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胖子老板最後瞅了一眼院子裏兩個不再動彈的火球,深呼幾口氣,從腳下撿了一小段拇指粗的樹枝,咬在口中。


    舅爺讓我站到他身旁,舉著酒盅,然後自己左手揪起胖子老板頭上那支角,盡量拉長,右手握刀,瞄了幾下,最後右臂一晃,手起刀落,還沒瞧清是怎麽一回事兒,那東西就被割了下來。


    “嗯!!!”胖子老板顯然感覺到了難以承受的劇痛,想要喊,嘴裏卻咬著木棍,隻能發出“嗯嗯”聲,身子也不聽使喚地抖動著。


    角一被割掉,腦門隻剩下個血窟窿,舅爺將小刀插在椅子背上,迅速接過我手中的酒盅,撕掉那斷角上的一塊皮,將其馬馬虎虎貼在血窟窿上後,緊跟著就將盛有毒液的酒盅也扣了上去,大小剛剛罩著傷口。


    “紗布!”舅爺麵色凝重,深出滿是血的左手,接過我遞過來的紗布,三下五除二就把胖子老板的頭包了起來。當然,是連著酒盅一起的。


    “好了!”舅爺拿著被割掉的斷角,走到角落的水池裏,一邊清洗一邊囑咐著渾身抽搐的胖子老板道:“酒盅三天後可以扔掉,到時候抹些消炎愈合的藥就行了。隻是你要記得,這三天裏,嚴禁招風,切不可泄陽……哦,就是不要行房事。”


    “……”大胖子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豆大的汗珠滿臉都是,隻剩下點頭。


    舅爺清洗完畢,手中捏了一個東西走回來,亮給胖老板道:“看到沒?以人養卵,毒物就是毒物!如果不割掉,它破卵之日,就是你斃命之時啊!”


    我也好奇地湊上去,隻見這個東西有鵪鶉蛋大小,但卻是圓錐形,一頭粗一頭細。通體透明,有著淡淡的黃色,倒像是那種小窩窩頭的樣子。


    唯一不同的是,這裏麵除了液體,還有些白色的東西,似乎有形狀。


    “舅爺,這是什麽東西的卵啊?”我頭一次見到動物卵長在人身上,好奇不已,忍不住問道。


    “應該是蜘蛛卵……”舅爺年事已高,眼睛漸花,所以不得不舉起來,迎著燈光看了又看,突然臉色驟變。


    “不好!這是一顆……”舅爺待看清楚後,剛要邁腿往水渠口那裏去,隻見前方有個黑影一閃,從煙洞中衝了出來。


    一條碩大的紅頭蜈蚣出現在我們麵前。雖然天黑,但它一頭一尾那兩抹鮮紅色,豔得快要能滴出水來,直晃人眼。


    這家夥身長足有半米,最前麵的頭比鴨蛋還大,一對毒顎正來回咬合,時刻準備著擇機而動。


    硫磺鋪設的結界剛才已經燒了個幹幹淨淨,這家夥一直堅持到此刻才出來,可謂是相當能忍,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好家夥!”連舅爺也愣了下神,感歎道:“連火雷公都能引來,你家這個地方不是一般的背啊!”


    說話間,這紅頭蜈蚣似乎已經發現周圍不是那麽安全,左右探了探,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徑直朝牆根竄去。


    舅爺眼見牆根蹲著幾個工人,正圍觀那條剛被燒死的人麵蜘蛛,趕忙朝他們喊道:“快閃開!”


    紅頭蜈蚣的出現,隻有我和舅爺看到了,其他人多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此時聽到喊聲,不知道是說他們,正背對蜈蚣的一個工人轉過臉來,這長蟲已經順腿上了他的身,爬過胳膊和肩膀,最終趴在整張臉上。


    “啊!!!”雖然隻是一瞬間,但足夠那工人看清是什麽,此刻殺豬似地叫著,站起來雙手亂抓,卻不敢往臉上去揪它下來。


    多虧這紅頭蜈蚣一心想跑,誌不在傷人,趁著那工人退到牆根的時候,往前一探,就上了牆頭,轉瞬沒了蹤影。


    “跑了一個!快去抓住!”幾個工人反應過來,抄家夥就要追出去。卻被舅爺喝止住:“千萬不要追!惹急它,包你們有去無回!隨它去吧,天亮前隻要找不到更合適的地方,它就隻有死路一條。”


    幾個人聽了,頹喪地轉身回來,而剛被蜈蚣趴在臉上那個工人,此時身子晃了幾下,一聲沒吭,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舅爺見狀,喊了一聲“糟糕”,趕忙從包中掏出一把銀針,衝了過去。等我湊上去看時,他已在那人臉上下了兩根針。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比昨晚誌豪的臉還要可怕!他至少還能認出來是誰,而眼前這個人,整個腦袋,凡是被那長蟲爬過的地方,全部烏青腫脹,皮下都是黑紫色的膿血。就連雙眼都隻剩下一條縫,看不出是睜著還是閉著。


    饒是如此,他整個臉部卻沒有一個傷口。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如此猛烈的毒性,聞所未聞,隻是皮膚的接觸,就成了這個樣子。那要是被咬上一口,豈不是連喊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舅爺此刻正不斷下針,給傷者放血。不消一會兒,他手上幾十根銀針都插在了那工人臉上。


    把了把脈,舅爺不斷吩咐著身邊其他人:“快去!打盆溫水來,一定要溫的,不能太燙也不能太涼……去把我的小刀取來……再搬來兩把椅子,把他腿墊起,頭朝下,血液要往這裏流!”


    所有都準備齊了,舅爺將銀針一根根拔出,然後不斷按摩那人的麵部,盡量把裏麵的毒血都給擠出來。


    同時,為了加快排毒速度,他又在那人額頭發際處輕輕割了一條兩寸長的口子,同時進行放血。


    如此反複做了十餘分鍾,那工人腫脹漸消,但臉色卻依然死灰一片,雙眼無神地半睜著,不知道是死是活。


    “好了!”舅爺收起小刀和銀針,錘著背對其他工人說道:“這裏沒有合適的解毒物品,快送他去醫院,兩個時辰內都還有得救。”


    待他們抬著那工人出門去了鎮上醫院,舅爺讓我收起東西,自己卻扶著腰板來回扭動,顯然是累得不行。


    我看了不禁心疼,讓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如此疲於奔波,著實有些殘忍。但現在看來,農村缺了這個行當還真的不行。就像這造紙廠的情況,換了誰來都沒用,他們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所以,古時候所謂七十二行,必有其存在的道理。雖然舅爺這一類隻能劃分到“下九流”的時妖裏麵,但卻是實打實的真本事。


    我此刻隻希望誌豪快些好起來,用心學藝,將來繼承舅爺的衣缽,不說發揚光大吧,至少也能造福鄉裏,憑真本事混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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