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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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暮挑開竹片編製成的卷簾時,窗外已是細雨綿綿,雨水從屋簷上的瓦片邊緣落下,一滴連著一滴,宛若淡淡輕紗般的帷幕,於草木泥沙間發出沙沙聲響。


    他扶窗看去,雨水滴打在院落之間,別有一番寂寞的情趣。


    這是十月裏的第一場雨,也同樣是張暮來到青州後的第一場雨,此刻他尚未察覺諸多煩心的事情,隻不過有感大勢所趨,豫州與周邊六州間的偌大戰事將起。


    張暮眯著眼,這般動輒就要數十萬將士對決的戰爭,讓他多少有些心緒不寧。


    “自古有雲,山雨欲來風滿樓。如今雖有綿綿雨水,怕也不過是暴雨將至的前奏。”他輕聲著呢喃自語,身在冀州剛剛投奔夏侯霖時的感覺再次浮現,明知道大戰將至,卻又不清楚會帶來什麽樣的結果。


    房間裏裝飾很是古樸,幾扇鏤空的木質屏風旁,燃著三株檀香,肉眼可見的雲煙繚繞裏一份地圖正半開著,平鋪在桌案之上。


    有心人從旁看去,會發現上麵林石險道、地勢高低被描繪的異常精細,而地圖兩側的卷軸間,恰有幾個州域顯現的淋漓盡致。


    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豫州!


    豫州並不大,也絕不是這個大陸的中心地段,但它所引發的戰爭已經在所難免,而且波及範圍之廣,雖不能達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卻也是百年少有。


    在此之前,張暮雖已有判斷,但今日翻開圖冊時,還是禁不住內心中湧起波瀾。


    無它,隻因這場戰爭竟然涉及了七個州域,多達半個大陸的勢力都被卷入其中,從某程度上來講,這種戰爭將會決定大陸所有勢力的未來趨勢。


    張暮如今身在書院,已經遠離了戰爭的波及範圍,但身為謀士,他還是要不斷關注大陸上的形勢變化,隻不過這樣龐大的戰役,已經完全脫離了他所能推測的範圍之外。


    人終有力窮之事。


    張暮在經曆了冀州風雲後,早已擁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身能力的大小,冀州與荊州之間開戰時,他就推測的磕磕絆絆,雖然最後也看清了蔣靖布局,但其中過程之曲折,甚至達到了幾經生死的地步,不得不說,當一個人可以憑借智慧設下這種布局時,那麽無論這個人再多和藹,也會讓旁人產生深深地恐怖。


    人如此,戰局也是如此。


    如今的戰局,已經讓窺視出冰山一角般的張暮,感到深深恐怖。他很難相信,身處在這個戰爭漩渦中的人們,彼此到底留下了什麽樣的殺招後手,又以什麽樣的心態去介入這場龐大戰爭。


    豫州、徐州、冀州、幽州、司隸、揚州、青州.......


    每一個州域的出現,都會讓張暮感覺到一種蛋疼。而在這種蛋疼中,還多多少少夾雜著一絲恐懼,這不是什麽懦弱,因為每個人在麵對影響世界卻又無法掌控的局麵時,都會有這樣的情緒存在。


    隻是因人而已,或多或少罷了。


    張暮抬起頭看著天,陰雨綿綿,雨水打落枯枝的聲音伴隨著‘莎莎’聲響起。他心中一動,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了前世裏得知母親病故的那個夜晚,世界被一瞬間放大,似乎所有事物都陌生起來,變的無比複雜。


    他扶著窗,房間裏跳躍的燭火,讓張暮映在窗戶上的身影不斷變幻。


    時大時小,又時有時無。


    窗外,夜雨紛紛。張暮沉默著,身前旁人無法看見的透明屬性板上,正閃爍著若有若無的光亮。


    【大勢】:1325年10月9日,夜,青州勢力柯月明發布征戰令,對同州域勢力彭玉森宣戰......


    大陸,更亂了。


    ......


    夜雨過後的第二天,書院裏的日子依舊與往常一樣,山野林中依舊有人坐在地上看著書,學舍裏依舊有門生在不斷打哈氣,仿佛永遠睡不醒一樣,遊玩的人繼續遊玩,學習的人繼續學習。


    無論外麵怎麽變,在這裏你也感受不到一點變化。


    所以很自然的,公孫正依舊在喝著酒,雖然他早已忘記喝酒的理由,也喝的不是什麽好酒,但酒水卻很少會與他離身,而且喝酒的時候大都不在自己庭院,也大都隻有自己一人。這已經是種習慣,很多很多年的習慣。


    當然,這個習慣並不怎麽好。


    “凡事過猶不及,你喝的太多了。”張暮看著公孫正,有些歎息的說著,這東西是一個人的習性,身為友人可以勸阻,卻也不能過多幹涉。


    公孫正很有才能,但有才能的***都傲氣,而對有傲氣的人就不能太過束縛。


    果然,公孫正笑了一下,拿著身旁酒瓶又輕輕飲了口,卻是對張暮的話語並未太過理會,反而開著玩笑說道。“你這話說的不錯,但世上之事沒有絕對,酒即可害人卻又可助人,你難道不知道益州名將方源?他就是個酒後將軍,酒前唯唯諾諾膽小如鼠,做起事來謹慎異常,酒後卻性情剛烈,諸事果斷,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故此,守城時他往往從不飲酒,攻城時卻又在大醉之後,你說這東西神奇不神奇?”


    “哦?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公孫正說的是酒,但張暮卻完全被他話語中的人所吸引。“這個方源莫非也是風雲***上的人物?”


    公孫正撲哧一笑,連酒水都差點噴了出來。


    “真笑死我了,我就這麽一說你居然就信了?!張暮,你這謀士當得可大失水平啊。哪天戰場之上,要是有個人煞有其事的對你說他們勢力早已征戰準備,你莫非也要學韓猛掉頭而回?”


    我勒個去。


    張暮瞬間就鬱悶了。沒辦法,作為穿越人而言適應生活是一方麵,但另一個世界裏的諸多常識卻沒有辦法短時間內補全,比如物價多少,比如什麽人做過什麽事,比如某地有什麽樣的曆史......


    但這種東西,雖然與布局有些牽連,但似乎與謀士沒有太多關係。


    張暮雖平時看看,但也沒有過多放在心上,他來到書院最希望得到名聲,卻也希望可以借此提高自己,畢竟係統隻是係統,卻並非他這個人本身。


    境界,與係統沒有關係。


    後者是一種功能上的輔助,隻是係統太過強大,已經破壞了輔助的平衡,讓某個普通人以另外一種方式得到了類似於【謀己】、【謀人】這樣的謀士境界。


    但究其兩者本身,終究是不一樣的。


    所以,張暮實際上內心裏對於書院內的教授還是頗為上心,隻是由於介入了內門考核之中,讓他在這段時間內不能得到進入學舍的機會。


    這是學院裏的規定,用公孫正的話來講就是規則,而規則有一種特性,那就是誰都必須遵守。這裏不是前世那個**年代,亂世裏,每個人都要為命運前途而戰,利益,隻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書院裏每年都會有很多人來,這些人抱著各種各樣的不同心態,有的人為名,有的人為利,有的隻是想提高自己,還有的,是想要在不斷征戰的天下裏尋找一份樂土,但無論怎樣,書院終究隻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我們走進來,早晚也要走出去。”公孫正臉上很平淡的說著,對於這種傷春悲秋般的感慨,他似乎早已看破。


    “所以對於我們而言,外麵的天下才是最重要的,張暮,名聲是一條得到下棋資格的捷徑,但它不能幫你下好棋,其實所有下棋的人,最終所依憑的都是自己。”


    “確實如此......”張暮笑笑,眼角餘光不自覺看了眼身前屬性板。隨即將話題一轉。“你既然是書院中僅有的五名‘天’字人物,那總應該有點特別的地方吧。”


    公孫正愣了愣,在他印象裏張暮很少開口要求什麽。


    “怎麽?你想讓我幫你做點什麽?”


    “我要一份詳細點的青州勢力分布,最好上麵有一點標注,你知道的,我有些東西不太清楚。”


    公孫正會意,打從冀州兩人結識起,他就清楚很多一般人都知道的東西,張暮都不知道,至於其中原因,他從來沒有問過。


    因為對於張暮,他有自己的打算。


    “你既然知道這方麵的知識很匱乏,就應該找時間去補一補。等到考核過後,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名字忘了,但它有個綽號,叫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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