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李撞就帶著馬成空先出了大錢山,趁著還沒人見過他這副臉的時候遛了出去,昨天晚上大家誰都沒睡好,半夜起來之後又覺得風涼,後半夜自然也就沒怎麽睡,出了大錢山好不容易找到一輛小汽車,給了司機五十塊錢後就開始往附近的渭北市裏奔了過去,小車一開,馬成空的眼皮就開始發垂,不一會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繁華的渭北市區了,下車之後,他打了個哈欠,一扭頭就看到了眼睛裏閃著精光的李撞,心裏一凜,就趕緊端正的站好了,低著頭像個小學生一般恭敬的等著這千門裏最厲害的人物訓話。


    “不必擺出這種恭敬的態度了,有野心總不是壞事。”李撞輕笑了一聲,拍了拍馬成空的肩膀,淡淡的說道:“那個老東西說的對,我這些年來對下麵壓製的是緊了些,有才能的都不敢做事,生怕讓我覺得是個威脅,漸漸的就變成了庸才,我一個人的本事再高,也不能大大小小仔仔細細的把門裏的事情都做全了,門裏的事業一落千丈,和我,有莫大的關係,你很不錯,有野心,也有本事,隻要明白自己的位置,以後這千門七將裏,排在前麵的未嚐不能有你一個,我們這千門走到現在,已經是株腐朽空敗的大樹,我苦心經營,不想看大家沒個下場,這番心思,我希望你能夠明白。”


    “門主的話,我時刻都記在心裏,這個請門主放心。”馬成空不勝惶恐的連連點了點頭,心裏卻對李撞的話有些不屑,當年李撞借著暗墨這些人的手將千門裏壓製著他的老輩人物除了個一幹二淨,門裏剩下的都是些年輕人,矮子裏挑將軍,這才讓他做了千門八將之一的馬將,開始的時候也隻是覺得他有把力氣,又很聽話,到了後來,馬成空的那些小心思終究是沒瞞過李撞,一個人的習慣養成了之後,除非是被打死了,否則是萬萬改不過來的,張德利早先就說過馬成空最大的破綻就是裝傻裝的比真正的傻瓜還傻,李撞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把他派去那個自稱不動明王的老頭子那裏臥底的。


    至於這中間李撞到底想要什麽,馬成空可是清楚的很,李撞即想知道那個一直和千門站在對立麵的暗墨這一次的死灰複燃到了什麽地步,又想借著暗墨的手除掉他,隻是最後一個打算,李撞從來沒有承認過罷了,他從來不認為李撞是個大氣的人,他一直以來都和這個男人保持著一些距離,甚至在賀旗這些人看穿他底細的時候很坦然的承認過,並且說了許多要對付李撞的話,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如今的千門家底子空空蕩蕩徒有個架子,可整治他這種人物還是輕而易舉的,所以當李撞再一次的找上他的時候,他便很識時務的乖乖聽話了,但聽話歸聽話,警覺馬成空還是有的,李撞如今這麽推心置腹的一句話,馬成空也隻當他是滿嘴放炮,要不是自己如今還有些用,這家夥怕是早就動手了吧?


    “記得就好!”李撞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倦怠的歎了口氣,很認真的看著馬成空說道:“以後,我做錯的地方,不要猶豫,我這人原來的性子是陰冷了些,這是我對不住大夥,現在門裏的局麵搖搖欲墜,需要大家精誠團結,我說過的話,你記得,我也不會忘記,要是覺得有不對的地方,一定要說,隻有這樣,我們這千門,才能挺下來啊!”


    “門裏的局麵,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馬成空吃了一驚,半晌才明白李撞到底說的是什麽,早些年他被李撞支出千門去臥底的時候,千門雖然有些不景氣,可傳承這麽多年留下的架子還是能夠撐起一片天空的,大家按部就班什麽生意都有進項,就算沒長進,那也不會餓死,可如今李撞這語氣,居然是一派蕭索的景象,他總算有點明白那個老家夥是如何說動李撞來蹚這一次的渾水了,門裏的局麵,果真到了危急萬分的時候!


    “那些老家夥們留下的買賣,又怎麽能跟上時代的步伐?”李撞冷哼了一聲,搖頭說道:“靠著些當鋪,賭坊,高利貸,就能養活這麽一大家子嗎?南方這兩年的局勢不穩,北京那裏的大老爺們整治的命令一個跟著一個,掃黃打非幾乎成了家常便飯,什麽事情一旦到了政治上的局麵,咱們這些江湖人物就成了江裏的浮萍,一個大浪過來,先死的就是咱們,你出去之後,西南一帶就糟了滅頂之災,咱們留在那裏的勢力被那幾個大老爺鏟除的幹幹淨淨作為政績天天鼓吹,廣東福建這兩個地方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隻是安家費,一年就有幾百萬,咱們的勢力,大不如前了,天天坐吃山空,這樣的千門,過兩年就隻能各自回家喝稀粥了!”


    “咱們不是還有些新產業嗎,那總能進賬不少吧?”馬成空一下子也覺得悲涼起來,雖然如今的千門和他也沒什麽太大的關係,有這麽個陰森森的門主放在家裏,能不回家看那張臭臉總是好事,可畢竟他在千門裏長大,在外麵一想到自己是千門裏的人物,心中也是有些自豪的,這種牽掛可不是能輕易割舍的,可他還是有些疑惑,雖然不在門中,但千門的事情他也多少聽說了一些,李撞是個新派的人物,看不慣老輩那種守著飯碗在傳統行業裏吃黑賺錢的做派,這幾年很是投資了不少流行的買賣,在南方風頭正旺的團購之類的電子商務生意都有他的影子,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怎麽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現在做那些事情,哪有賺錢的?還不是一天天的燒錢撐著,撐到別人撐不下去的時候才能獲利,可是這一天,看不到頭啊!”李撞臉色有些尷尬,可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顏色,冷哼道:“現在門裏很是有一些聲音,說咱們這些家底,就是敗壞在我的手裏,可大勢就是這樣,不跟上大勢難道去碰那些大老爺的鐵腳板做那些他們盯著打擊的買賣嗎?明年初的時候,就能看到效果,到時候,金山銀海隻是小事,我要的,也隻是這麽半年的時間撐下去,隻要撐下去,咱們就有希望!”


    “門主放心,在下一定盡力!”馬成空嘴上雖然說的漂亮,可心裏早就開了大罵,覺得這李撞真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家夥,他剛剛明明說的好聽,一番廣開言路勵精圖治的樣子,可還沒過去五分鍾,又說什麽人家沒眼力,這種剛愎自用的性子,哪裏能做的了大事,想到這裏,他突然又想起了這幾年來他臥底在身邊的那一位,那老家夥生的一副玲瓏心竅,他的錢可不是這麽好拿的,和那老狐狸比起來,李撞,畢竟是太嫩了一點啊。


    “你這番努力,我是不會忘記的。”李撞點點頭,頗為欣慰的笑了笑,瞬時間嘴角又帶上了得意的笑容,緩緩的說道:“那一位老先生,已經答應過我,隻要出些人手,將最後這個局麵做完,了了他的一番心願,不論輸贏,這些年來他的那些東西都會雙手奉送,到時候,咱們得了這些新鮮的血液,在南方再攪動一片風雨也不在話下,有了錢,就能成事,而且,是天大的事!”


    “那老家夥不會耍詐吧?”馬成空越聽越覺得不對,不由自主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說完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千門雖然讓他割舍不斷,可這千門在李撞手裏到時候要對付的還不是自己,泰山壓頂,不管他腰杆兒多硬,那都是頂不住的,一個沒落的,土崩瓦解的千門,對於他是百利而無一害,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千門風雲再起,他真是要應上那句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了,想起這個結局,他的腸子都青了,覺得自己真是裝傻裝成了真傻,說的話怎麽都不過腦子!


    “那些產業,我都親自去看過,海南的房地產,山西的煤炭,內蒙的金銀還有東北的油廠,隨便一個都是了不起的所在,起先我還怕他是做局坑蒙,帶了不少門裏的精英去調查這些產業的歸屬,的確都是在他手裏掌握著的,協議也已經簽了,在場的都是業內一等一的大律師,隻要我滿足了他那點心願,把咱們的精英調出來陪他做最後一局,這些產業,就是咱們千門的東西了!”


    “那咱們得加把勁贏了賀旗才好啊。”馬成空心裏哀歎一聲,隻好這麽應付了一句。


    “小巨麵上贏上幾次不過是添頭,不過這大局麵,可是要幫著他贏了才好,那老頭子在江北有個廠子,那協議上說的就是,那廠子被賀旗給拆了,那些東西才歸我們所有,這件事,我也是想不通啊。”李撞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總之,這一老一少,都是奇怪的人物,反正白紙黑字,又有公證跑不了的,咱們,就努力一次,即便不成,也沒什麽損失,這希望就在眼前,不去把握,一輩子,都要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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