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舅爺的指揮下,我們總算鑿下了誌豪的伴生材,胖子又找來一塊不透光的布,將其包好,交給我抱著。


    舅爺看要找的東西終於到手,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遞到胖子麵前:“喏!你小子人還算不錯,這點木頭,二十塊錢,不少了吧?”


    胖子一見,連連擺手道:“我哪敢要您的錢啊?!不要不要!白送!”


    “好吧!”舅爺知道他什麽意思,也不推讓,收回了錢道:“你過兩天到東山大佛,找城東陸家老四,就是我,到時候自會給你瞧病。”說完,拉著我就要走。


    “別介啊!爺!爺爺!親爺爺!”胖子見舅爺不願意現在看,怕一走就再也找不到我們了,說什麽也不肯放人。


    但是現在給他看,肯定不現實,因為我們要趕在天黑前將伴生材送回去,不然就會失效。


    纏攪了半天,這家夥突然靈機一動道:“您二位不是急著要回東山麽?我開車送你們去啊!小轎車,一個小時要不了就到了!還不耽誤。您看這怎麽樣?”


    舅爺尋思一下,隻得答應了他的建議。


    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終於找回了伴生材,誌豪也總算有救了。


    雖然路上顛簸得厲害,但畢竟是小轎車,我們一個小時後就回到了陸家老宅,舅爺下車就趕忙安排家裏人架起大蒸鍋,將伴生材放在裏麵,又在上麵蓋了一張塑料布,引一根管子出來,然後燒火蒸起來。


    不一會水開了,開始逐漸從管子裏流出淡淡的青綠色液體。


    直到湊夠大半碗,天也快黑了,舅爺這才讓大伯二伯把誌豪從木桶中撈出來,把這碗湯水給他灌下。


    效果立竿見影,沒一會兒,誌豪原來青灰色的臉,逐漸恢複了血色,也有力氣說話了,但身子依然虛得很。


    舅爺說這是陽氣衝沒了的後遺症,非要靜養他十天半個月後,才能緩過來勁兒。


    等一切都忙完,舅奶又喂誌豪喝了一碗米湯,安排在裏屋睡下後,天早已經黑了。


    我一天一夜沒吃飯,也沒怎麽睡覺,這會兒正在廚房裏狼吞虎咽,卻有人在背後拍我。


    轉過頭來,是一張又大又肥,油膩膩的臉。原來是那個造紙廠的廠長,在外麵等了我們半個下午,眼看著舅爺把個就剩一口氣的孩子愣是給拽了回來,更加堅信自己這病非舅爺不能治了。


    “嘿嘿,小朋友。”此時這大胖子五官都撮在一起,細聲細語地衝我道:“能不能跟你爺爺說一聲,我這都等好幾個鍾頭了。該輪到我了吧?”


    “哦?你還在啊?”我還沒回他,剛好舅爺拿著些中藥走進來,衝他道:“你看我白要你塊木頭容易不?先吃點東西吧,吃完了咱們就上路!”


    “不吃了不吃了!”大胖子客氣完一愣,問道:“上路?去哪兒啊?”


    舅爺把中藥放下,在鍋裏也盛了碗飯,邊吃邊對胖子道:“你頭上這個包啊,叫聚毒疣,一般老幹壞事兒,加之身子不好的人,就會長這個。”


    說著,舅爺端碗走過來,點著胖子的角,也不管他呲牙咧嘴的,說道:“當然,這和周圍環境的因素也很大,你們那個廠子風水不好,我要沒猜錯,裏麵那條渠是你為了圖省事自己挖的吧?”


    “……您真是活神仙啊!”胖子張大嘴愣了好久,毫不吝嗇地誇道。


    “這個聚毒疣呢,顧名思義,裏麵都是毒。”舅爺在我對麵的小凳坐下來,接著道:“初期疼得很,碰不得,到中後期就漸漸發硬,變質,其根甚至會擠開頭蓋骨,長進腦子裏去,最終影響人的思維和行動。但這玩意卻割不得,你要是敢去醫院,我保你會死在手術台上。你想啊,平時他自有一層東西包裹著,可一割開,毒水四濺,你腦袋上雞蛋大一個疤,想不被噴到都難。”


    “那……那您說,還治不得了?”胖子被舅爺說得汗流浹背,特別是想到最後能長進腦子裏,連我聽了都不寒而栗。


    “嗬嗬,治不得我還帶你來幹嗎?”舅爺又吃了幾口,將飯碗放下,站起來對胖子道:“破聚毒疣,必須要以毒攻毒。所以,解鈴還須係鈴人,咱們得回你廠子裏找到毒物才行!”


    說完,舅爺又笑著問我道:“朝陽,晚上跟舅爺捉大毒蟲去,怎麽樣?”


    “行!”一聽抓蟲子,那可是我的拿手菜,趕忙答應道。


    “嗬嗬,有膽子有魄力,真是棵好苗子!”舅爺樂嗬嗬地拍著我肩膀道:“記住,想要成長,必須不斷在實踐中磨練心智和本領,不光是我這行,做什麽事都如此!這也是舅爺兩天來一直帶著你的原因。就是可惜啊~大姐看不上我這個行當,不然隻用幾年,就能把你……”說到這裏舅爺停住了,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舅爺,我跟您學本事吧!”我似懂非懂地看著舅爺,算是第一次正式想要拜師。


    “嗬嗬,以後再說吧!舅爺要先把你身子調好了才行!”舅爺哈哈一笑,掃光滿臉落寞,拉著我上了大胖子的車。


    出門前,我又去看了看誌豪,他已經睡著,看來恢複隻是時間問題。


    小轎車在鄉間小路上疾馳,我卻不怎麽感覺困和累。可能是舅爺這兩天來,帶給我那幼小的心靈一層層震撼所致,也許他懲戒孫學慶有些狠,也許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但舅爺是實實在在的幫助別人。


    特別是誌豪,這家夥恐怕不知道師父為了他,這一天一夜裏都幹了些什麽?就連救了他的命以後,還要連夜去還那本就不該還的情。


    按理說舅爺完全可以不理這個大胖子,他非法辦廠,汙染一方,又收購非法砍伐來的木材,可以說長個什麽聚毒疣是活該。


    但舅爺還是本著一顆治病救人的心,幫他解決問題。


    救的雖然是人,但我看來,舅爺治的更是心,一顆顆快要壞透了的心。


    可能舅爺自己並不覺得,跟了梅道人這麽多年,他早就從當初的小混混,變成了現在的大師、高人。


    如果不論本事,也許他和號稱一代宗師的梅道人差得並不遠,隻不過缺少的是這個時代所賦予的一種肯定罷了。


    但舅爺注定永遠得不到人們的認可,因為這個時代,不需要“神棍”。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過了好幾年,我長大後才漸漸想明白的。


    夜路並不好走,過了晚飯的點,我們才回到那大胖子在鳳舞渡的廠房前。院子裏燈火通明,顯然工人們還在加班加點地幹活。


    舅爺下車後,婉拒了大胖子讓我們休息一下的建議,直接在大院裏開始了“偵查”。


    我並不知道舅爺在找什麽,也不敢問東問西。直到他順著院內的小水溝來到三層小樓前,方才停住,轉身問胖子道:“你怎麽蓋的房子?先挖的排水渠後建的樓?”


    “嘿嘿,先有的廠子。後來我嫌天天跑著挺累,就在這兒蓋了個小樓,把家也搬了過來。”胖子不好意思道。


    “嗯……這樣的話恐怕事情就嚴重了。”舅爺皺眉看著穿樓而過的排水溝。又拐到樓後看了看,吩咐胖子道:“去多拿兩個手電筒來,我要下小河溝瞧上一瞧。”


    胖子不解道:“去那兒幹嗎?又髒又臭的。”


    舅爺抬起頭,對他正色道:“我這是在幫你!你當我願意下去啊?現在看來,我懷疑你們家裏藏有邪鎮!”


    “……邪鎮?”胖子對這個詞毫無概念。


    我倒是聽舅爺和誌豪講過,所謂邪鎮,就是鎮宅的東西。隻不過這種東西也分好壞,好的物品,能保一家平安,財源廣進;但壞的東西,不但招不來財運,有時候甚至還會掠取房子主人的精氣神,好讓自己更加強大。


    說白了,好的鎮宅物,是以物養人,而壞的,則是以人養物。


    所以人們就把這類壞的東西統稱做邪鎮。


    “不……不會吧?我當初蓋房的時候,可是探過地基的,什麽也沒有啊!”胖子怎麽也想不通這邪鎮是打哪來的。


    “邪鎮多是活物。”舅爺耐心解釋著:“你看這條水渠,穿屋而過,下麵常年陰暗潮濕,加之有活水流過,完全滿足了邪鎮的生活條件。更重要的是,你蓋了房子後,上可接人氣,對它們來說,那是千裏挑一的‘風水寶地’,不搶著來才怪!”


    此時我們已經來到後麵的小河邊,舅爺又指著從工廠裏探出的排水管道:“看到沒?前後通風,把圍牆裏麵的陽氣都衝了出來,順著小河,上下數裏的毒物都可以尋氣而來。而你在房下的這截水道,就是他們的聚集地!”


    “毒……毒物……還……還都是活的?”胖子聽了,惡心不已。別說他,就連我都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我原以為隻不過是普通的風水問題,現在看來……哼哼,咱們還是先瞧瞧再說吧!”舅爺欲言又止,轉身從河溝旁拔了一些幹草,揉了好大一個團,又從兜中取出一個小瓶,將裏麵的黃色粉末都到進幹草團裏,最後將其塞入管道的排水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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