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脈會武隨著初升的太陽一起進入下一次的倒計時,朦朧的日光,氤氳著雲霞,散發著無比柔和的溫暖。微風拂過,變幻不定的雲朵全都活泛起來,時而消散,時而聚集。像世間那亙古不變的真理――人生有聚有散,塵世有悲有歡,情緣有離有合。


    十日後便是神兵會了,青陽真人讓青雲和蘭兒回去好好的準備準備,說是要帶他們去看看這神州的盛會。就算是一次世外修煉吧。樂得蘭兒口若懸河,如天河之水,直說的那青陽真人笑的都合不攏嘴了,仙氣盡失,有如慈父。


    出發前一日清晨。


    “旭日還是那個旭日,樹木還是那顆樹木,石頭也還是那塊石頭。隻是……”青雲站在青冥後山的山頂,望著初升的太陽,歎息聲隨風散去。


    就在太陽完全升上來的那一刻,雲霞頓時光芒萬丈,讓人不敢逼視。天空大亮,青雲微閉雙目,昂起額頭,迎著那燦爛的陽光,然而失落之色堆滿他的臉龐。沒有了那一絲氣息,縱使再強烈,他也感受不到了。


    手中撫摸著青色的橫笛,想再一次感受她的手溫,還有那殘餘的香味。這是他現在唯一還能觸摸到的。


    一別數月,當如隔三秋。


    略帶悲涼的笛音,如緩緩的涓流,浸淫著陣陣寒意,無途無跡,流淌到那片叫做思念的荒土。沒有任何高亢的蜿蜒回轉,就這樣慢慢低沉到心裏,重重的,將那埋藏在深處的記憶擠壓的如同暗夜裏的汐,隨時要澎湃而出。


    “紅音見過青陽、青虛、青蓮三位師伯。”大殿中央,一身紫紅色衣裙的素紅音正恭敬的向著殿堂之上的三位鶴骨仙風的真人行禮拜道。


    而那輸給蘭兒的年輕人及其他兩人也先後拜了拜,方才站到一邊,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擾了這仙境的清靜。靜候真人。


    淡綠色青崗岩鋪就的地麵,透著墨玉般的光華,一直延伸至殿堂之上,自成一派氣象。中間相隔著漢白玉砌成的玉石階,上刻各具形態的雲獸紋圖,栩栩如生。兩側雕欄玉砌,祥雲畢現,與兩列石階當中的東海日升的壁畫交輝相映。


    殿堂之上,仙氣繚繞,偶有閑雲野鶴閃現,又或是仙人翩躚而過,間中仙音清麗婉轉,不絕於耳。宛若仙境。


    衣著月白色仙袍的仙人端坐正中,落風冠仙氣隱隱,雙眸溫玉圓潤,手撫雪白胡須,笑意盎然。仰首望去,不是青陽真人又會是誰。


    一左一右,一青一紫,一男一女。兩玄玉木製的靠椅上端坐著神態自若的兩位真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倒也有仙家風範。


    紅音對麵,青雲,蘭兒等人正恭敬的聽講。大概就是既然血城的弟子虛心前來求教,你們當悉心指導,切不可妄自尊大,多加為難,要和睦相處,共同進步雲雲。


    不一會兒,紅音和青雲等人退出了大殿,幾人各具神情,形態不一。


    放眼望去,麵前是一片廣袤的雲海,隻有一條玉白色的千雲階蜿蜿蜒蜒,曲曲折折,沒有盡頭,宛若遊龍穿雲。


    空中,幾隻仙禽環繞大殿,自由翱翔,孤傲決然。令人賞心悅目不已。


    “這三清禦仙乾坤陣果真不凡,竟然連雲鶴,青鸞這等仙禽也能困住。”紅音極目遠眺,不禁脫口而出。


    其身後也是嘖嘖聲不斷。而那年輕人更是心神飄然,陶醉不已,哪知蘭兒不經意間看到,心裏又是數落了一遍。


    幾人拾階而下,漸漸淹沒在雲海之中,隻留“仙清殿”三個脫塵飄逸,仙意凜凜的金色大字若隱若現。


    仙清峰乃青冥山三峰之首,仙清殿坐落其上,周身雲霧環繞,又有三清禦仙乾坤陣,不愧神州第一仙境的名號。


    煙雨峰和青竹峰分列兩側。意境迥然不同,各有千秋。千雲階的盡頭是執事堂所在,普通的執事弟子居住其中。


    此刻,青雲一行人已站在執事堂前的花崗岩廣場當中,三鼎香霧繚繞的鼎爐分列通往山下的三條石階頂端,偶有鄉紳村民來來往往。


    “時辰也不早了,就請素姑娘和幾位在執事堂先行住下,自明日起,我們謹遵師道,相互指教,不要辜負了真人們的殷切希望。”青雲帶著眾人來到了執事堂的門口,看著紅音悠悠的說道。


    “雲兄所言極是,這千雲階走下來,腿都快走斷了。還是早早的休息為好。”年輕人忙笑著搶道。


    紅音等幾人也沒有說什麽,兀自點頭應是,便隨執事弟子而去。青雲望著紅音遠去的背影,一時又是發起呆來,直到張玉推了一下胳膊才醒轉過來。


    “雲師兄,看什麽看的這麽入神啊?”張玉說著也朝裏麵望去,卻是什麽也沒有看見。


    “沒什麽。走,都回吧。然後好好的想想,怎麽捉弄這些人才好?”青雲說完哈哈大笑的往後山走去。


    張玉等幾人愣了一會兒,然後都會心一笑的離開了。當然,張玉臨走前也不忘跟蘭兒調侃幾句,直到蘭兒又是白眼加怒瞪,他才悻悻然的朝著煙雨峰行去。


    而蘭兒滿臉苦惱,自從在仙清殿看到那年輕人起,蘭兒就一直在想著計策,畢竟三個月啊。一個張玉已經夠她受的了,再加上他,唉……蘭兒一想起,這頭就痛得欲裂。


    翌日。後山。


    旭日東升,霞光萬丈,氣吞雲海,端的是人間奇象。一座精舍立於這後山邊緣,萬丈峭壁懸崖,雲霧繚繞。


    一青色身影傲然屹立,道袍隨風湧動,獵獵作響。放眼望去,仿佛天地之中,唯他一人而已。突然,一聲清亮的喊聲摻和進來,畫麵瞬間支離破碎。罡風過境,一切就都消失無蹤。


    “雲師兄,雲師兄,素姑娘已經來了。”一年少道士正朝著青雲的方向揮手喊道。


    青雲轉過頭去,麵露一笑,溫暖如春,如初升的太陽在沐浴和煦的春風。星眸中依然滿是那一眼的溫柔。


    而不遠處,著紫紅色衣裙的紅音也正望著立在懸崖邊的青雲,看不清神情。但這已經足夠。這場景,這畫麵,青雲在使出‘禦雷真訣’時便已想過。隻是,這一刻真的到來,他的心還是那樣如初,絲毫沒有改變。


    “素姑娘,這青冥的日出乃是人間奇象,何不移步前來一觀?”待年少道士離開後,青雲大聲的問道。


    紅音雖說不願,但也無語駁回,躊躇片刻,便欣然前往。反正是躲不過去的。


    待站到懸崖邊時,那景象,那氣勢深深的震撼了紅音,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畫麵,比之昨天所見,有過之而無不及。比之自己屋舍前的那片青色竹海,自然是境界兩分了。


    可腦海中卻是一個念頭閃過,難怪他的曲音那樣安靜寧祥,卻又暗藏浩然正氣,煌煌然不可抑製。


    與此同時,笛音四起,悠悠然綿延不絕,淡淡然婉轉清越,優美的旋律踏莎在雲海之中,如行雲流水。


    曲音漸高,竟是換了一副景象,愴然凜冽,如潮汐暗流,氣勢磅礴無匹。然細微之處,一絲不易察覺的律音漸生,片刻之後,笛音陡轉,過渡沒有任何的倉促之感,仿佛理所當然般。星星之火,亦能燎原。溫暖的旋律蔓延在四周,仿佛在訴說著那生生世世的守護。


    “紅音,這首《潮汐》你覺得怎樣?”青雲收起橫笛,偏過頭去,望著紅音問道。


    餘音嫋嫋,還沉浸其中的紅音卻是一愣,腦海中急速旋轉,“他,他,他剛才居然叫我紅音。”


    青雲顯然也看到了紅音的神態,忙解釋:“嗬嗬,恕在下失禮了。”


    但緊接著,青雲又道:“不過,倘若在下讓姑娘不必稱我師父,那我是否可以這般稱呼。再者,三個月的相處,若是一直叫素姑娘,倒顯得生分了。你說是不是?”


    紅音見眼前之人諸般借口,那穀中的一幕幕又是從眼前掠過,定了定心神。便冷冷的撂下一句:“隨便。”


    日出日落,雲來雲往,風起風停。不變的隻是每日清晨那懸崖邊上兩道一青一紫的身影,還有那天籟般的笛音。


    一次,青雲竟將橫笛遞到紅音的手中,想讓她來吹奏一曲。而原本對音律通曉的紅音卻隻是撫摸著橫笛,默不作聲,片刻,她將橫笛扔還給青雲,然後掉頭就跑開了。留下青雲錯愕的身影映在懸崖邊。


    間中,蘭兒來青雲的精舍不住的抱怨過幾次,又都被哄的笑容滿麵的離開,而紅音每見一次,心中那絲怒意便現出一次,然後靜心穩神,固守心誌。如此這般,道心倒是強了幾分。


    相互切磋過幾次,每每點到為止。幾乎都是青雲占著上風。雖然紅音承認技不如他,輸的心服口服。但眼中的疑問卻是越來越深了,一直困擾著她。


    轉眼間,三個月已到,分離的時刻。這一日,同樣一青一紫兩道身影屹立在懸崖邊上,望著霧海,旭日,雲霞。《潮汐》回蕩在四周,竟是比平日多了一些傷感。


    “青雲,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麽?”


    “為什麽會武那天你要用‘禦雷真訣’?”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想知道答案。”


    “有意義嗎?”


    “有”


    “重要嗎?”


    “是”


    “那我先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可以”


    “那天,你為什麽突然認輸?”


    “師父傳音讓我認輸。我便認輸。”


    “難道你不知道後果嗎?”


    “知道”


    “那你……”


    “我的答案呢?”


    “嗬嗬,你已經知道了。”


    “什麽?”


    “我隻是想和你站在這裏看日出,看雲霞,聽潮汐。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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