啟技能,把自己的軀體焚化為灰。


    就算是人數不多,並不能給陳天默的巨神兵生成計劃提供多少養分,也絕不讓他們占這個便宜,這就是迷蹤之海給他們的回答。


    邵月彎抬起頭來,望著天上的圓月,她知道那正是彌賽亞的眼睛。“你好好看著!”邵月彎染血的精致麵孔,浮上了一絲充滿嘲諷的笑。


    像是回應一般,月亮的下方出現了一團巨大的黑色影子。黑影忽然快速地伸展,仿佛一條長鞭,瞬間把月亮割成了兩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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