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京也叫金陵,自古就是有著王氣的地方,什麽叫有王氣呢,那便是山水相依,有一種吞狼並虎的氣概,小時候讀書,書上大概就有這麽一段話如此說來,王氣這種事情,和普通老百姓那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老百姓想的也很簡單,那就是有飯吃,有地方睡覺,有老婆孩子就好了,可到了如今這個年代,王氣居然也突然間來到了老百姓的身邊,這是我從未想到過的。


    先說說生我養我的這片土地吧,我們趙家也算做大族,分支什麽的零零散散在南京都有七八個,比如說這趙家村,就是我們趙姓人聚集的一個地方,村裏的日子千百年來都沒有什麽變化,雖然現在有了村長村支書,可真正能做主的還是一族的族長,而我的父親趙前程就是這村子裏的族長,我的父親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人,很多時候他也在納悶怎麽會有我這樣軟弱的兒子,雖然從小到大挨了不少罵,他也很生氣,可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生氣歸生氣,可痛愛總是少不了的,他是個很堅強的人,也很有主見,不像我,總是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從來不會想著去爭執,我的父親為此很是難過,覺得我這樣長大了或許是個麻煩,可村裏的老人卻說,和和氣氣的也不是什麽壞事,如今這個年代,講究的不就是個和氣生財嗎,像他那樣的牛脾氣反倒不是什麽好事,當時我坐在一邊,這話也沒往心裏去,可誰想到了後來,居然應驗了。


    接著說王氣這件事吧,我們趙家村雖然在城郊,可風水是極好的,從趙家村往東就是一片翠綠的山頭,往西則有一條小河潺潺流水,風水裏講究依山傍水,就是我們趙家村的模樣,最難得的是,在這山水之間,還有不少奇石可以觀賞,許多房子都是明朝時候流傳下來的,被大家整修過之後,就是一處難得的風景,聽遊人說,和上海的周莊也有的一比,雖然比不過蘇州,可在南京也算一等一的好去處了,起先的時候,我們就是靠著這個賺錢的,可漸漸的,隨著趙家村的名聲傳了出去,很多人的眼睛就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那一天正是周五學校放假的時候,那一年我剛剛考上南京師範大學,想著畢業之後做個老師,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的性子柔軟,不喜歡和人爭執,很多人說如今能適合我的恐怕也就是當老師了,所以我就去了師範大學讀教育,放假之後,我就回到了家裏,一進家門,就看到村裏幾個主事的人都在那裏,不由的就有些好奇,可我的性子也不是什麽喜歡多說話的人,就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坐在一邊自己倒茶喝水,他們見我進來之後,也打了個招呼,然後大家一起繼續聊了起來。


    “他們的條件太苛刻,絕對不能答應他們。”說話的這個人是村裏的一個長輩,算是我的三叔。


    “可人家給的錢不少啊。”這個人是個外來戶,剛來不久,叫張成平,可住了二十多年,為人也熱情,所以這一次也叫了他來。


    “給的錢多有什麽用,咱們這房子是祖宗傳下來的,大家現在住的舒舒服服的,錢也不少賺,有著店鋪,家庭旅館還有飯店,這些都是來錢的路子,而且我那個在南京的兒子說了,現在大學生畢業之後,一個月也就三千塊錢,幹上十年才有一萬,我們現在一個月就是這個數目,到時候幹不動了傳給子孫後代,正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憑什麽就這麽賣了,他們給錢給的多,那是按照現在的地價給的,可他們怎麽就不算算我們在這裏住著賺的錢,要是算上這個錢還差不多,不過他們怕是沒這個魄力,最少也要一家一百萬的補償才能夠本,加上咱們這裏都是一兩百平的大房子,整個下來就是五百萬一戶,他給一百五十萬,那算什麽?”


    “可人家不是有文件嗎,要是咱們不答應,他們要是強拆怎麽辦?”


    “強拆,咱們就和他們對著幹,咱們村裏有五百多男女,這麽大的一個村子,他們能強拆得了嗎?”


    我坐在那裏,聽著聽著也漸漸的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怪不得我回來的時候村裏多了不少穿著西裝滿臉笑容的人,當時我還在奇怪,我們趙家村一到周末,人多那是肯定的,可那都是來旅遊的,城裏的白領我可是太知道了,別看平時一定要西裝革履打扮的正經一點,但一下班肯定是把那些裝束扔的要多遠有多遠,平心而論,誰不是這樣呢,就像是我高中的時候,在學校裏要穿校服,可一出學校的門,肯定把校服換下來,那個衣服穿著不舒服,看著也不舒服,白領們的衣服雖然不錯,光鮮光鮮的,可那衣服和我的校服也是一個道理,穿著一點都不舒服,那些穿著西裝的人在我回來的時候就在挨家挨戶的竅門,打開門之後,就是一頓客氣話,我當時還在想,他們在幹什麽?是推銷商品嗎?現在回頭一想,肯定就是大家說的來買房子的,挨家挨戶的敲門興許就是在和大家談條件呢。


    “張成平,你這個漢奸,誰不知道他們許了你好處,給了你兩百萬,你就別想把大家賣了,你那房子是新起來的,地方也不大,我們的可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你要是敢當漢奸,小心我們姓趙的饒不了你。”


    就在我低著頭想事情的時候,屋裏的氣氛一下子變的針鋒相對起來,我抬頭一看,三叔已經拍著桌子氣呼呼的站了起來,而張成平也卷起了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樣,這裏就要說說趙家村的人口構成了,雖然叫做趙家村,村裏主事的也是我們姓趙的,可實際上,趙家村裏的外來戶占了一半還多,之所以一直以來還是由村長和族長商量著辦事,那是因為這些外來戶不是一起來的,他們是一個個來的,那時候我們趙家村就是姓趙的天下,他們一個兩個說話也沒人聽,到了現在外來的人雖然比姓趙的多了,可習慣上,還是要村長和族長還有其他幾個說得上話的來一起商量,比如說我三叔就是村長,我爹就是族長,剩下幾個說得上話的,基本上就是外來戶了,這裏麵,帶頭的就是張成平。


    “話不是這麽說的!”張成平也很生氣的樣子叫了起來:“我們是外來的不假,可住了這麽幾十年了,還有第二個家嗎?我說同意他們的條件就是為了大家著想,別看咱們人多,可人家的背景大的嚇人,我早就托人打聽過了,這次想要買咱們村裏這房子的是省長的親戚,他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咱們,到時候來個幾千人,兩個架著一個,硬給拖出去誰能有辦法,一百五十萬一戶,這個價格和許多拆遷的比起來已經是很多了,你們不信的話自己出去問問,南京城裏拆遷的時候,燒汽油自殺抗拒的有的是,可弄出人命來也就是一百萬的賠償,人家的房子不比咱們的小,可就是死了也沒個動靜,現在的商人手眼通天,上上下下都被買通了,你要是願意,你帶這個頭,反正我不帶頭,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就沒了王法不成?”我三叔也扯著脖子叫了起來,他拍著桌子大聲吼道:“在江蘇他厲害是吧,可他也沒能管到全國,咱們去北京,去上海,能鬧多大鬧多大,找記者,找媒體,找網絡,找法院,找紀委,咱們又不是沒錢,一家一戶掏出一萬塊錢來,一起找人,五百萬還能不聲不響的就被欺負了嗎?我就不信,五百萬還不能買個報紙的頭版頭條給登出去,隻要事情鬧大了,他們就得忌諱著點,好言好語的上門和咱們談,要是敢亂來,全國都知道他們做了什麽,現在不是有網絡嗎,到時候找幾個年輕人天天守著電腦,發視頻,發的論壇,隻要咱們這裏一出事,一分鍾就走遍全國,我就不相信了,咱們就對不過他們!”


    “三哥你說的好啊!”這時候,我爹就站起來了,很堅定的說道:“咱們這地方,是祖宗傳下來的,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破房子,想買咱們的東西,就得拿出誠意讓咱們滿意,不賣就是不賣,要買,最少五百萬一戶,具體的還得根據實際規模來估算,就是這個條件,我來和他們談,咱們商量好了,誰都不要服軟,有問題,就讓他們來找我,在這趙家村,還沒有人能亂來的!”


    “你要出頭,那是你的事情,這雖然是趙家村,可產權上寫的還是我張成平的名字,我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話說到這裏,我是打定主意要賣了,你們自己怎麽辦,我不管,也不想參與,到時候出了事,別怪我沒勸過你!”張成平也來了脾氣,硬生生的扔下一一句話就帶著幾個外來戶走了出去,隻留我三叔和我爹坐在那裏罵人。


    “你怎麽看?”他們罵了一會之後,突然轉頭對著我問了一句,一下子就把我問住了,我傻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這個我怎麽知道啊,你們做主不就行了嗎?”


    “你性子雖然軟了點,可腦袋還是聰明的,不然也不會是咱們村裏的第一個大學生,這件事,咱們得好好考慮考慮,今天你也看到了,張成平他們這些外姓人把咱們趙家村賣了,他們早就答應了那個姓王的商人,要把房子賣給他們,到時候要是張成平他們再到處說道說道,興許大家就被騙了,我們兩個都是粗人,沒你腦袋靈光,你得出個主意,你也姓趙,這是咱們趙家村生死存亡的時候,你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三叔這麽認真的一句話把我嚇的夠嗆,我一向不太喜歡管人家的事情,自己家裏的事情也都是我爹做主,他性子強硬,就算是有人想要幫忙他也不會同意,怎麽一下子開始問我怎麽辦了,我哪裏又知道怎麽辦,別看我的確考上了大學,可那也是因為我不喜歡管閑事,也沒什麽愛好,就天天在家看書,當然了,說起這件事,我也很自豪的,別人看書都是拿著學習用的書埋頭苦讀,我為了考試也免不了這樣讀書,可我的確很聰明,功課學好之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去讀閑書,天文地理這個我不喜歡也有點高深,我讀不下去,就選擇了曆史,曆史人物們計謀百出的樣子是我最喜歡的,我曾經也想著想他們一樣拿著白紙扇瀟灑一把,可真正的到了要出主意的時候,我才發現,想象和現實是不一樣的,比如說這一次,我就很茫然,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出主意,下意識的就想著,要問問我爹。


    “都二十的人了,怎麽還要依靠父母!”我爹眼睛一瞪,又嚇了我一大跳,他胡子一橫,我就趕緊點頭,說道:“我想,我想還不行嗎?”


    “不光是主意,還要是個確切可行的辦法,你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咱們怎麽能安全可靠的把這個難關度過,剛才我們商量的那個辦法,你也想想怎麽操作,反正現在學校放假,電腦什麽的你都有,這個咱們準備準備,找幾個年輕人一起辦起來,一定要找咱們姓趙的,那些外來戶的心思,你看看張成平就明白了,他們早就談好了,現在說不定就在外麵和那些人喝酒聊天一起商量怎麽陷害咱們呢!”


    我三叔是個仔細人,他這樣叮囑了我一句之後,又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我豎著耳朵一聽,才知道這一次真的有些麻煩了,他叫來商量的人都是姓趙的,沾親帶故的他才肯相信,至於外來戶,他是一個也沒叫,一想到這件事交到了我的身上,我就有些激動,但也有些害怕,剛才張成平說的那些拆遷的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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