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熊希齡的想法


    岑春渲來到懷仁堂國政辦公大廳,貴賓室在懷仁堂南邊的花園裏。


    雖然大總統辦公室也在懷仁堂之內,不過岑春渲走進來時並沒有遇到袁世凱,倒是與外交部長陸征祥照了一麵。岑春渲與陸征祥的交情不深,僅僅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跟著侍從官來到花園的貴賓室。


    熊希齡穿著一身正經的西裝,頭發整整齊齊梳理成民國流行的三七分,打上發油之後顯得烏黑亮澤。他好整以暇的站起身來迎接,順便整理了一下穿在裏麵的馬甲下擺,對岑春渲迎著笑容說道:“雲公別來無恙,近來可安好?”


    岑春渲與熊希齡不算陌生,雖然沒有深厚的私交,但熊希齡跟隨康有為、譚嗣同等人組織維新運動時,雙方有過頻繁來往。岑春渲是極力支持維新變革,屢屢上書聲援維新派人士,因此這層***關係頗有淵源。


    論資排輩熊希齡在岑春渲麵前還要自稱一聲晚輩,熊希齡當年參加殿試時,岑春渲已經是太仆寺少卿。等熊希齡被欽點至翰林院任職時,岑春渲則升為大理寺正卿。


    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再次相逢,大家身份已有差別,一個是中央政府的國務總理,一個僅僅是地方政府的政務顧問,能有平等的禮儀算是不錯了。


    “總理閣下客氣了,我這副老骨頭還算紮實,走南闖北尚且不在話下呢。”岑春渲用自己習以為常的淡笑回應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來來來,雲公請坐。”熊希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保持著禮儀的笑容說道。他也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物,要不是袁世凱和進步黨內部一致要推自己出任內閣總理,自己未必稀罕這個傀儡之職。但在岑春渲麵前,他一直都有一種提不起脾氣的感覺,這還是昔日留下的影響太深。


    兩位主要任務落座之後,國務院陪同的幾個文職官員也跟著在旁邊落座。侍從官端來上號的茶水,又把貴賓室外麵的爐子添了新炭火,保持室內暖氣不降溫。


    熊希齡長歎一聲,用舊式的官腔感悟的說道:“岑老在上海隱居多年,這次為我中華民國的共和統一大業奔走,吾心甚慰啊。清王朝沒了已有兩年時間,不得不感歎光陰似流水。然而如今放眼中華國內,雖已有法統之中央政府,可依舊有野心家心懷鬼胎,頻頻製造***。國無完國,這對每一個中國人來說都是一件恥辱之難呀。”


    岑春渲表情不置可否,但象征性的點了點頭,接過話說道:“國無完國,著實是一件難解心憂的大事。聽總理閣下之言,似乎造成如今動蕩的罪魁,鐵定隻是南方那些野心家了?”


    熊希齡故意調笑道:“若不然,雲公又以為如何?”


    岑春渲冷靜的說道:“常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官逼民則反,若不是咱們中央政府落下不幹淨的口實,下麵的***也不至於鬧這麽大。總理閣下是明白人,理應知道其中的道理才是,何必還要故弄玄虛呢?”


    熊希齡見岑春渲直接捅破窗戶紙,臉色略微有幾分難堪,心中也有一些惱火。不過身為一個***場上的人物,這點限度還是有的。他看得出來岑春渲不喜歡講官麵上的廢話,這可是對方長久以來的性格。也罷,反正也讓自己省省心,不必浪費時間。


    “雲公還是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諱。既然如此,我也不與雲公說冠冕堂皇的閑話,這次雲公北上表麵上雖說是請願,可是不難想象其中肯定與廣東的戰事有關聯。說到廣東戰事,從北去年七月到今天已經有大半年不得安寧,不過這是大總統誌在必得的決定,若雲公是想來勸停此戰,隻怕困難重重。”他不疾不徐的說道。


    “其中的道理老頭子自然明白,所以這次北上老頭子最終還是要多多仰仗總理閣下。”岑春渲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不過他的語態絲毫沒有流露出有求於熊希齡的意思。他隻不過是把話說得好聽一些,兩人都是***人物,能走到一塊隻能說明有共同的利益驅使。


    岑春渲想要利用進步黨在***政府內部疏通停戰之事,熊希齡也想要利用岑春渲讓廣東戰事有一個合理的結局。


    “雲公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熊希齡哈哈的笑道,聽上去是在謙虛,可是卻隻有上半句話,聽上去弦外之音十足。


    “我中華民國成立之初,大總統不思息戰養民,與各方勢力共圖國家繁榮昌盛,反而在短短一年之內屢屢用兵,從江西到江蘇,從上海到福建,兵災不斷,民不聊生。如今北洋軍五萬重兵壓境廣東,南方戰火愈演愈烈,中國人打中國人的醜聞咱們還經曆的少了嗎?”岑春渲鄭重其事的說道。


    “雲公,這話怎麽聽起來有些不盡其實呀。要說宣布廣東***,鬧出什麽討袁起義的人,不正是吳紹霆他自己嗎?現在戰場上吃不消了,反倒把責任全部都推到大總統身上,未免有些過分了吧。”熊希齡帶著幾分冷笑說道。


    “總理閣下,吳大都督帶頭打響二次革命的原因,外人不知道情況也就罷了,您身為中央政府的總理多多少少會有內幕消息才是。先前老頭子已經說了,常言道***,若不是袁大總統對革命首義的功臣太有忌憚,吳大都督未必會走上這條道路。”岑春渲絲毫不在乎周圍那邊國務院的官員,直接把話攤開了說。


    熊希齡也沒有太在意岑春渲的直言,他早就沒想過這次會談能有什麽保密措施,遲早是會讓袁世凱聽到風聲。而這次會談的內容,實際上正是為了說給袁世凱聽,畢竟決定廣東戰事是否繼續打下去的主導人還是袁世凱本人岑春渲現在麵臨的對話壓力,不僅僅是要說服熊希齡,更重要的還是要說服袁世凱本人。當然他已經有自己的一套計劃,要想說服獨斷獨行的袁世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切還得循序漸進,讓袁世凱意識到繼續交戰的嚴重性。


    “好吧,咱們不說這些誰對誰錯的話了,雲公您是明白人,對或錯有時候並不是問題的主要所在。今日我特意抽空與雲公一晤,也很像聽聽雲公究竟有什麽見解。誠實的說,戰爭始終不是好事,尤其還是內戰,南方的戰火燒到今天,勞民傷財不在話下,更是讓新生的共和國動蕩不安,餘身為國務總理,哪有不憂心的說法?”熊希齡自歎自哀的說道,語氣和神態儼然表現出一個政客的作範。


    “見解談不上,老頭子這次北上是真正要多多仰賴總理閣下從中翰旋才是。如今在大總統的心理,已經認準大軍壓境必定能平克廣東。可是萬一大總統的是錯的,不說粵軍能夠反敗為勝,隻說北洋大軍如果深陷廣東僵持不下,大總統當如何應對?中央政府當如何應對?”岑春渲質問道。


    “這些問題我何嚐不曾深思,可是大總統的決心不是輕易能動搖,如果戰事僵持不下,大總統一定會繼續增兵廣東,直到能徹底取勝為止。”熊希齡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岑春渲的問題隻是假設,而這個假設也正是進步黨最擔心的地方。


    “繼續增兵隻會擴大戰事,就算最後吳大都督戰敗,北洋派隻怕也未必勝的光彩。袁大總統在北方悠然自得,殊不知一戰下來元氣大傷,到時候中央政府的權威還能像現在這樣深入人心嗎?一個吳都督可以折騰數倍北洋軍,殊不知吳都督之後還會不會有唐都督、陸都督、熊都督呢?屆時袁大總統還有足夠的底氣平複這些人嗎?”


    岑春渲故意把話題牽扯到中央政府的權威上,熊希齡身為國務總理代表的是政府首腦,自然最關心的還是中央政府的利益。袁世凱這個大總統是國家領袖,雖然是中華民國實際的統治者,可在憲法上仍舊區別於國務總理。


    熊希齡聽了岑春渲的話,果然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承認岑春渲是說到要害之處。


    “雲公,你說的有道理,可即便如此,若是單憑我的話就能說服大總統的話,年關之前廣東的戰事早就結束了。”他無奈的笑道。頓了頓之後,他繼而又說道,“再說,雲公你也太不仗義了,說到停戰那是南北雙方的事,怎麽弄得好像一定要讓袁大總統先退步呢?”


    “老頭子動身北上之前,吳大都督確實對我囑咐過一些話。吳大都督對發生在省內的戰事自有一番看法,戰鬥打到今天他不在乎血拚到底,可終究認為***政府一味心思製造內戰,反而放著蒙古叛亂之事置之不理,這是非常不理智也是不顧中華民國主權利益的事。真不知道洋人們怎麽看,大總統寧可把精銳部隊和大筆經費投入內戰,卻任由國際野心家們***中華領土,這難道不可笑嗎?”岑春渲慢條斯理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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