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豪跪在街角的小院內,舅爺在他麵前來回地踱著步,情緒顯然十分差勁。


    回來的路上,我大概敘述了事情的經過。雖然起初還有意替誌豪隱瞞一些,比如出了人命這一部分。但舅爺是誰?幾句就問得我啞口無言,最後隻能一點點地全部倒了出來。


    此刻,老爺子正憋著一肚子氣,回來後也不讓我們吃飯休息,而是直接“押”到了這裏。


    隻不過這一次,舅爺居然沒讓我一起受罰。


    我從屋內搬來一把凳子,小心翼翼地對舅爺道:“舅爺,坐下來休息休息吧,趕了一夜路多累啊!~”


    “你也知道累?!”我不說話還好,一吭聲,老爺子的矛頭直接指向了我:“要不是鄰居告訴我,現在你們在哪我都不知道!追了整一下午帶半夜,到底都沒趕上!知道累你們還敢跑那麽遠!”


    “嘿嘿,要不怎麽說您老厲害!”我為了幫誌豪減輕責罰,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道:“幾百裏路,您都能用異法一路追來,什麽時候教教我啊?”


    “我厲害?我沒你倆厲害!”舅爺突然嘴角一歪,看著我冷笑道:“毛都沒長全,就敢到處跑。續陽術,怎麽回事兒都不知道,就敢用!兩條人命!你們惹得這是滔天大禍!!!”


    我原以為舅爺會消點氣,沒想到他話鋒一轉,越說越嚴厲,最後竟然站起來,一掌打在身旁的石桌上,那東西頓時碎作好幾塊。


    我長這麽大,頭一次見舅爺發如此大的火,知道如果不想方設法阻攔,誌豪一定會很慘,因為當年拜師是簽了生死狀的,死走逃亡,各安天命。


    念及此處,我也不敢胡說了,也跟著跪了下來,隻求舅爺從輕發落。


    “你跪也沒有用!”舅爺見我跪下,火氣反而更大,從角落裏拿起一根燒煤爐子用的鐵通條,走到跪著的誌豪身後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本來今天我就要讓你賠了人家的命!但是念在你娘守寡多年,照顧你們這麽大不容易,我先打斷你這兩條腿!看你還跑不跑?!”說完,舉起手裏的家夥,就朝誌豪腳脖砸去。


    我見那通條兩尺多長,手指頭粗細,以舅爺的功力,這敢打實,誌豪剩下的大半輩子就別想走路了!


    “舅爺!!!”我哪還細想,連忙站起來衝過去,一把拽著老爺子胳膊到:“舅爺!您聽我說!這一切都是那沈萬樓的詭計!不管我們去不去,那兩人都得死!誌豪充其量隻是去幹了不該幹的事情,您不能把兩條人命都算在他身上啊!”


    “……唉!!!”舅爺想了半天,還是推開了我,好在這下打在誌豪屁股上。饒是如此,隔著厚厚的棉衣,還是將他打得趴在地上,又貼著地向前衝出去半米,可見力量之大。


    也不知道誌豪扭的是什麽勁,居然一聲不吭,咬著牙撐起來,繼續跪著,隻是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我趕忙搶過那通條,扶著氣喘籲籲的舅爺坐回凳子上。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舅爺倒了幾口氣,說道:“你走吧,從今往後,咱們……”


    “舅爺!”我眼看老爺子要說出取消師徒情分的話,隻得再次攔了下來。如果讓他說出口,那就真的覆水難收了!


    理了理思路,我不待老爺子說話就搶著道:“要說罪魁禍首,還是那個沈萬樓。他既然想殺康廣輝,您在或不在,去或不去,我們倆去或不去,他老爺子都要死。您常說,這是命數,改變不了的。至於那個賣命的人,就算您不去,還會有別人去,他也一樣要死。何況這樣的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反正無論怎樣,那康廣輝和賣命人都得死,我倆隻不過是出現在了錯誤的時間和地點。您現在要懲罰誌豪,也正合了那沈萬樓的意。雖然現在咱們拿他沒有辦法,但隻要我和誌豪都活著,用功學本事,總有一天,我相信我們有能力懲治這個家夥。您說是不是?”


    說完這些話,我又把誌豪去之前和我發脾氣的話跟舅爺學了學,強調他是為了家裏,為了哥哥妹妹上學才擅自決定這麽做的,好讓老爺子心軟。


    果然,說完這麽多,舅爺瞧了誌豪半天,語氣明顯平和了許多,問他道:“你知錯麽?”


    “……知錯了。”誌豪頓了一下,小聲回答道。


    “好吧,脫褲子趴下。”舅爺換了一根平時訓練我們紮馬步時用的柳條棒。


    我知道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也是誌豪應得的。想了想,還是說道:“舅爺,昨天的事情我也有責任,我要求一起受罰!”


    “跟你師兄學學!”舅爺不失時機地教育道:“以後遇事一定要謀定而後動。單憑著股衝勁兒,一會兒就沒了,那叫逞匹夫之勇!”


    誌豪頗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褪下褲子,露出了屁股。


    這一頓鞭子,愣打得我倆三天沒能起床。舅爺不知道挨了舅奶多少埋怨,但我並沒有讓她告訴家裏,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擔就行了。


    至於那五十萬,舅爺一分也沒有留,以我和誌豪的名義,全都捐給了縣教育局,並指定了五所縣裏麵條件比較差的學校,定向支援。


    倒是這頓打後,誌豪沒以前那麽活潑了,經常能一整天都不帶說兩句話的。舅爺總和我說,這孩子心太重了。把什麽事情都看得那麽重,心就會偏,偏了就很難說會不會走上歪路。


    我原以為是他怨恨舅爺懲罰太重,不念情分。但後來才知道,竟是另一個原因。一個我們誰都該想到,卻都沒放在心上的原因。


    不過畢竟是小孩子,一個月後,我就把這件事徹底給忘了。重新開始和誌豪打鬧、玩笑,雖然他話依然不多,但顯然也比之前要好了一些。


    東去春來,又過了一個暑假,我稀裏糊塗地開始上高二了。


    這個學期,學校轉來一個省城的男孩子,叫殷騫,看起來白白胖胖,笑起來兩眼眯成一條縫兒,挺討人喜歡的。


    由於我倆都是省城來的孩子,所以自然親近的更快些,沒幾天,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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