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夜入蠶從百年秘辛


    “情況不對頭。但是自己並不能準確的歸納自己心中所想。”江上柳皺著眉頭冷冷地想道。


    因為此灰衫人非彼灰衫人,江上柳原本高懸起的心漸漸的放了下來。


    對付玩家,無論對手是正道雙極天中的司馬中原還是孤夜雨,或者是東皇界的北極天濁酒,徉或是那未知的魔道強人帝釋天,自己都無所畏懼,都有信心戰而勝之。即便是不能勝,也斷然不會有敗亡之憂!


    身處這虛幻世界遊戲一年,江上柳也幾乎是從未嚐一敗過!那種在現實世界的雄心,霸氣,雖然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背叛,因為那種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而有些迷茫,萎靡。但經過了這麽多的時日,漸漸的,在這遊戲世界中,已然再度恢複!


    但是,這自詡不敗的,無敵的信心,隻是相對於玩家而言。對上接近或是達到元嬰境界的npc們,還會有這樣的信心,那不是嫌死的慢,就是腦殘。


    眼見這灰衫人竟然目光略顯呆滯,一幅完全不認得自己的摸樣,江上柳便放下心來。如果此人真的是那天姥山上為自己所斬殺的妖人轉生,若是再動起手來,沒有了那青蓮劍意,江上柳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是這強悍的npc的敵手!


    心放下,疑惑卻是依舊。黑霧中的光亮隻是一閃即逝,江上柳尚無法抓住。


    蠶從城外。


    大典奪旗事畢,原本名義上三分蠶從,但實際上獨霸半壁南荒的奈何天玩家悄然離城。


    “百殺,天柱,跟我來。”一個黑衫人喊道,駕著一道灰色劍光順著城郊高崗的邊緣飛行,劍光急促,勁風到處,揚起一路塵土,像一陣風一樣疾馳到奈何天玩家陣列後方,在那裏找到了淩空而立,正若有所思的莫蘭秀。


    “蘭秀,遭此變故,人心不穩。你看該如何行事呢?”


    莫蘭秀從思緒中醒悟過來,麵色由茫然突然變得冷厲,恢複到了那縱橫南荒時的女煞星本色。


    “不能散,失去的,半年後我們會奪回來!若有人心浮動,造謠生事者,斬!然後驅出組織!”莫蘭秀纖手向前一擺,一根雪白的玉指遙遙指著前方齊齊回首的玩家們喝道,“一點挫折就讓你們亂成這副樣子啦?昔日淩駕他人之上的威風上哪去了?有我在,奈何天就不會衰弱消亡。話就說到這,諸位自絕!”


    那麵對江上柳時柔婉的音色,此時生硬如鐵,淩厲如刀!


    一時間,浩大的人群一片靜寂。


    這縱橫無敵的女強人雖然敗了,但是,其人在奈何天玩家眼中的強悍程度卻是沒有絲毫的遜色。


    以為,大家隻是知道這女子戰績卓著,縱橫南荒無敵手,但是,究竟那成名的道法有多凶厲,有多恐怖,卻是幾乎沒有人親身體會過。


    但是,就在不久前,兩大強人道法一擊,餘波傾滅近五千人!


    五千人,瞬息間灰灰。這是何等恐怖的手段!


    故此,這女強人乾達婆莫蘭秀之敗,隻能說明新來的那個更狠,並不能說這女強人手段差了。


    對於奈何天玩家來說,遊戲生涯首次敗亡的莫蘭秀,或許更恐怖。


    夜。


    月色是慘白的,亦如江上柳對於這蠶從宮的印象――充滿了詭異的色彩。


    一戰功成,江上柳與邪魔道諸人皆大歡喜,各取所需。履行係統合約後,江上柳也如願的收到了那本金銀絲編就的書冊,碧磷衝秘圖。


    交付時,糖做的老虎欲言又止,思及到這位大人的手段如此犀利,竟然能如此輕易的便斬殺了強如莫蘭秀這樣的不敗強人,最後還是開口說道:“玄冥大人,這本書冊,乃是我們在一次組織行動中,偶然撞到一個落單的npc,因為那怪物發生爭執,衝突,最後,我們幾乎是傾整個組織之力,在死傷慘痛的情況下,斬殺了那人,結果便是爆出了這本書。後來我們知曉,那人是紅花鬼母最寵溺的小徒,故此,這東西常帶在身上,或許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就怕上麵有什麽陣圖氣息,可供人追尋。”


    江上柳擺擺手,一笑道:“無妨,我知曉了。”


    糖做的老虎見到這位玄冥大人並不在意,心道話我已經說開了,日後若是有什麽變故,也怨不得我,更怨不得我邪魔道。


    之後別過,便是江湖路遠,山高水長。


    江上柳並沒有離去。雖然心中那種陰寒,那種恐懼一直縈繞不去,一直都在提醒他,此地危險,還是遠走避讓的好。但是,江上柳這種執拗的個性,隨著他性情的恢複,也重新出現在他的習慣中。


    知難而上。


    最多不過就是一個掛落而已。轉生在南疆,也不會誤了那一月戰約的。


    將人魚碧笙收入那封鎮玉璽當中,江上柳便重新借著月光,潛回了蠶從城。


    “師父,他身上有種死人的氣息。”


    小人魚在大典是,從孔壬王身上察覺到異常時,曾經這般說道。


    這句話,一直徘徊在江上柳的腦海當中。


    死人的氣息!


    聯係到自己心中所想,江上柳感覺到那團迷霧漸漸清晰。


    若真的是那樣,或許,此行既能滿足自己的心中所願,不留下遺憾,也不會那般凶險。


    蠶從宮的侍衛,雖然都是七八十級的人物,但是,論金丹修為,比之堪堪要突破至傳說境界的江上柳而言,還是差了一些。在雙倍範圍的感應氣息中,江上柳往往能提前察覺到對方的巡邏路線,尋空蹈隙,漸漸深入。


    月色慘白如死人的臉。


    夜色也更陰沉。江上柳身上的猙獰黑甲,隱沒在夜色中,穿行在蠶從宮中。


    蠶從大殿。


    避開了一波巡邏的侍衛,江上柳便進入其中。


    大殿裏頭空曠坦蕩,一切擺設都遵循南荒特有的舊製,兩側的廊子裏排列著一排獸骨和鐵罄,上方還有銅製的怪鳥,口中銜著吊墜燈,此外便沒有一點裝飾和多餘的物品,這更增添了它的廣大和寒冷,還有陰森。


    江上柳在大殿中穿行,向後門行去。


    大殿的青色地板,比之他處,看上去精致多了,上有各種淺雕百獸圖案。江上柳的腳步在裏麵發出空空的回響,雖然微小,但是在這空曠的大殿中,漸漸被放大,在空氣中蔓延,傳播開去。


    大殿比遙望的,估計的還要大。


    江上柳的目光越過大殿的盡端,落在一張巨大的黑影上,那是一張高聳的王椅。它乍看上去很像峨眉中原仙府大殿上,妙一真人坐的那椅子,但是,仔細看來,卻是有著極大的不同。


    這張王椅的兩側扶手,是兩個浮雕,浮雕的圖案,赫然是兩個人的頭顱!


    栩栩如生!


    江上柳猛然看去時,嚇了一跳,以為那裏有兩人正在注視著自己呢!


    慢慢行到近前處,江上柳按捺住心中的躁動,仔細看去,此刻明知是死物,乃是雕刻,但是,心中的驚駭,卻是更深!


    猛然間,江上柳有些毛骨悚然!


    同時,還有些憤怒!


    這王椅扶手上的兩個頭顱雕飾,赫然便是江上柳所熟悉的兩人!


    一人頭上道冠,麵容和藹中帶有威儀。


    一人頭上有方巾飄逸,目光深邃。


    滅度真人!


    謫仙人青蓮居士!


    這竟然是江上柳前後兩個師父!


    他們的頭顱雕像,怎麽會在這裏?


    這孔壬王難道跟他們兩人有什麽交集?否則為何會如此作為,唯有怨毒到了極點,才會如此!


    駭然,茫然。


    江上柳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便在此時,一股黑煙如幽魂般自王椅中慢慢溢出,如此的淡薄,在昏暗的燈光下,幾乎不可察覺!


    悄然間,便彌漫到江上柳的身軀之上!


    森然中,江上柳察覺到有些不對,但是,驟然間,意識便有些模糊了。


    模糊的清晰。清晰的模糊。


    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幻境中,有似乎麵對的都是真實。一應過往,盡數流淌於心中。


    耳邊幻音重重,一切若幻若真。


    不知何時,仿佛回到了昔日,江上柳開始聽到了碎冰在故居旁的黑水河裏相互撞擊,發出刀劍一樣的清脆聲響。然後,他仿佛聽到了無數蟲蟻在地下深處活動的聲音,它們那些黑暗的通道中開始忙忙碌碌地挖掘和廝殺。他仿佛聽到了故居老樹上報春鳥在巢穴中呢喃。然後,在這報春聲中,百花盛放,江上柳聽到了無數花粉散播在空氣裏的劈啪摩擦聲。


    緊接著,便是異星之上,劍齒虎餓著肚子對月長嚎,長角羊用長角劈裏啪啦地格鬥,菱角豬在大樹和岩石上瘋狂地磨著身上的菱角。


    仿佛隻是啪的一聲響,氣息就突然全都變了。這些聲音把江上柳帶到了一個虛幻若真的從前世界,讓他有些懵懵懂懂。


    懵懂中,一個聲音傳來。


    “一模一樣,是吧?”


    這是一個低沉的聲音,轟轟地在江上柳的耳邊響起。


    “再有一段時日,等我恢複了,我就可以做好它了,有靈魂的雕塑,才是活的雕塑。”


    然後,江上柳便發現,在黑暗裏顯露出兩點碧熒熒的光,和著昏暗的牛油燈,如此的詭異淒迷。


    “什麽一模一樣?”


    懵懂中,江上柳不自覺的問道。


    那兩點碧熒熒的光慢慢的在昏暗的大殿中隱現。慢慢浮出一個黑色的身影,似虛若實。


    這是一個高大的身影,麵目恍惚,江上柳似乎看的很是真切,但似乎又從來都沒分辨出倒是什麽摸樣。


    那人身形緩緩的飄近,江上柳下意識的試圖向後避讓,但似乎在夢境中一樣,便如夢魘,身體卻是無法動彈。


    那人來到了王椅前,帶著疼愛的神情拂拭著那張椅子。摸索著這張座椅上繁複無窮的圖案。那種微笑的癡迷,他看上去並不那麽可怕,但是卻是令江上柳心中不停地往外散發著寒氣,陰寒。


    “還剩他們的元靈,等我把它徹底雕好,它就是我的新王椅。”這個黑影那模糊的麵孔發出無聲的大笑,臉上的表情,笑的像一條蛇!


    “天姥山的謫仙人,如今怎麽樣了?謫仙的傳人?”


    黑影在發出陰冷的笑後,緩緩的開口說道。


    刹那間,江上柳感覺到的冷意更勝!


    這人就是孔壬王?他竟然能察覺到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那活了幾千年的老魔,夜修羅的族長,斷然無此修為!


    此人若是孔壬王,那出現在大典中的又是誰人呢?


    謫仙人,滅度真人。一個遠在海外孤島度日。一個身在大陸最南的天姥山飛升。跟這黑影似乎是風馬牛不相及,為何會有牽連?為何會這般遭人怨毒?


    所有的疑問,都在這黑影身上。


    “其實,我早就該飛升的。要不是先後遇到這兩人。”


    那黑影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對江上柳說。


    “曆幾千年時光,那一日,我修為漸漸圓滿,即將麵對魔劫,可是,卻有一人自昆侖而來,說,他今日煉劍頗有心得,欲練一劍,唯獨缺少一物,要向我借取。正魔不兩立,談什麽借取!但我身處關鍵時刻,不欲節外生枝,便答應了他,隻要我有,便送給他。”


    “你猜,他要借什麽?”


    黑影呢喃的說道,話音依舊陰冷。


    越來越陰冷。


    江上柳無言的看著他。


    “他說,貧道聞夜修羅族孔壬道兄身懷天魔骨,欲煉殺戮之器,故此,前來討要一截。”


    “哈哈哈哈。天魔骨,你道是何物?那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


    言此,黑影狂笑不止。


    果然,他就是孔壬王!那活了幾千年的老魔頭!


    原來自己那便宜師父滅度真人昔日竟然如此囂張,如此霸道,敢在臨劫的老魔麵前討要魔骨,真是厲害!


    江上柳心中一時間不禁想象當時情景,有些悸動。


    半響後,那黑影繼續緩緩說道:“我麵對天劫在即,但也不能任人如此欺負,自然唯有一戰!”


    麵色更加模糊,似是處在回憶中,這黑影說道:“他囂張,武力當時還淩駕於昆侖掌教之上,自由囂張的本錢,但本王又豈能差了?一戰之後,我雖然被其斬落一截天魔骨,但是,他也中了我一擊,恐怕是今生無望進窺天道,無法飛升了。”


    “哈哈哈,這遠比我的損失更大!”


    “那一戰後,我天魔骨損,受創頗深,引得族內強者窺伺王位。我雖然並不眷戀這位置,但是卻不能放任給他人!”


    黑影聲音漸漸冷厲。


    “以受創之身,平定各路心懷叵測之人。這夜修羅族的強者,幾乎盡數在我手中隕落。夜修羅,名存實亡了。這都是拜那昆侖滅度真人所賜!”


    “無奈下,本王唯有以半靈**血肉為食,意圖恢複往日修為,重新祭煉圓滿,行飛升大業。但是,在三十年前,卻是又招來一人作祟!”


    “謫仙人!天姥山上謫仙人!”


    黑影一字一句的說著,那幽幽的兩點碧火凝視著江上柳。


    陰冷,無邊的陰冷。


    一瞬間,江上柳似乎覺得,眼前的這黑影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條巨大的毒蛇!


    “其人一劍中分蠶從,將我重創不算,更是滅殺我子民無算。那一戰之後,我肉身幾乎毀盡,直到今日,我都無法離開這蠶從宮!”


    碧光如電,驟然射向江上柳!


    “我可以在這張椅子上坐安穩了,因為無法飛升了。我的家人因為那兩戰,也一個個離我而去。這一切,必該是我將付出的代價嗎?”他問江上柳。


    江上柳無語。


    “真是寂寞啊。”這黑影一臉寥落地說。


    “謫仙人飛升了?滅度死了?為何我感應不到他們的氣息了?”


    “滅度真人,每當想起他,我都會摸摸我殘存的那半條肋骨,告訴自己,別忘了這斷骨之恨,別忘了這滅族之仇!”


    那黑影一字一句的說著,頓挫中,雖然語態平和,但卻令江上柳毛骨悚然!


    那仇恨之意,真的是刻在骨子裏了。這滅度真人也太能生事了,竟然招惹了這等大魔頭!


    “天姥山上謫仙人啊,昔日他那道凜冽的劍意,不光是中分了蠶從大城,而且一直在我心中紮著根,每每刺痛我,讓我流血不止。”


    這孔壬王喃喃的說著,身影輕擺著,令江上柳意識似乎清晰,但又模糊。


    大殿之內,為陰風吹拂,燈影搖曳,江上柳的身影也似有韻律般的搖曳著。而那黑影的影子卻沒有擺動,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影子!


    “滅度,他的氣息我好久就感應不到了。想來,他應該沒有死,就是不知藏到何處去了。而那謫仙人,為什麽他的氣息前些時日也消散了呢?難道他飛升成功了?”


    孔壬王緩緩的說著,聲音中帶著一種奇怪的韻律,似魔咒一般,令人想把一切都毫無保留的說出來。


    江上柳搖了搖頭,努力的回憶了一下,一時沒有開口。


    “我想,他大概是飛升了。故此,我打發一人去那天姥山探尋,但是,卻被你殺了,隻送了一口飛劍真靈回來報訊。”


    孔壬王一口就道破了天姥山上所發生的事,聲音由平緩突然轉為奇詭!


    “你得到那劍意了嗎?”


    “我――”


    江上柳一時語噎。


    這孔壬王人在距離那天姥山相隔幾萬裏的蠶從宮中,竟然對於那裏發生的事情有如親眼所見!


    “你很奇怪,我為何會知道此事吧?”


    孔壬王那如虛幻般由黑霧構成的臉孔露出一個奇異的表情。


    “夜煞骨,即是被你所斬殺的那人,乃是我夜修羅族最後的幾個血脈生人之一了。如今,隨碧落黃泉劍回來的一點真靈,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


    沒用江上柳等太久,很快,他便說出來事情的真相。而且,更令江上柳震驚的是,這孔壬王繼續說道:“那一點真靈,雖然很不情願,但也隻能被我煉成一個意識被徹底抹掉的傀儡!你看到那夜煞骨時,定然是嚇了一跳吧?哈哈哈哈。”


    孔壬王笑著,臉上霧氣迷詭,表情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對於江上柳來說,更恐怖的,是他話中之意!


    “難道,這整個蠶從城中的高階npc,都是傀儡不成!?”


    一瞬間,江上柳便想到了自己所見,所聞,所感,所帶來的那些疑惑。那些似有靈光閃現,但最終還是隔了一層紗沒有捅破的謎團!


    都是傀儡?!那豈不是說,這蠶從城中,都是死人!!?


    江上柳背上的寒意更甚了。


    原來這座大城,竟然是被一群死人管轄,操控的!想到此,江上柳知道那種不尋常的怪異感是如何而來的了。


    死人管理死城,而最大的幕後操控者,便是這孔壬王!


    而玩家們,居然在一群行屍走肉的管理下生活。


    “哈哈哈哈,你終於猜到了!不錯,這座大城,本來是生機勃勃的,我夜修羅族更是人才濟濟。但是,經過了滅度,謫仙人兩番惡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精英盡喪。好在還有我,是我複活了他們的軀體。但是,此那以後,我的意誌便是他們的意誌!他們的所見所聞,既是我之所見所聞!”


    這一刻,孔壬王那陰森的笑意,在江上柳的耳中竟然有些模糊了起來!


    驚到極致,人便平和了。心態也緩和下來了。思維漸漸清晰。


    難怪自己剛剛進入這蠶從,便始終有種詭異的感覺!


    原來是這孔壬王在監視著自己!從自己一進蠶從,他就知道了!


    這一刻,江上柳已經能夠把前後的事端因由理順了。


    難怪那些高階npc侍衛們目光呆滯,有若提線木偶!難怪那大典之上的孔壬王身上有股死氣!難怪那天姥山上的灰衫人,既是這孔壬王口中的夜煞骨,在臨死時如此的悲恐,如此的淒厲長號!


    因為他知道,自己要麽身死魂滅,要麽便逃出一點真靈,然後變成一個為人操控的提線木偶!


    衡權利弊,那夜煞骨終究還是選擇了後者。或許這樣,待到這孔壬王重回昔日修為,徉或是更進一步,憑借著那點真靈,他還能有轉生的機會。


    “是啊。這座城所有的動向,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無所遁形。你身上有青蓮的味道。當你來時,我就知道了,你是謫仙的傳人。但是,我不知道那謫仙人究竟如何了,所以,我並沒有動你。但是,你既然斬殺了我夜修羅內係,而且居然還敢重回蠶從,那便是自投羅網了。”孔壬王緩緩開口說道,“我昔日在南荒之南尋覓了幾年,花了好大工夫,找到了一朵這樣的花。”他從黑影中掏出一朵碩大的黑色花朵給江上柳看。


    “這是黑優曇花。”孔壬王說。


    那朵花開得茂盛,幽幽的黑色光焰在同樣的黑暗中閃耀。


    “縱然修為大減,但是,憑借此花,我也能勾出你的真靈元神,儲蓄你體內蘊藏著的那道謫仙劍意,好好的琢磨一下,究竟是為什麽,它會那麽的強大!或許,參透了這道劍意,我能重回臨劫道行也說不定。哈哈哈哈。”


    孔壬王狂笑著,那黑色有若虛幻的臉孔怪異的扭動著,抽動著,跳動著。


    在這有若癲狂的笑聲中,江上柳想要掙紮,卻總是覺得身上無力,有若陷入到一個夢魘當中,便如身在泥潭,四周無依靠,唯有緩緩,堅決的下沉,步入萬劫不複當中。


    在這癲狂的笑聲當中,大殿中那牛油銅燈光影斑斕,搖曳。一個又一個朦朧的身影就在黑暗的大殿裏出現,在孔壬王的身後浮現了出來。


    江上柳可以看到一個有若苗家裝束的女人、幾名幼小的孩童,她們都匆匆忙忙地現出形來,似乎帶著快樂又急不可耐的神情,看著江上柳。


    笑容中有怨毒!有幸災樂禍!


    “這些是幻覺還是真的亡魂?”江上柳覺得這太真實了,自己有若身處噩夢當中,一時間兩手冒汗。他聽不到那些陰魂的話語,但從那孔壬王的表情中可以看出,這是真實的,他是在用寵溺的目光望著她們。


    看著江上柳,孔壬王頓了一下說道:“這些便是我的妻兒,諸天魔神們知道,我有多麽寵愛她們。可是,因為滅度,因為那該死的謫仙人,這一切都毀掉了,不是嗎?”


    伴著那平靜中蘊含無限恨意的言語,一條蛇嘶嘶地從他的肩頭遊了出來,蛇身亦是漆黑。而蛇頭上帶著一根半彎的獨角,角頂是血紅色的。


    “這是黑冰赤角蚺。將人咬上一口後,那人隻要修為不到元嬰上品,都無法抗拒,全身都會被凍成寒冰。你也如是,這樣,我就可以好好的,慢慢的用黑優曇花吸納你身上還未融合的那道劍意了。”


    那條黑蚺又從他的胳膊底下遊了出來,在他膝蓋上盤繞成一團,孔壬王一把抓住它的身軀,將它高高舉起,那條黑蚺便吐出兩顆森利的獠牙,似是在笑。


    “死在它的口中,你應該感到榮幸。在我們南荒,蛇跟蛟都是膜拜的圖騰。”


    看著孔壬王如同稀世寶貝一樣捧著那朵發出陰暗色澤的花,身上攀著那條詭異的蛇,江上柳扭動著身體,告訴自己要清醒,要暴起!


    但是,這噩夢仿佛還未曾醒來,這身體也似乎並不歸自己操控。


    “那就開始了。”孔壬王麵容變幻,欣喜而又向往地對著江上柳說。


    他那碧綠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江上柳,似是在計算自己關注的東西。


    “怎麽處置你還真是有點棘手。”他直言不諱地對江上柳說。從座位上低下頭來看著江上柳,就如同一條毒蟒用凶厲的目光低頭審視腳下的獵物。獵物看上去是隻幼小的兔子。


    “首先,不能觸動劍意。”


    孔壬王默誦密咒,身上不斷的有黑色煙霧彌漫而出,向江上柳籠罩過來。江上柳明知道這或許便是自己產生可怕的幻覺的根源,但是,卻深陷其中,難以自控。


    孔壬王好整以暇地注視著江上柳的一舉一動,饒有興致的打量琢磨著這個獵物。在江上柳滾落的汗水裏,那黑優曇花的黑色光芒開始放大如融化在殿裏的月光,江上柳沐浴在這暖洋洋的光裏頭,感覺到一種舒適的暖意,但是他知道,被溫水煮的青蛙,一開始也是這種感覺。


    這溫暖,太過危險!


    那黑冰赤角蚺發出嘶嘶的聲音,漆黑扭動的身上無火自燃,不斷的爆發出不同色彩的轉瞬即逝的火焰,這些火焰帶著刺骨的冷氣,向著江上柳爬過來。


    見到這被如孔壬王這等強人視若珍寶的怪蛇瞪著詭異的眸光慢慢的侵襲而來,江上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精神突然為之一振!


    太甚的恐怖,有時候也會是一種動力。


    這一刻,江上柳隻覺心中微微一蕩,與此同時空中彌漫著攝人神魄的煙霧,孔壬王的低聲誦念依然清晰如耳,如同來自天外的魔音。而江上柳同時也在低聲誦念著。


    那黑冰赤角蚺越來越近。那身上的冷焰似乎已經透過黑色鎧甲,灼燒到江上柳的身上。


    而在此時江上柳眉目一凜,便自清明!


    ‘坎離冠首,光映垂敷。玄冥難測,不可畫圖。聖人揆度,參序元基。四者混沌,徑入虛無。‘悠悠的頌聲在這大殿中回響,一時間,跟那孔壬王的低聲誦念的魔音,混雜在一起,但是聽來,卻是涇渭分明!


    頓時間,江上柳周身紅光一騰,中有無數玄奧光符,光華大作,旋轉流動。


    紅光起處,紅蓮妖王現出!


    那黑冰赤角蚺似乎極為恐懼這新現出的怪異人物,箭一般的飛竄而回,盤回到孔壬王那有若煙霧般的身軀之上。


    孔壬王驚愕的看著眼前的變化,看著眼前這突然變身的怪人。泛著紅光的青發披散在身後,四肢和雙頰上有些極淡極淡的暗紅色花紋,其形狀如火焰綻開。額上印堂正中,有一個半開半閉奇形的蓮花印記,色做殷紅,隱有神光。


    “天魔骨的氣息!我嗅到了天魔骨的氣息!”孔壬王喃喃的說著,那碧色眼眸驟然亮起!


    江上柳默念法決:‘紅蓮劫現,滅度三生‘,右手雙指並立,在眉間一劃,眉心紅光一閃,那奇形的蓮花印記已然是離體而出,瞬息便化為一朵血紅的蓮花,嫣紅色彩由濃轉淡,又由淡到濃,轉眼間一朵豔紅的鵝蛋大小的蓮花現於掌心,開閉之間,有說不出的妖豔之意,令人靈魂都欲吸附於其上。江上柳心念一動,蓮花如水銀般散落,聚合成一紅色飛劍,通體密布暗紋,仿佛無數升騰的火焰,耳邊似乎有鬼怪號哭之聲。空中隱隱有焚唱響起。


    望著江上柳手中的紅蓮,孔壬王眼中的碧光更亮了!


    “原來,滅度真的煉劍去了。拿我的骨頭煉了一口殺器。哈哈哈。小子,你居然還有化身之體,而且,居然還跟那滅度也有關係。“孔壬王向天膜拜,“九天魔神啊,難道這一次,你們真的開眼了?要我重窺至高境界?”


    原來這紅蓮便是由孔壬王身上的天魔骨為材料鑄就的?


    難怪滅度真人這本是道家翹楚的人物竟然會煉成這麽一口殺戮之劍!


    “孔壬王,九天開沒開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是在虛張聲勢!”


    江上柳右手掌控紅蓮,左手嗆然間,現出淒白色的巴蛇之牙,口中朗朗的說道。此刻,身為祝融法體,諸邪不能侵襲,江上柳已然從那夢魘中醒來!


    “如今,我法體既然現形,你那些惑人神智的伎倆都不堪入目了。你還有什麽手段?你不過是一個陰魂而已!”


    你不過是一個陰魂而已!


    這聲音清越,在大殿當中不斷的回響。


    孔壬王有些愕然。


    看著孔壬王,江上柳繼續說道:“從見麵伊始,除了那些神智攻擊,惑我心神外,你便從來沒有過實際上的手段!靠一朵花?靠一條蛇?借助外物,足以說明你此刻自身手段的匱乏!”


    “從這種種跡象,我已經可以斷言,你隻是個魂體,隻是個元神分身!真正的你,應該藏身在某個角落,根本不能出現!”


    江上柳酣暢淋漓的說出來自己的推斷,一時間,心神爽快之極。從打進入這蠶從,引發的種種疑問,在這一刻,都得出了結論。


    孔壬王沒有言語,隻是揮揮手。身後的那幾個孩童婦人發出尖利的笑聲,身形漸漸隱沒,消失無蹤。


    “僅僅從這兩點?”


    孔壬王說道。


    “還有,我知道你從來就沒出過蠶從宮。大典之上,出現的那個假貨,也是個行屍走肉對吧?你隻能以神識來操控那些人,控製蠶從,來控製南荒,這更加說明,你的身體要麽就是在與滅度真人,謫仙人,兩大強人的戰鬥中損毀的無法使用,隻能隱匿;要麽就是你根本就沒有身體了,這元神根本就見不得天日!”


    江上柳左刀右劍,依仗這祝融肉身的神異,根本不畏懼任何魂體一類的存在,故此,有恃無恐,一時間,似乎場上形勢倒轉。


    “不錯,不錯,猜的不錯。果然有見地。不愧是謫仙人的徒弟,能繼承他的劍意。而且,還跟滅度有瓜葛,拿了我這把骨頭煉的殺劍。”


    孔壬王點點頭,說道,但是話音驟然一轉,變得淩厲:“便是有神體血脈化身,就敢跟我對抗麽?若你是元嬰境界,或者這血脈再度進階,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現在,你兩者都不是,我就讓你見識下我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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