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頭拉著那個戴著黃帽子的小吏,滿臉不相信地問道,“我家分的那二十畝水田,今年當真不用納糧?”那小吏隻是來宣傳收糧政策的,卻被這老頭拉著問了好幾次,耽擱了不少時間,不禁煩躁,道,“說了不用納,便不用納,這是董頭領親口開會交待的。啊,呂頭領就在你家,你問他去便是。”


    黃老頭這才眉開眼笑鬆開了手,撮了撮滿是老繭的手笑道,“這些小事,怎敢去問呂頭領。我當真有些不信哩,今年家裏足足收了五十石穀子。按你說這價格,不是可以換成二十五兩銀子。不怕小夥子你笑話,我黃老頭這輩子,哪裏見過這麽多銀子?”


    那小吏看那黃老頭一臉的皺紋,幸福地舒展開來,心裏不禁也有些觸動,笑道,“這都是大家的福分,有這麽好的幾個頭領為大家做主。”黃老頭聞言收起了笑容,道,“這話說的對,這定是海青天轉世了,才能有這樣的好官。”那小吏聽這老頭沒見過世麵,拿明朝的官套五源穀的頭領,懶得和他分辯,揮了揮手道,“我還要趕回臨高縣城呢。沒事我走了。”


    黃老頭目送那辦事員出了村子,這才笑眯眯的回了自家院子。一進院子,就看到呂頭領的馬係在院子裏,料想是從營裏回來了。黃老頭看著那大白馬高大模樣,心裏嘀咕著,如今能換二十多兩銀子,要不也去買頭水牛來?又不禁想起孩子他媽死前的樣子,罵了一通自己,“你個懶嘴漢,這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想起偷懶起來。這銀子去了就沒了,力氣可是越用越足。”


    他兒子狗蛋正在灶下劈柴火,見黃老頭一搖三晃地走了回來,問道,“爹,那衙門裏的人來說什麽。”黃老頭卻不答他,看了看呂策住的屋子裏,問道,“呂頭領招的新兵,這會招滿沒?”狗蛋正要答話,看見裏屋門簾被掀開,呂策光著膀子走了出來,笑道,“黃老漢,怎麽?想通了,要送兒子給我當兵?”


    黃老漢見呂頭領出來了,慌張要跪下來。呂策趕緊扶住,笑道,“這天天住在你們家,哪來那麽多禮,說了,不興這個!”


    黃老漢低著頭答應了,彎著身子卻不敢抬頭看呂頭領,低頭斜看著地麵那幾根柴火,說道,“頭領爺,這次分了田,又不收租,我家算下來一季稻子得了二十多兩銀子。這去年我家大娃討媳婦,欠下的四兩銀子,連本帶息滾成六兩,這次也能還清了。這在去年,都是不敢想的事情。咱農家人不能忘本,誰對咱好咱都記得。有他大哥繼承家裏香火,狗蛋這娃子到營裏去,也是個曆練不是。”


    呂策聽他言語,裏麵有沒了兒子的覺悟,沉默了片刻,笑道,“這幾天報名當兵的突然多了,嗬嗬。這倒也好,狗蛋!你大名叫什麽。”


    那狗蛋不過十六歲,鄉下人狗蛋狗蛋叫慣了,也沒取什麽名字,聽了這話答不出來。父子兩雙眼對眼著看,心裏發急,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憋了半天,還是狗蛋膽子大些,答道,“呂頭領,我沒大名,就叫狗蛋。”


    黃老頭聽了這話,臉上一紅,隻覺得丟人丟到海裏去了,眼睛狠狠瞪著狗蛋,要不是當著呂策,就要脫鞋子打人了。呂策倒沒注意黃老頭的表情,拉了把小椅子坐了下來,“哦?這倒不行,要不我給你取個。”


    呂策想了想道,“狗蛋,你便叫黃鎮西吧,明天跟我去營裏登記下。我還沒有護衛呢,你就先做我護衛。”


    黃老漢雖然不懂軍裏規矩,但也知道那些衛所裏的窮軍漢,唯一滋潤一些的就是親兵,料想這護衛就是頭領的親兵了,比做普通士兵肯定要好得多。黃老漢反應過來,趕緊拉著兒子過來,道,“狗蛋..呂爺給你取名字了!快給呂爺磕頭!以後跟著呂爺好好幹!”


    呂策正要攔,那邊狗蛋已經跪下來,在地上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


    呂策扶起嶄新出爐的黃鎮西道,“黃老爺子,河邊那棱堡這已經修好了,明天部隊駐紮進去,我就不再借在你這裏了。你不要怕,狗蛋參了軍,我以後定要讓他騎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


    …


    史班探腦袋看了看呂策的新親衛,問道,“這麵黃肌瘦的,是你保護他,還是他保護你?”


    呂策卻不答話,衝史班道,“史工啊,燧發槍的圖給你畫了兩個月了,還有什麽問題嗎?你再不作出來,秦明韜都要當官了?”


    史班一愣,問道,“當什麽官?怎麽會當官?”


    呂策咳了一聲,道,“瓊州府守不住,隻能投降,說不得還能混個守備銜征賊大將軍,專門打五源穀。”


    史班一愣,倒是當真了,臉上一時寫滿了憂色,這才進了隔壁房間,半晌拿出兩把新槍出來,歎口氣道,“走,打他兩槍試試!”呂策一眼就看出那正是他畫給史班的撞擊式燧發槍,臉上一時放光,腿像生了根似的一動不肯動,笑道,“這回做的倒挺像樣子的。”史班知道他心思,把槍塞給他,道,“彈簧鋼怎麽弄也弄不出來,加了些矽化物,把整爐鋼水都弄壞了。這就是一般的低碳鋼回火做的,疲勞性能不太好。”


    呂策愛不擇手地摸著手上這把古董級火槍,啪一聲把扣簧推到火藥池上,抬在肩上按下板機虛發了一槍,又去看那槍管,看到有膛線,笑道,“史工厲害,這能打多少米?”


    呂策話沒說完,腳已經抬了起來,往外麵試槍場走過。史班搖了搖頭,趕緊跟了上去,道,“你別亂跑,那裏有保密措施,沒口令進不去的。”


    呂策跟著史班到了那試槍場一看,見三四百米一狹長峽穀裏兩,一條直線上每隔十米橫著一大張紙,峽穀兩邊都做了牆堵住風。這個觀察彈道的辦法是呂策說道米尼彈曆史時候隨口說的,沒想到史班真的自己複製了一個。呂策心裏越發佩服史班鑽牛角尖的精神,見試射處放著個小盒子,打開果然是紙定裝火藥,還有就是米尼鉛子彈。


    這種米尼彈呈卵形,外徑比槍管內徑略小,所以倒是不難裝彈。子彈在尾部中空,發射時候,發射藥衝擊尾翼的鉛向四周膨脹,子彈緊緊咬上膛管上的膛線,被迫旋轉。在空中飛行時,卵形的米尼彈旋轉前進,穩定性大大提高,射程和精度都增加了。


    呂策急著試槍,半拉起發擊鐵,咬開那紙袋子往槍管裏倒了些火藥,把通條抽出來,把子彈壓進槍管裏壓緊,把那紙包裏剩下的火藥都倒進火藥池裏,將扣簧推上,這才把擊發鐵全拉起來。


    史班看了他熟練的動作,楞道,“你倒是玩過?”


    呂策咧嘴笑道,“有個機床廠裏的朋友自己搞了一把。”呂策嘴上說著,槍已經架到肩膀上,手指一按,“嘭”一聲打了扣動扳機打了出去,


    呂策吐了幾口黑煙,就扛著槍去前麵數有洞的紙張。


    “十八!”


    “十九!!”


    “二十…日,掉了。”


    史班跟了過來,見呂策皺著眉頭站在那裏,抬頭看了看第二十張紙。和前麵各個紙張上的筆直彈道不同,這張紙上的彈孔,聯係其他彈孔繪出彈道來看,明顯有下墜痕跡。史班不好意思笑了笑,道,“這急急忙忙新做了三百根槍管,膛線拉得也急,能打這麽遠不錯了。”


    呂策又轉到後麵一張紙上去看彈道,子彈下墜的趨勢就更明顯了,不禁喃喃道,“這才兩百米就掉了,”轉過來看著史班,道,“曆史上的米尼彈線膛槍可以打四、五百米,這個能不能再做精細點。”


    史班見他這麽說自己辛苦趕工做出來的東西,心裏老大不高興,想到這是去救秦明韜,好不容易忍住沒發作,搶過呂策手上的槍,不客氣地問道,“你說吧,把澄邁打回來,要多少把?”


    呂策想了想,道,“一個月?,給我兩千把最少。”


    史班聽了這話,不禁吹了幾口氣,沒好氣道,“以後每天來拿六十把,沒法再快了,這槍機全是新做的,按你的圖紙做的那些機器,問題多的很,這次也全部要改裝,幸好海南衛過來幾個匠戶有火繩槍經驗。廠裏現在能用的就那幾台機器,這已經是分三班倒加班加點了,要的這麽急,實話跟你說吧,連現在這質量也保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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