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梳洗了一番,雨軒換上了件幹淨的白色布衫,這可是裳兒‘特意’為他選的,隻是有些寬大而已。雨軒甩著長長的袖子,腳背堪堪被布衫淹沒,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裳兒望著雨軒,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脆婉轉。兩道小酒窩深深的凹陷下去,似無盡的深淵,要將這所有的笑意吸納進去,然後漫溢而出,蔓延四周,像秋天綻放的風櫻花般。


    雨軒也跟著癡癡的笑著,望著裳兒如水般清澈的眼眸,就像第一眼見到那般。從她的眼睛裏,雨軒甚至能看見自己的樣子,清清楚楚,好像映在了裏麵。


    “把袖子卷起來吧,這是最小的衣衫了,你就將就著穿吧。”裳兒收起笑聲,指著雨軒手臂上長長的衣袖言道。


    雨軒挽起衣袖,又緊了緊腰帶,倒也有幾分在天隕劍莊時的模樣。白皙的麵容,星眉朗目,雙眸似天空般深邃。黑色方巾束起發髻,看上去清爽幹淨,宛如書生。


    “走吧,爹讓我領你去我大師伯那兒。”裳兒稍作停頓,略看了一眼雨軒的裝束,然後淡淡的說道。


    “大師伯?那……那蟲叔叔他……”雨軒有些吞吞吐吐的問道。


    “蟲叔叔?”裳兒聞言一愣,輕聲的念道。


    突然,裳兒竟又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和先前一般無二。不過卻是讓雨軒有點不知所措,呆呆的望著,眉頭微皺,心裏暗想著這到底有什麽好笑的。


    “嗬嗬,蟲叔叔,你叫我爹蟲叔叔。他沒責罵你嗎?”好一會兒,裳兒終於再次淡定下來,用衣袖抹去了淚水,微微笑道。語氣略帶一絲詫異。


    “是蟲叔叔讓我這麽叫的。”雨軒不解的回道,他不明白裳兒為何這麽問。


    “我爹讓你這麽叫的?”裳兒細眉一挑,疑惑的問道。


    不等雨軒回答,裳兒驀地想起那一日來,這還是娘曾經告訴她的,當時聽完娘的敘述,裳兒含在口中的綠茶頃刻間全都噴了出來,像是下了場朦朧的細雨。清脆婉轉的笑聲接踵而來,不曾停歇。那可是裳兒聽過的最好笑的故事了。


    雨軒見裳兒怔在了門邊,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想出口喊她,卻是想起自己還不曾問她的姓名。


    裳兒回過神來,思緒被雨軒打斷,可她卻是沒怎麽在意,莞爾一笑,道了聲:“走吧。”便朝門外走去。


    “喂,你……你叫什麽名字啊?”雨軒兩三步跟上,似是鼓足了勇氣,卻還是結結巴巴的問道,像是喉嚨被堵了般,語氣不順。


    裳兒回頭望去,見雨軒一副扭捏之態,輕笑道:“我叫莫嵐裳,以後就叫我莫姐姐吧。嗬嗬”言罷,裳兒似是很滿足的樣子。


    雨軒一時愣在了那裏,“莫姐姐?”嘴裏默默的念叨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但不及多想,裳兒已經遠去,雨軒隻得緊步跟上。


    裳兒領著雨軒來到玄妙觀的後門處,從這裏出去,有一左一右兩條小道,往左是通往黃龍山峰頂峰處的太真殿。往右是通往黃龍山峰的後山,那裏是與青龍山峰之間的一片深淵之地,被濃濃的雲霧覆蓋,終年不散。


    一路寂靜。


    其實,隻是雨軒一人沉默而已,裳兒邊走邊言,向雨軒介紹這兒的風景,哪兒的風櫻花開的最美麗,哪兒可以看見恢弘的瀑布,哪兒又可以聆聽悅耳的鳥鳴,哪兒還可以望見深邃的星河,……


    一路上,裳兒滔滔不絕,得到的卻隻是無聲的點頭,可她似乎不在乎,也許她隻是在向自己訴說著,這些地方曾陪她度過了無數個日夜,綻放的風櫻花,傾瀉的瀑布,曼妙的樂音,璀璨的星辰……那兒有她的足跡和回憶。因為隻有她一人。


    太真殿。


    太真殿高聳入雲,呈寶塔狀,共七層,全是明黃色的琉璃瓦鋪就,各角落處雕有仙家圖案,卻是不盡完整。


    太真殿氣象森嚴,周圍雖有雲霧繚繞,卻是遮掩不了其頹敗之色。年久失修,太真殿看上去似風燭殘年的老翁,黯淡無光,垂垂老矣。


    太真殿,原屬於五百年前三大修真門派之一的太真門,是世人爭相膜拜之地。卻因那場浩劫而漸漸沒落下去,到如今,已是殘垣凋敝,不複昔日的光景,淒涼之極。


    “師兄,你真的一刻也沒離開過這裏?”滄桑渾厚的嗓音響起,空空的大殿中,換了身幹淨衣衫的毒蟲正端坐在蒲團上,有些嚴肅的問道,全然沒有一開始相互寒暄的客氣。


    “怎麽,是不是你又聽到什麽傳言?還是,你也認為我幹了些什麽壞事?”一位黑袍老者反問道,閉著雙眼,靜靜的端坐在毒蟲對麵的蒲團上,語氣頗有些不屑。


    “這次外出,我從沙漠裏帶回來一名小男孩,叫言雨軒。”毒蟲淡淡的言道,似是在訴說一件毫無相幹的事情。


    對麵的黑袍老者似乎不為所動,蒼老的嗓音,微笑著言道:“嗬嗬,難道毒蟲師弟想繼承老祖的遺誌,將五毒宗延續下去?”


    “他是天隕劍莊莊主,神州五大煉兵師之一言宇成的兒子。不過,蹊蹺的是,莊內之人卻是全部無故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跡。隻有雨軒一人幸免於難。”毒蟲似是沒有聽到黑袍老者的戲言,自顧繼續言道。


    黑袍老者緩緩睜開雙眼,望著獨自囈語的毒蟲,眉宇微皺,眼角閃過一絲寒光,冷意森然。麵色微黑,卻是不見皺紋,似是和毒蟲相仿,隻是一頭灰白的絲發,讓他顯得蒼老了一些。


    “在劍莊裏,我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仔細想來,竟和那時的五嶺村一模一樣,甚至更加的詭異。師兄,你覺得這該如何解釋呢?”毒蟲緊接著敘道,最後,他望著黑袍老者,明知故問道。


    “陰冥之氣?”黑袍老者聞言一驚,眉頭緊鎖,嘴裏默念了一句。突然,老者醒悟了過來,陰沉著臉,望向毒蟲,眼神銳利,冷冷言道:“毒蟲,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以為此事是我做的?”


    “大師兄何必如此緊張,師弟隻是就事論事,來和師兄討論而已,並沒有其他之意。”毒蟲見老者似是有些動怒,想緩和一下氣氛,如此解釋道。


    “哼,天下誰不知道五陰大挪移陣隻有五毒宗毒鬼才施展得出,師弟這話不是明擺著的嘛!你覺得我有必要這麽做嗎?”黑袍老者冷哼了一聲,語氣微怒。


    “這就要問師兄了。”毒蟲應聲回道,淡然自若。如此情景已不是頭一次了,這樣的爭鋒相對自五毒宗玄妙上人仙逝之後,便已屢見不鮮。


    “毒蟲,上次五嶺村之事我不與你計較。如今,你又拿此事借題發揮,究竟是何居心?”老者略微沉吟了片刻,回複如初,但語氣卻是更加的森然,氣氛立時微凝,頗有些壓抑。


    “我隻是想弄清楚而已。既然不是師兄所為,那就是有人想嫁禍於我五毒宗。途中,我聽說言宇成已經答應了紫侯,與無量山的令狐神逸,京都的金子陵二人一起受封為大秦帝國的三大禦兵師。恰恰此時,言宇成一族竟無故消失。要是追究起來,五陰大挪移陣必然會被當做憑據,到時候,我五毒宗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那時可就不好解釋了。”毒蟲悠悠的回道,似是並不在意黑袍老者的質問。


    “哼,此事就不勞師弟費心了,我自會查清楚的。”黑袍老者輕哼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心中暗忖著:“居然有人會五陰大挪移陣,難道是暗影的人?可是……”


    不及老者細想,毒蟲又是突然問道:“師兄,我還聽說一件事,是有關崆峒掌門張英書的。”


    黑袍老者立馬驚醒過來,冷眼盯著毒蟲,寒光閃爍,緊鎖的眉宇間,隱隱閃過一絲殺伐之意,似是殿外濃濃的肅殺之秋,風尖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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