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刻鍾,盛世年華門前停了三輛車。見到保安撒丫子跑來,楊橙的腦子嗡了一聲。緊接著十幾個人走了進來,當先一個男人穿白色短袖t恤,帶著金邊眼睛,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楊橙隻看一眼頭皮就麻了,東城區派出所所長朱滕。


    站在朱滕身後的人雖然穿著便衣,但明眼人一看架勢就知道幹什麽的。


    楊橙心中叫糟,硬著頭皮走了上去,陪笑道:“朱所長,就是一場朋友間的誤會,沒想到這麽晚了還驚動你前來!”


    朱滕背著手,撩了楊橙一眼:“你是這的負責人?”


    楊橙心說,你你媽的裝什麽逼啊,半個月前才在一個飯桌上吃過飯,你記性不會這麽差吧?但是臉上依舊恭敬道:“嗯,是的,是的!”


    “犯罪現場處理的還挺快!”


    朱滕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


    剛才接到市公安局副局長的王旭的電話,讓他立刻去盛世年華嚴辦傷人案,到門口時,見到一個左手已經血肉模糊的青年。不過他不認識,但是閆鵬鵬他認識,郝庭長的外甥。


    閆鵬鵬腰都直不起來了,撩開衣服一看,青了一大片,還有點充血。朱滕早對盛世年華有意見,幾次過來查處,報上去了,都不了了之,這次總算逮住機會,可以好好懲治一把,好讓這些不開眉眼的以後規矩點。


    朱滕見過楊橙,半個月前幾個朋友請他到江南風月樓吃飯,推也推不掉,到了之後發現有幾張生麵孔,其中一個就是他。想起過往盛世年華那些牛逼勁,心頭窩火,含沙射影地說了句“掙錢走正路,不要拐彎道”,原以為這小子應該明白意思,但沒想到他還真不懂事


    幸好不懂事,否則今天這事處理起來還頭大了


    楊橙腦子裏運轉飛快,思謀著對策,嘴上應付道:“朱所長玩笑了,就是些小擦碰,我們都是合法公民,哪裏敢作奸犯科……”


    “豈有此理!”


    啪


    朱滕一巴掌排在桌子上。偽國字窄臉立即沉下來,怒斥道:“這麽多人看見了,你還敢抵賴?除了你還有誰參與了,坦白從寬的道理你該明白!”


    楊橙看到自己那個娘們嚇得早就不知躲哪去了,心中那個寒,平日裏對她也不錯,隻要不是幹涉到一些她不該知道的事,其他都由著她,哪個月給她的零花錢少過五萬了?這還不算名牌衣服,珠寶,他甚至沒要求過羅莎莎下得了廚房最起碼給他做一道菜嚐嚐,這才遇上大點的事就躲起來了,要上次遇上天鼎國際酒店那事還不把自己賣了?


    楊橙又是失望又是憋氣,可他既然能坐在這個職位,自然有相當的能力和應變力。捫心自問,如今的楊橙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複旦學子,卑微過,低賤過,所以手冷心黑,這兩年給他背鍋的小弟不少。


    去年年初因為有人在盛世年華藏下冰毒蓄意栽贓,一個挺看好的小夥子主動站出來背了鍋。判了十三年,後來保外就醫了。


    有些事很簡單,隻是一個覺悟,但是意義卻很深遠。


    舍車保帥,自古至今都是如此,從前他一直都是做帥,今天終於要做一次車了。


    楊橙笑了笑,趁著一旁小金魚給夏夜之纏繃帶之際,說道:“就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認識夏夜之的時間並不長,從輕視到驚訝到恐懼再到高深莫測摸不到底,楊橙很少對一個人的看法有過這麽多的改變,不過這不足以改變他的認識,夏夜之真正打動他的還是前些天借車的那件事,為紅顏一怒他能做的出來,為紅顏一擲千金寧可做周幽王他也能做的出來,但是忍受著譏誚默默付出的傻事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至少站在如今這個層次的他是做不出來,現實之所以稱之為現實是因為人心人性,而不是因為凡塵俗世。


    再退一步說,他這等可以說是惟利是圖的人縱使再被打動也不可能做這個“車”,去保夏夜之這個“帥”,夏夜之也不是“帥”,他真正要保的趙炫翼,那個帶給他一切的主子,那個值得他燒成灰燼去滋養的主子。


    夏夜之眉心糾了糾,看著楊橙等待著手中半支煙的時間,長身而起,然而一下子被小金魚抱住了腰。“別去,夏哥!”


    夏夜之納悶地看了她一眼,卻見一貫跟沒臉沒皮的光頭混在一起的小**霞染雙頰,小聲道:“死光頭說你是台柱,不能倒!”


    僅僅隻是一句話,讓夏夜之掰著她纖細手指的手怔住了。


    金魚罕見地咬了咬嘴唇又道:“楊經理世麵廣,即便有麻煩纏身,也能處理好,況且,況且……還有趙總,他應該沒事!你麵生,去了準沒好果子,到時候光頭一定又唉聲歎氣,也沒心情來我這了!”


    夏夜之笑了,伸手撫上小金魚那擦脂抹粉的臉頰,光頭要是能聽到這番話,恐怕又會多一件愁心事,不管怎麽說,他應該慶幸。


    金魚有些受寵若驚,嚇得垂下眼簾,心髒怦怦亂跳,生怕夏夜之要她。


    自從半年多前認識了光頭,隻出過兩次台的她已經不出位了。但是和光頭洗鴛鴦浴時他開玩笑說過,如果夏夜之要她,允許她陪睡,都是兄弟,無所謂。


    心裏雖然不舒服,不過既然死禿子那麽說,她咬牙也會忍受,反正她已經將身體和靈魂分開了,她哪裏知道夏夜之是什麽樣的人,眼見這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小帥哥摸她的臉頰,以為想要發泄了。所以有些抵觸,然而隻是這一遲疑間,夏夜之脫開她的束縛,向著那邊走去,喊了聲:“等等!”


    這估計是此生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


    前世的世界是一個純粹的世界,他可以遊走在陰影邊緣,做任何想做的事,因為潘神就像一個虛無的代號,像麥克、約翰這種名字給人千人一麵的飄渺感。


    中情局,軍情六處,這些半權力半隱匿機構都在調查他,可終究就是淩亂的線索,因為他沒有任何牽絆,沒有必要用任何一個真實的身份被園囿在一處,所以他才可以風流倜儻地出現在名流宴會,出現在明星貴婦的床第上。


    然而,這一世的夏夜之因為有了這個夏天,就像被釘上了十字架的耶穌基督,他不是不能解脫,隻是因為有羈絆,而這個羈絆偏又是自己強加給自己的


    在楊橙獨自承擔下來的那刻,腦海中就出現了她那副語重心長偏又帶著三分你愛信不信,不信當我沒說的狡黠樣。


    “夏……”


    楊橙一急,將燃燒的煙蒂攥滅在掌心裏,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本來楊橙獨自承擔,不想殃及池魚的公子哥們隻喜歡看熱鬧不喜歡作證,朱滕除了屈打成招沒啥辦法揪出另一個人,沒想到一個光著肩膀用手纏著殷紅繃帶的年輕人居然主動站了出來,省下他不少事。


    “好,好,好,帶走!”


    朱滕挑了挑嘴唇,對著身後兩人吩咐了一句,佝僂著身體向外走去。隻要楊橙一倒台,盛世年華很快就會關門大吉,想到這裏。朱滕心中舒服啊


    可就在這時,從走廊裏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這就著急走?”


    朱滕驀然回頭,隻見一個衣裝款款,英氣逼人的男子在前,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在後,從走廊那邊走進大廳,朱滕眼珠轉了下,板下臉來:“你剛才說啥?”


    男子笑盈盈地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包煙,磕了一根叼著嘴邊,然後又磕了一根遞過去:“事從兩來,莫怪一方,朱所長蔭蔽東城區這麽久,想畢不會這麽草率吧?”


    “少來這套!”


    朱滕揮手打掉了哪根蘇煙,折成兩半掉在地上。


    年約三十四五的男子不喜不怒,撿了一張椅子隨意坐下,翹起二郎腿,細細打量著朱滕,“那來那套朱所長才肯賞幾分薄麵,放了我朋友?”


    朱滕那沉鬱的臉上反而因為這句話放出了光彩,他背著手在大廳裏踱了幾步,突然抓住一個打哈氣的女孩的手腕,拉到身邊細細看了下,“你幹什麽事了!”


    女孩知道這是東城區派出所的一把手,嚇了一跳,結巴道:“什……麽?”


    朱滕甩開了她的手臂,從口袋裏拿出塊手帕擦了擦手,忽然道:“我懷疑這裏有毒品,請大家配合調查!”


    朱滕故意踱到坐著的男子身側,厲喝道:“給我搜!”


    男子十指交錯,斜靠在椅子上慵懶地問了句:“搜查令呢?”


    “我就是!”


    “名不正言不順吧?”


    朱滕輕蔑一笑,露出了一顆鑲牙,根本不屑回答。


    風淡雲清的西裝男子卻冷漠道:“今晚我這有貴客,你最好不要自討沒趣!”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勝在字字珠璣,朱滕在東城區趕了一輩子了,還頭一遭聽到這話,心想縱使龍假見了我也不會這麽輕慢,你他媽算個屁啊?


    “這個人有重大嫌疑,很可能是毒梟,帶回所裏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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