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玩偶們的午餐


    “……好了,今天上午的課就上到這裏,下午三點的時候還有一節課,主要講的是中古時代吐火羅文和舊阿伯拉文的交融,有興趣的同學可以來聽一下……”


    嶽雨樓一邊說著,一邊將講台上的文案收進文件袋中,此時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一點緊張之色,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從容和鎮定……因為在經曆了一節三個小時的授課後,他發現當教師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複雜,再加上學生稀少,所以課堂上的壓力也沒有嶽雨樓想象的那麽大,在輕鬆的講完自己準備好的內容後,他就已經基本適應了教師的身份……


    “……好了,現在哪位同學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上來提問,我的時間還是很充裕的。”


    嶽雨樓的話剛一落音,那二十多位(後麵又進來了幾個……)女學生便一齊擁了上來,頓時就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師,老師,您是東方人嗎?”


    “雨樓老師,您的眼睛怎麽會是兩種不同的顏色?不過真的很好看……”


    “老師,您是怎麽被學校應聘的呢?不是說學校一般不要男教師嗎?”


    ………………


    看著一群可愛的女學生仰著小腦袋眼冒精光的盯著自己,並且都一臉期待的樣子,嶽雨樓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知該先回答誰的問題,不過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之前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這些女學生穿的大多是高中校服,而且都比較簡單和樸素……


    “你們……都是高中部的吧?為什麽會來上這種課呢?這似乎是大學部該上的內容吧……對於你們而言會不會太過於深奧。”


    聽到嶽雨樓的話,那些圍在他身旁的女孩們臉上一個個都露出了黯然的神色,不過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明原因……也就在嶽雨樓都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的時候,那個名為馮雅倩的女孩主動走上前來,低聲說道:


    “嶽雨樓老師,您應該是第一次來我們學院,所以有些東西你不會明白的……學院雖然對高中不進行學分考核,但升到大學後,對學分考核的要求卻非常高……而學院內不同學科的學分也不一樣,像賽馬,擊劍,鋼琴這樣的學科學分非常之高,隻要學幾樣就綽綽有餘了,但是……那種學科隻有上級生才有能力,或者說……資格去學,並且很多熱門學科的人數限製也很大,基本都被某些社團所壟斷……像我們這樣沒有任何社團收容的下級生,就必須從高中時開始努力賺學分,並且還隻能報一些很冷門的,學分加成非常少的科目……”


    說到後麵,馮雅倩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語言中的某些錯誤,猛地停下了話語,然後滿臉緊張的不停對嶽雨樓鞠躬道:


    “對,對不起,雨樓老師,我不是有意想說你的課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之前在聽到馮雅倩那娓娓道來的原因後,嶽雨樓心中就十分的鬱悶,他鬱悶的不是自己所教的課冷門,而是對整個學院這種如此明顯的階級劃分的鬱悶,而且他還注意到對方在說到這些時,不但沒有一點憤怒或者不甘的情緒,反而有一種令他毛骨悚然的麻木,尤其是看到馮雅倩表現出的那種敬小慎微的樣子後,嶽雨樓幾乎忍不住想要提前她的衣領大聲的責問她……


    “為何!為何要如此的卑微……”


    在心中不甘的怒吼幾聲後,嶽雨樓終於還是稍稍冷靜了下來,此時他才發覺其實自己能夠做到的也僅僅隻是如此而已,他現在不是亞山世界的半神,不是遊戲裏那翻天覆地的白天魔,僅僅隻是一個代課老師……


    “嗬嗬,不用道歉,我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責怪你的。”


    看到嶽雨樓溫柔的對自己笑了笑,馮雅倩終於停下了自己的道歉,接著在掃看了一眼這些學院裏的弱勢群體後,嶽雨樓心中漸漸升起一股淡淡的悲哀,他輕輕歎了口氣後,便微笑著對她們說道:


    “我既然成為了這門課的代課老師,那麽就一定會上好這門課,希望大家來上課的時候也能保持一個輕鬆的心情,雖然我知道這個學院的校規很嚴厲,繁文縟節也很多,但……這是我的課堂,雖然隻是臨時的,但大家依舊可以放心的以一位學生的身份來上我的課,而不需要在意什麽淑女儀表,貴族禮儀之類的東西。”


    不可思議,所有看著嶽雨樓的女孩臉上都寫滿了這四個大字,或許在她們看來嶽雨樓這番話在這個古老學院本身就是離經叛道的存在,但她們很快就同時歡呼一聲,然後紛紛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並一齊朝嶽雨樓點了點頭……


    “嗬嗬,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了,下午的課歡迎大家再來。”


    之後的發展令嶽雨樓有些小小的意外,這些女孩在下課後並沒有各自離開,而是簇擁著他一齊朝教學樓外走去,一路上女孩們都如同脫困的小鳥般嘰嘰喳喳的詢問嶽雨樓一些她們感興趣的事情,而嶽雨樓也一邊走著,一邊微笑著回答……


    “雨樓老師,您是住在學院內嗎?”


    “嗯……不,我隻是代課老師,沒有那種待遇,而且我本身就住在市內,不需要留校住宿。”


    “雨樓老師,您那麽年輕就懂得如此深奧的古達文字,一定是一位天才博士吧?”


    “呃……我是自學的,嚴格來說……我的學曆和你們一樣,都隻是高中而已。”


    “雨樓老師,雨樓老師,您現在有女朋友嗎?”


    “嗬嗬,這算是個人**問題吧?”


    但就在嶽雨樓和他的女學生們帶著歡聲笑語走到教學樓的前廳時,一陣輕咳聲伴著一陣鞋跟敲擊大理石地磚緩緩響起,同時一個高傲的聲音也開始回蕩在整個前廳……


    “忘記學院的規定了嗎?吵吵嚷嚷,舉止不端,即便是下級生也要好好的約束自己,不要像一個市井粗婦一樣,雖然你們本身就是從那裏來的……”


    很快,一位大約三十歲左右,身材凹凸有致,帶著一副金邊眼鏡,並將黑色的長發高高盤起的女教師,邁著被黑色絲襪包裹的大腿緩緩出現在了嶽雨樓眼前,而那些女孩子一看到她到了,臉上全都出現了畏懼的神色,並一個個站直身體,垂下了頭,甚至就連附近其他的學生的看到這位女教師,都遠遠的繞道走開……


    “你應該就是嶽雨樓老師吧?果然很……”


    那個女教師在來到嶽雨樓麵前後,立即換上了一副和藹的微笑,並伸出右臂,用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柔和語氣說道:


    “我叫柳青青,是高中曆史部的老師,鳳小姐推薦的老師果然是與眾不同,一看就是一位學識淵博的紳士,初次見麵,請多指教。”


    “柳老師客氣了。”


    在微微握住對方那白皙的小手不到五秒後,嶽雨樓便抽回了手臂,同時他還微微偏過頭,溫柔的對身旁的女孩們說到:


    “沒有什麽事的話,你們就先走吧。”


    女孩們聽到嶽雨樓的話,立即都微微抬起頭,當看到那位女教師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到嶽雨樓身上後,她們頓時便如同被獵犬追趕的兔子一樣,跑了個幹淨,而此時嶽雨樓才回過頭,淡淡對女教師道:


    “柳老師,假如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雨樓老師等等……”


    柳青青在叫住嶽雨樓後,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縷紅暈,同時雙手也有些不自然的交纏在一起,盡管一副害羞的樣子,但她最後還是將自己的話說了出來……


    “……你應該還沒吃午餐吧?要不要……你肯定還不知道學院餐廳的位置,讓我帶你去吧。”


    盡管此時的女教師是一副誘人的扭捏姿態,但嶽雨樓的雙眼卻出奇的冰涼,他在對方剛一說完話的瞬間,便一言不發的轉身朝大門走去,直到快要走出大門時,他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才飄進一臉錯愕的柳青青耳裏……


    “不必了,我這樣的市井粗人,哪裏敢與高貴的您共進午餐……再會吧。”


    ………………………


    “雨樓老師,你終於回來啦!我們等你很久了。”


    嶽雨樓剛一走進辦公室,歐菲雪那充滿活力的聲音便傳進了他的耳朵裏,頓時他原本有些陰鬱的心情便好了許多。


    “嗯,既然已經十二點了,那麽就一起去吃午餐吧。”


    將教案放回到自己辦公桌上後,嶽雨樓立即微笑的邀請三位女士和他共進午餐,隨即四人便一同走向了東校區的公共餐廳,一路上三位女士不停的詢問著嶽雨樓第一次上課的感受,而嶽雨樓也沒有隱瞞太多,把自己感受到的很多東西都一一道來,包括那種鬱悶的心情……


    “我很不理解,作為一個教書育人的地方,為什麽會變成這種樣子,學生也罷,老師也罷,一個個都……”


    麵對嶽雨樓那沉重的疑惑,三位女士都沒有做出任何表示,或者根本就不需要,因為她們所有的情緒早就寫在而了臉上……


    “嘛嘛,總之先吃飯吧,這些……話題等吃完之後再說吧。”


    依舊是活躍的歐菲雪化開了氣氛,而嶽雨樓似乎也不想再說什麽,四人很快便走進了這間巨大且華麗的西式餐廳中,這間餐廳分為上下兩層,下層麵積較大,來吃飯的也大多數穿著簡單的下級生,而上層麵積較少,裝飾也更為華麗,而且還有大量女仆在等待召喚,不過那裏吃飯的上級生卻不多,隻有寥寥數十人而已,而教師用餐的地點則是在上層靠右一個單獨分割出的區域,這個地方也剛好能夠透過圍欄玻璃看到下方的情景……


    “雨樓老師想要吃什麽呢?教師用餐可是免費的喲,所以盡可以放心的吃……不過我還是推薦你吃中式餐點,西式的吃起來太麻煩,刀叉什麽的……”


    盡管歐菲雪一直在滔滔不絕的對嶽雨樓介紹各種各樣的食物,但嶽雨樓此時的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下麵那些用餐的女學生上,因為他發現所有用餐的女學生動作都驚人的一致,而且給他的感覺十分不自然,仿佛是吃斷頭餐的死刑犯一樣戰戰兢兢……


    “她們……真的是在吃飯嗎?”


    聽到嶽雨樓那低沉的呢喃聲後,卡蘿立即轉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情景,接著便輕聲道:


    “原來是風紀委員會的檢查日,難怪一個個都如此害怕……”


    一聽這話,嶽雨樓立即順著卡蘿一看,才發現原來在下麵餐廳的各個角落裏都站在一些穿著比較華麗的校服,手臂上戴著繡有藍色玫瑰圖案的臂章,滿臉傲然和不屑的學生,她們的樣子簡直就像管理奴隸的奴隸主一般,就差手上沒有多一根皮鞭……


    “風紀委員會……都是由上級生組成的嗎?”


    “嗯,她們基本都是上級生,主要的工作就是負責維持學院的風紀和學生的儀容,而且她們還會定期到一些比較容易“失態”的地方去檢查,像餐廳或者運動場之類的……”


    “而且隻針對下級生,是嗎?”


    “也……不是啦,隻是東校區的比較……那個,其他校區的風紀委員會都還算……公平。”


    但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下麵卻發生了一起意外……


    “哎呀!”


    “對不起!”


    一位捧著餐盤,穿著高中校服的學生無意間和一位路過的學生微微碰了一下,雖然僅僅隻是肩膀擦了一下,但兩人的臉卻同時失去了血色……


    “哼哼,目視前方,兩肩平行,這是一個淑女行走最最基本的要求……”


    很快,在兩位女學生驚恐的目光中,一個長著卷曲的金色頭發,皮膚白皙,穿著華麗耀眼的高中製服,右臂戴著臂章的女孩帶著幾位同伴,一臉冷笑的從角落裏緩緩走來,同時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嗬嗬,讓我看看你們的學號……”


    那位女孩如同抓獲了戰俘的軍官般圍著兩位女學生轉了一圈,然後看了看兩女學生的胸口,接著便低下頭開始在小冊子上記錄什麽……


    “……舉止失當,各扣一分。”


    女孩似乎還想要炫耀一番,一邊記錄著還一邊高聲說了出來,而一聽到她的話,那兩位女學生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如死灰般難看,甚至就連上麵的嶽雨樓心中都猛地一震,因為他清楚的記得,他的課所值的學分也不過一年一分而已,也就是說……僅僅因為那一句話,兩個女孩就被剝奪了一個科目一年的收獲。


    隨後,那些風紀委員會的學生便離開了餐廳,但即便如此,餐廳的氣氛依舊十分凝重,剛才的事情仿佛一團陰雲般籠罩在了所有人心頭,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也沒有一個人想要說話,大家還是靜靜的,機械的吃著飯,仿佛是一具具沒有知覺的玩偶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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