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之中,仙在東,佛在西,魔在北,妖在南。


    這四界交匯的中心,是一片海。


    這片海洋,名叫“孽海”。


    這是一片死海,就連鬼都不會在其中留存。


    這片海洋裏麵,沒有生靈,沒有元氣。有的,隻是混沌色的海水,一年到頭都是沉寂,沒有波濤,也沒有巨浪。


    海底深處,便是神域的入口之一。


    預言石上有標示。


    神域的入口,多不甚數,全由神靈控製。當年沉鑾林木生他們,就是在深藍星進入神域的。


    雖然再次通知過伊蓮,但她還是沒有來。


    荊歌隻身一人,第一個來到這海水上方。


    僅僅片刻,關複興、孔儒、夏偈三人也同時到達。


    關複興一到這裏,就對荊歌怒目而視,然後對孔儒說道:“你把妃琊還給我!”


    孔儒道:“可以,但你得給我一千年真元!”


    “一千年真元”,指的是金仙巔峰隻打坐修煉,持續千年吸收的真元。


    關複興搖頭道:“太多了,一百年的。我給!”


    孔儒道:“你已經不愛她了,為何還要她?”


    關複興道:“因為我答應過她!”


    夏偈忍不住插嘴道:“我說你們兩個別磨嘰了好不好?一小丫頭,也爭來爭去,哪配做我的對手?”


    關複興戰勝槍一提:“要不比比?”


    “誰怕誰?”夏偈也將黑槍祭出,卻不用刑天斧。


    荊歌不語,孔儒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去那邊慢慢打,我和荊歌先進去了。”


    “哼。”夏偈一聽,立刻收手,第一個鑽進孽海之中。


    關複興緊隨其後。


    “荊兄,請!”孔儒對荊歌笑著伸出手。


    荊歌點點頭,道:“走吧。”


    四人來到海底某處,找到一個海水無法進入的黑色山洞,鑽進去後,來到一座鐵門門前。


    這鐵門,鏽跡斑斑,看上去脆弱得很。


    在鐵門上隻有兩個字,一個字是“生”,一個字是“死”。


    這讓荊歌不得不回想起當年自己手中那把生死劍!


    夏偈沒有絲毫敬畏之心,走上前去,就是一腳踢開鐵門,露出裏麵的通道。


    四人剛一進入通道,就是一陣天地變化。下一刻,他們就到了一個未知地方。


    這時,鐵門門前又多出了一人,四下張望了一下,才鑽了進去。


    和林木生記憶中顯示的差不多,這世界,天地一片昏暗,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靈氣息。


    夏偈對這裏最熟悉,飛在最前麵。


    他們的速度都是超快,眼前畫麵幾經變換,夏偈第一個停了下來。


    荊歌也停下,就見前方一座高山,高山邊緣,乃是黑暗與光明的交界之處。


    荊歌他們此刻處於昏暗之中,隻要往前飛幾百米,就能來到一片光明的世界。


    饒是荊歌他們元神凝練,心神古井不波,也還是不禁生出幾分渴望,想脫離深處的黑暗,到那光明之中去。


    抬頭望著天空,也是一黑一藍,黑天中,有昏黃的雲朵。而在藍天之中,就跟仙界之中一樣,浮現著白色的雲朵,還有明晃晃的太陽照射下來。


    眼前的高山,也是生機盎然,充滿了濃鬱的天地元氣。


    可是,依舊沒有生靈。


    安靜得可怕!


    荊歌四人對望一眼,一起落在山頂上。


    在這裏,豎立了一塊石碑。


    上寫著“神域”二字。


    普普通通的字體,沒有筆鋒,大小一樣,看起來樸實無華,卻又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境在其中。


    夏偈正要有所動作,就忽然回過頭,望著昏暗中的盡頭。


    荊歌他們也感應到了有人過來,也都望向那個方向。


    能到這裏來的,全部都是和荊歌他們一個級數人物,都擁有自己的道。這會是誰?


    荊歌他們也事先算不出來,隻能接受結果。


    出現的人,讓荊歌微微一驚,居然是聖天仙帝!


    此時聖天仙帝氣息強大,居然不下於荊歌四人!


    要說聖天仙帝最恨的人是誰,自然非荊歌莫屬了。


    荊歌有些意外,見他一落下就看著自己,皮笑肉不笑,就道:“沒想到你會有這麽大的勇氣。”


    “這還不是拜你所賜。”聖天冷笑道。


    孔儒道:“難怪我統一仙界仙帝,不見你,原來你也選擇了這條路。”


    聖天道:“我寧死,也不做芻狗。”


    關複興道:“你的道,是什麽?”


    聖天道:“自是聖道了。”


    “聖道?”荊歌四人皆是記下。


    孔儒道:“如此說來,你的神像,也不叫神像,叫聖像了?”


    “我所創聖道,與你儒聖卻是不同。”聖天搖頭道。


    荊歌道:“自然不同,一為儒聖,一為神聖。神聖教廷,我於人間界就有見識。”


    “接下來,你會見識到更多的!”聖天森然道。


    在沒有確定走上這一條路的時候,聖天的命格荊歌他們還能算計,他也不敢如此說話。現在卻是破罐子一摔,怕個球。


    夏偈哈哈一笑,道:“你不過運氣,也口出狂言?信不信,我就在這裏,將你格殺?”


    “你不過仗著神器之威,你有神器,我就沒有?”聖天卻是不懼,祭出一座九層寶塔,金光燦燦。


    “佛器!”夏偈一愣,隨即罵道:“好個元釋,自己使了卑鄙手段成神還不說,還幫起了別人!”


    “怕是隻為元釋棋子,不然,為何不幫佛道中人?反幫仙道?”孔儒笑道。


    關複興看不慣孔儒,雖覺有理,但也還是幫襯聖天,說道:“妖神還不是助我?殺得你屁滾尿流!”


    孔儒看了他一眼,沒和他逞口舌之利。暗道:“這聖天也真是可笑,因為荊歌和釋迦結仇。現在倒好,他居然投靠了佛界!”


    荊歌道:“不必多言,早早完結此事吧!”說完,將手按在神域石碑上麵,嗖的一聲,人就鑽進了石碑之中。


    見荊歌當先進入,夏偈幾人也不甘落後,先後進入了石碑。


    一進石碑,荊歌就發現,自己變成了延冥,不,應該是延明!


    延明當年,於人間界中,修真入道,引領一時,卻最終被人設計圍攻,慘死下場。


    此刻,荊歌便重溫了這一幕。


    早已淩駕於情感之上的荊歌,卻無法遏製延明心中的不甘和憤懣。荊歌卻是有延冥經驗,也不去強行遏製,隻默默體會這其中的感覺。


    曆史既然是曆史,就沒得改變。


    因此,在荊歌親身體驗中,延明,也就是“自己”,在被圍攻良久之後,終於被一件針形法寶,洞穿了元嬰。


    下一刻,延明爆體,遁出元神,緊接著,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死亡。


    接下來,便是十萬年前的仙妖大戰,被夏偈打成重傷的延冥,被元釋趕上,手印轟擊下來,死得淒慘,隻麵具落下去,隱沒於無邊無盡的虛空之中……


    畫麵一轉,便換成了五歲的江輕陽,抱著膝蓋,坐在懸崖邊上,沉浸在江秋死亡的悲苦之中。


    從開始到現在,荊歌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一幕!


    此刻,荊歌的心,就跟五歲孩子一樣,脆弱無比。因此,他能再次感覺到那一種痛楚。


    不過,他沒有去壓抑,沒有提醒自己,讓自己清醒。因為,這是神的考驗,根本壓抑不住。


    終於,荊歌,也就是五歲的江輕陽,從懸崖邊上跳了下去,摔得支離破碎,全是鮮血。


    “啊!”荊歌忍不住痛苦地大叫!


    畫麵又是一變,在荊無命煉製活死人的山腹之中,江輕陽即將蘇醒,卻被蘇筱月一掌打中腦門,再次倒地而死。地麵的灰塵,染在他臉上身上,好像一肮髒的布娃娃。


    三大散仙聯手追殺荊歌,荊歌手揮生死劍和他們廝殺,卻是不敵,最終想以生死劍自殺,卻因為生死劍認主,自殺不了!結果,荊歌被散仙術法轟中,疼痛中,最終再次死亡!


    黃巨星一幹修士之中,有荊歌憎恨的人,也有荊歌眷念的人,更多的還是與荊歌沒有瓜葛的人。


    這些人,與怨靈通通無關,可是他們卻抓了他心裏最重要的陳欣琦,逼他自盡!


    一個人,愛另外一個人,這很普遍。


    一個人,為了愛人,甘願自盡的,卻是能有幾個?


    一個從怨氣中誕生的靈,居然為了愛,甘願自盡!這是一件多麽諷刺的事情?


    可是,當他就要自盡的時候,他卻看到了陳欣琦歌唱,看到了她拔刀捅進自己的心髒!


    陳欣琦死了,怨靈生無可戀,大肆屠殺的同時,也渴望一死!


    所幸的是,他最終真的死了!


    荊歌也差點跟著死掉,卻在怨靈臨死之前,燃燒元神,將他救活過來!


    再次體驗了一次死亡!


    最後一次體驗死亡,是在投胎轉世去玄黃星的時候。


    在這裏再次回味這一點,荊歌忽然發現,死亡,原來也是一種蛻變!


    在這前後幾次死亡之後,荊歌的心,都跟死之前,略有不同。


    隻有死亡,才能真正改變一個人。


    “算起來,這些死,都不算真的死。一個人,真正死亡,魂飛魄散,什麽都不留下,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是一直死下去,還是以此獲得真正全新的生命?”荊歌問天,問自己,“或許,我應該死一次,才能體會到這世界上,最神奇和神秘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麽感覺!”


    無數雜亂的畫麵阻擋在前麵,意識清醒的荊歌歎了口氣,往前邁出一步!


    這些畫麵頓時分割開來,露出一條通道,荊歌踏上去,來到一座祭壇狀的平台上。


    平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冥”字,呈血色,顯得很是可怖。


    荊歌走過去,坐在“冥”字上麵,將化身釋放到一遍,將身上所有法寶包括怨靈之心也全部放在一邊。


    隻靈體和黑洞兩者相融,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冥”字就變成了“靈”字!


    緊接著,“靈”字又變成了“冥”字!


    兩者交替間,荊歌本體黑洞漸漸往中間合攏,靈體則融化開來,升騰成一道土黃色氣流,往黑洞裏麵鑽去。


    荊歌這是要將冥道與靈道合而為一。因為他覺得,無論是冥道還是靈道,都是不完整的。


    即使兩者融合,也都不完整。


    兩者融合,隻是將其更接近於完整罷了。


    最終,靈體消失不見,黑洞也消失不見,代替他們的,是全新的一個人體。


    這人,便是冥尊荊歌!


    也可以稱他靈尊!


    他座下的字,也變了。變成了一個“道”字!


    按照延冥想法,是希望將怨靈之心與冥尊麵具合而為一的。


    按道理來講,既然荊歌已經融合了冥靈兩道,法寶也該融合。


    但也不知為何,荊歌沒有這麽做。


    他隻是將冥尊麵具戴在臉上,又用手劃破胸膛,將怨靈之心,塞了進去!


    荊歌沉吟了一下,將左臂裸露出來,右手迸出劍氣,再次在手上寫下“黃天華”三字!


    接下來,荊歌手持無常劍,對著“道”字一插,下一刻,環境轟然變化,荊歌直接回到了鬼界之中。


    “終於,要完結了麽?”荊歌望著前方虛空,也不知在和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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