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傳來的是一聲慘叫,那報警的哨子被韃子~暗中,再沒有發出聲音。這是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夜幕像木炭一樣黑,失去了光源的營寨外什麽也看不到。一聲慘叫後,世界又重新安靜了下去。


    所有士兵停止了動作,往警報傳來得西麵齊齊看去。


    整個世界靜得嚇人,分外地猙獰起來,隻聽得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突地一閃,燧發槍的望山裏,秦明韜再找不到那個白色的身影。他不甘地眯了眯眼睛,一時竟僵在了那裏。


    “躲開!”


    令人窒息的安靜突然被打破,暴雨般的箭矢嘶叫著扯破了夜空,從漆黑的暗處越空而來,朝舉著火把的西牆守兵刺了過去。


    十幾個士兵躲不及,倒在了第一波的箭雨裏,頓時一片血泊。牛角號被猛地吹響,將遇襲的警報傳到了全營。值夜士兵躲在了垛牆下麵,大聲的嘶吼著什麽,其他方向城牆上的值夜守軍則飛快地朝西牆靠攏著,支援這個迎敵麵。


    “夜襲!!!支援西牆!”


    “韃子夜襲!所有人集合!”


    各級軍官開始指揮寨牆的防守,試圖將韃子攔在營寨外麵。黑暗裏響起了一片紛亂的腳步聲,仿佛是死神的倒計時,越過黑漆漆的原野朝這邊高速襲來。秦明韜憤怒地收起了燧發槍,大跨步衝到了西城牆上的大鼓邊,用盡全身力氣錘了起來。


    咚咚的擂聲震得人頭皮發麻,在令人窒息的營寨上空不停鳴響,將改水營地士兵們從睡夢中驚醒。但他們還沒有進入戰鬥狀態漆黑的外麵就傳來一片的噗通聲,似乎有沉重的麻袋被扔進了坑洞裏。秦明韜心裏一個咯噔,大聲朝旗令兵吼道,


    “韃子在填陷馬坑。要越過第三層拒馬!投石車照明!”


    旗領兵拔出了白底紅字地“火”字令。高高舉著拚命搖動。旗令一發。幾十個裝滿了浸油木材地圓筒被值夜地士兵點燃投石車猛地朝外麵扔了出去。那些木材一飛向空中就散成一片。劃亮了三、四十米地漆黑原野。


    借著些光亮。秦明韜總算看到了外麵地情景。


    西城牆外麵子著厚重地盾牌下馬衝來。這陣湧過來地潮水裏沒有一個雜兵。甚至連普通地士兵也沒有。那是兩千多紅甲護軍。整整兩千多凶悍地精銳護軍韃子。在若隱若現地火光中映出滿臉地殺氣。一步一步地朝改水營營寨撲來。


    沒有照明設施地中世紀。夜戰極難組織皇太極帶來地全是戰鬥經驗最豐富地精兵。


    最外圍地改水營哨子全被冷箭射死了。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外層地兩道拒馬很快就被搬開。第三層拒馬前地陷馬坑也被韃子帶來地土袋填滿了。兩千多後金紅甲護軍飛快地越過了營寨西側地陷馬坑。舉著厚重地門板朝土牆衝來。


    借著燃燒著的木材,值夜的士兵們開始用燧發槍阻止襲擊者,但穿過那些厚門板“盾牌”,鉛彈已經很難再破開護軍的鎧甲。韃子的隊伍每前進一步,那些燃燒著的木材就被弄滅一片。那一線女真人仿佛是吞噬光明的魔鬼越來越多的土地吃進了黑暗裏。


    如果是白天,隻要打在致命處,鉛彈還是能夠造成門板後韃子的死傷的。但這會隻能影影綽綽看到一些挪動的影子,也看不清韃子藏在門板後麵的哪裏,根本沒法瞄準。沒有視野的黑夜裏發槍的遠距離火力優勢仿佛是個笑話。


    很快,扔出去的照明木柴就被韃子全部弄滅了。


    “咚!咚!咚!”


    秦明韜奮力地捶著鼓乎要把那一米多寬的牛皮鼓麵捶破。終於清醒過來的士兵們猛地一彈,抓著燧發槍就往外衝帳篷外做著最簡單的集合。


    轉眼間,韃子已經撲到城牆下麵。


    “照明!擲彈!”


    投石車終於上好了第二次弦向黑暗中傾瀉了一大片的“照明木板”。火光劃過,外麵的能見度總算又恢複了一些。值夜士兵大多向這邊支援過來,西牆上起碼集結了值夜兵的六、七成。一聲令下,八、九百枚手榴彈朝黑咕隆咚的城牆外砸了下去。


    黑火藥爆炸釋放出來的巨大光亮中,幾十個衝得太快的紅甲護軍闖進了殺傷區域,被炸得成人形,瞬間就失去了他們勇敢的生命。其他紅甲護軍再不敢靠近,站在二三十米外不再上來,隻舉著門板將扔出來的照明木板弄滅,躲在門板後麵朝城牆上射冷箭。


    紅甲護軍的攻擊被攔下來了。


    秦明韜舒了口氣:驚醒的士兵們已經朝寨牆衝去,馬上就可以投入戰鬥了。隻要這邊能將這些韃子再攔住一會,勝利就肯定是改水營的。


    “趙德!挑出兩百人擲彈,其他火槍手和韃子對射。投石車繼續扔燃燒木板照明!我去指揮大部隊。”


    “知道了!”


    但秦明韜剛轉了個身,遠處的情景就讓他掉進冰窟裏一樣,全身冰冷。


    震天的喊殺聲突然在對麵響起,一千多白甲兵舉著三米多長的梯子,以銳不可擋的


    上了東牆。


    這是最精銳的殺手,他們是百裏挑一的女真屠夫。一個照麵,幾秒鍾的時間,寨牆上一百多值夜兵就被殺了個精光,像沒有靈魂的沙袋一樣從一米多高的土牆上掉了下來。在改水營主力反應過來之前,白甲兵已經占領了東牆。


    毫不猶豫地熄滅了東牆上所有的火把,然後,他們跳下了東寨牆,朝剛剛蘇醒的改水營撲了過來。


    白甲兵並不戀戰,仗著堅固的鎧甲,他們像泥鰍一樣在營寨裏遊走。他們的目標是光源。他們每到一處,營火和篝火就滅一處。黑暗中們就像一陣潮水湧入了營寨,將所有的火焰一個接一個的熄滅。


    整個營寨一片片地暗了下去,火槍手們隻看到黑暗在四出蔓延,卻根本找不到目標。四下裏亂成了一片,散在各處的改水營士兵無法組成陣型,無法射擊,隻是在黑暗裏恐懼地睜著自己的眼睛。


    改水營士兵剛睡夢中驚醒四散開來往四麵的寨牆上跑,散在整個營寨裏。每個小隊隻有兩個人拿著帳篷裏帶出來的火把。他們依靠著這僅有的光源,背靠著背聚在一起圍成一個大大小小的圈子,將刺刀對準外麵,等待著凶殘的韃子開始攻擊。


    不消十分鍾,整個營寨再有一處營火是繼續燃燒的。除了士兵手上的小火把,營寨裏已經沒有任何大型光源了。士兵手上的火把隻能照亮三四米,再遠處是一片漆黑。


    廝殺開始


    沒有陣型,沒有規則影綽綽的光線,隻有最原始的格鬥技巧能夠發揮作用。黑暗中的女真精銳一聲聲嘶吼著“天佑我大金”,不停地向聚攏成圈的火槍手們發起了單兵衝鋒。而改水營士兵所依仗的,是他們長矛般的刺刀。


    這根本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戰鬥,幽的白色身影在刺刀的縫隙間遊走,嗜血的戰刀在南海人身上割出一道道傷口。最先進的武器被最狡猾的狐狸徹底禁錮,燧發槍手憤怒地舉槍刺殺,試圖和白甲兵同歸於盡。


    但這沒有刺刀陣單兵白刃戰,火槍手無法戰勝白甲兵。


    “天佑我大金!”


    一聲轟隆巨響中,太極破開了失去防禦的東門。挪開門後的幾排拒馬,他率領中軍最精銳的一百騎兵衝進了改水營的營寨。像一陣風吹過原野,一百騎在彎曲道路上疾馳而過舞的馬刀將一個個小小刺刀陣衝到七零八落。


    “天佑我大金!”


    朦朦朧朧的營寨裏,視距隻有三四米。除了西牆的旗令兵還在其他寨牆上的旗領兵也陷入了戰局,再沒法分身傳遞命令。整個改水營被白甲兵黏住了分不出前後左右,失去了指揮體係切先進武器都失去了意義。


    剩下的,唯有單兵白刃混戰。


    將碩長的長槍往背上一掛,改水營的士兵拔出了腰上的南海鋼刀。但鋼刀依舊沒法彌補戰鬥技巧的差距,鮮血,在黑暗裏飆濺。改水營的戰鬥意誌,在黑暗裏一點點沉淪。


    他們一點點後退,退到了帳篷裏,卻被幾個白甲兵一把將帳篷扯開,冷地圍了上來。聚在一起的士兵們被衝散,影影綽綽的黑暗裏,他們甚至無法分辨前麵跑過去的一群人是敵是友。他們慌張地往寨牆腳下逃去,卻被寨牆上跳下來的白甲兵攔住了去路。


    改水營的處境越來越糟糕,恐懼在整個營寨裏飛速蔓延,很快就要壓垮脆弱的堤防。


    隻有秦明韜所在的西寨牆還處在秩序中,死死頂著外麵的紅甲護軍。咬著牙齒,秦明韜憤怒地看著處在崩潰邊緣的整個營寨。終於,他一把跳下了西牆,拔出長刀朝那漆黑的,不停傳出金屬碰撞和**割裂聲的營寨裏走去。


    “父親!危險!”


    幾個親兵跟了下來,攔住了黑暗裏突然撲上來的一個白甲兵。韃子的馬刀砍在了南海鋼刀上,發出一聲清越的金屬碰撞聲。那個高大的韃子嘿嘿一笑,就地一滾又躲進了黑暗裏。秦明韜大步朝前麵走去,將手上的長刀高舉,大聲朝漆黑的營寨裏怒聲吼道,


    “你們是山嗎!?”


    附近的戰兵們聽到了東王的怒聲呼喝,終於在恐怖的漆黑裏找到了方向,飛快地朝這邊聚了過來。


    “我們是山麓!”


    附近的一百多士兵們不管不顧地扔下時隱時現的白甲兵,甩開腳步跟了過來,在東王身邊圍成一圈。零亂的火把聚在了一起,總算照亮了周圍的十幾米。憤怒的秦明韜滿眼血紅,繼續大步朝前走著,舉刀高呼,


    “你們是山嗎!?”


    沒等到士兵們回答這句呼喝,一百名韃子騎兵像一陣焚天滅地的烈火從黑暗裏突然衝了出來。火把的照耀下,那反射的寒光的馬刀像是索命的死神鐮刀,朝這個百餘人的小隊伍衝過來。


    “天佑我大金,殺了此賊!”


    那一馬當先的山文鐵鎧,正是後金大汗皇太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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