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貸戶王玉珍來串門,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無意間和清收小分隊撞個正著。王玉珍無退路隻得答應還款,轉身往外走,隊員馬上貼身跟上,王玉珍著急了,說:“相信我,不會遛掉的。”


    為了給貸戶的麵子,體現文明收貸,張茂起變了主意,沒有讓隊員跟著去。說:“那好,望你抓緊回家取錢。”


    大約半個小時後,王玉珍果然返回,但手卻捂在上衣口袋中磨磨蹭蹭,用狡黠的目光打量著清收小分隊成員。說道:“我家很困難,假如能給我減200元利息,我就連本帶息一下子還清。要不,我先把1000元本錢還了,剩下385元利息以後再說。”


    張茂起正色說道:“扶貧款利率是國家專門製定的,我們誰也無法更改,不可能做出讓步。”


    “真的沒有個商量?”王玉珍問。


    “不是沒有商量,而是我們誰都沒有哪個權利。”張茂起說。


    王玉珍在僵持中討價還價,說:“200元不行,不行那就100元吧,不然就算了,反正銀行有的是錢,也不在乎我這點小錢。”


    幾個人在一邊嘀咕,假如為利息再來一次,到時他家中沒了現錢,不是還等於零。最後張茂起狠狠心定盤:“這樣吧,零頭85元我本人掏腰包給你墊上。”


    “中了。”見到張茂起這樣,此時王玉珍才從一隻口袋中掏出1200元,又從另一隻口袋中掏出100元,遞給抱帳本的隊員。看來他早已做好了準備。不給抹零頭就不還了。這個戶就算清戶了,自己卻賠了85元。


    這時,跟王衛紅去妹夫家隊員取款回來,一來回一個多小時,原來他們又拐到別處取錢。王衛紅家的2888元本息就這樣一次結清。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中午12點,清收小分隊決定先不吃飯,繼續擴大戰果,前往欠貸戶趙建家。40歲的趙建3年前眼睛無緣無故地瞎了,現在視力僅有0.1。住的是不知建了多少年的老房,破爛不堪。有著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清收小分隊去時,正趕上趙建兩口子吵架,瘦小的妻子哭喊著要和他離婚:“窮還得病,要帳的比牛毛還多,這日子沒法過了。”趙建麵無表情。十分沮喪地對清收小分隊說:“我也實在是沒辦法,這幾年看眼病花了五六千元,都是親戚朋友幫忙湊的。房子地基也打好了,就是沒錢蓋,孩子還上高中,每星期二十元夥食費,一到星期天,我們兩口子愁得直想哭。這不。前幾天鄉民政所還給我申請辦救濟。現在都講和諧社會,能不能不要到我家再要帳了,日後一旦有了錢會還給你們。”看到眼前破敗情景。清收小分隊不便再說什麽硬氣話了。心腸很軟的孫建偉竟被感動得一塌糊塗,不由自主地從口袋裏掏出50元錢,但一想到此行的任務,害怕本末倒置,立刻清醒過來,把手又縮了回去。


    這時想起養豬大戶、婦聯主任劉玲來。現在可能正在家吃中午飯,張茂起說:“先殺回劉玲家去再說。”


    十分鍾後趕到劉家。劉的丈夫張夢和上高二的兒子正在平房頂上架電視天線,高高在上。招呼屋裏坐。劉玲一腔怨氣說:“豬賣了是不假,但因為傳禽流感,從前毛豬3.5元一斤,現在跌到1.8元一斤。而我家豬又得了重感冒,6頭豬賤賣的,少賣2000多元,連飼料錢都撈不回來。為了活路,又抱回了一窩小豬娃,貸款就指望明年吧。”


    張茂起不依不撓地說:“大年三十前我們還要來,沒有多的,總有少的,不能讓白跑一趟,這樣總可以了吧。”


    唇槍舌劍,一來二去,劉玲最後答應:“在村裏幹的一年工資還沒有領,大概一千元吧,領下全給你。”


    正在商洽當中,突然從大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人們懷著好奇衝了出去,要看個究竟。隻見張夢把一個70歲的老太婆按倒在地,奪掉她手中的斧子,一下子掄到半空中,令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老太婆咋這樣對他,難道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可有話好好說,也不能這樣把老人按倒在地。


    老太婆躺在地上掙紮著哭喊著:“你們都來看,我大兒子打他媽哩,三個兒子都不養活我,我今天就是要找政府人去告狀。”原來是這樣,幾個人連忙上前勸架。


    母子兩人繼續廝扯著,兒子含淚用瘦弱的身體擋父親,低聲吼道:“不要打我奶奶了,多丟人。”又低頭伸手拉奶奶:“先回家去吧,人家是商行來咱家收貸的,不能讓人家看笑話。”左手臂上兩道血口子滲出殷紅殷紅的血,在冬日陽光下格外刺眼,老人見狀哭泣著離開了。


    主客彼此都一臉尷尬,張茂起感到沒趣,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麽,趕緊發動麵包車一溜煙跑了。快出村口,又心不死,拐到老村長王世寬家。一進院子就扯嗓子大喊:“老村長,老村長。”老村長老婆出來迎接道:“剛從地裏回來,正吃飯哩。”


    老村長端上一碗玉米麵糊糊,就著鹹菜正往嘴裏扒,說:“要不嫌棄飯差,吃上一口農村飯。”不等清收小分隊開口老村長主動說:“2000元貸款今年沒指望,明年這個時候保證還清,蘋果明年是大年,產了2萬斤果子沒問題,往年果汁廠好果才2毛錢一斤,今年落果子都收到3毛錢一斤呢,我有指望,能把2000元本利利索索給你就算不錯啦。”


    隊員楊新宇插言道:“人家村民沒多的有少的都有表示,你老村長不帶頭不說,還放言不交利息,國家可沒有這個政策吧。”


    老村長強道:“我給村裏幹了幾十年,辛辛苦苦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難道頂不住幾百塊利息錢。”


    宗衛鬆接上茬:“銀行可沒有將功折過一說,何況欠貸款是你個人的誠信問題,兩件事風馬牛不相幹,早還你早安生少背利息。”


    不管怎麽說,王世寬就是沒有錢,大家看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今天不會有啥希望,不能在他這裏幹耗著,起身要走。王世寬送到大門外,見有幾個村民在小賣部門前曬太陽,他來了情緒,手指舞劃提高嗓門:“就是縣委書記來了,我也要強拉他吃我一碗湖塗麵,看看農村真實模樣。幹了一輩子落個連貸款都還不起,羞人呀。”一名隊員趕緊關車門,王世寬的滿腹牢騷隨寒風而四處飄散。


    告別王世寬,七拐八拐來到王根道家。正在和兒子商量如何討要工錢一事。父子倆兩台四輪拖拉機一冬給鋁廠拉礦石,6000元運費沒討回一分錢,廠方總是一推再推,父子倆為這事一籌莫展。


    “不怕你們笑話,現在不要說還貸款,就是想打官司要回工錢的錢都沒有,到了這份上我還能說什麽,不是我撒賴,實在是沒有錢還。”王根道無可奈何地說。


    曾經打贏幾場官司的宗衛鬆給父子倆支招,不是沒錢打官司嗎,要麽就直接找法院院長要求法律援助討工錢。要麽找報社記者曝光要工錢,年底正是討薪熱門話題。實在沒轍了,就用下下策,就用紗布裹住雙腿裝殘廢,架著雙拐,可憐兮兮的,在前麵擋住廠長的小車,老婆和兒子趁機打開車門鑽進去不下來,不出半天功夫,工錢就能拿到手。


    聽到這裏,兒子趕忙拉住宗衛鬆的手,象抓了棵救命稻草,說:”大哥,你和我一起討吧,把錢討回來,貸款本息一次清,另外再給你500元好處費。”


    王根道白了兒子一眼,說:“人家給你個棒棰你當針。”又當麵質疑:“這最後一招,是不是太損了,我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拿不出手。”


    兒子搭話說:“以無賴對無賴,聽說有的民工討不到工錢還跳百貨大樓呢。”老王父子倆的勁頭是鼓起來了,檢驗是否有成效,就看下次收貸是否順利了。


    王家的蒸紅薯剛出鍋,熱呼呼的香氣誘人,由於剛才給出了招,能有要回工錢的希望,王根道很是高興,急忙招呼幾個人吃紅薯,由於太餓了,幾個人沒有再客氣,拿起來便吃。宗衛鬆一氣吃下去兩個,噎住了,氣換不上來,脖子漲得通紅,十分滑稽的樣子,惹得全場人一陣好笑。


    後山的清收行動就暫告一段落。清收小分隊向一個目的地15裏外的馬家店村進發。途中車子停在馬路邊一小飯店,一人一大海碗燴麵,兩個涼蒸饃,不一會兒狼吞虎咽、風掃殘雲般解決了,此時已是下午三點鍾。


    馬家店村在國道邊,也是當年放的扶貧款,30戶9萬元是扶持發展蔬菜專業村的。誰知當年冬天一場大雪,把塑料大棚壓壞,把圍牆壓倒,老本賠個精光,第二年還不了本僅付清了息,一拖又是四年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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