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九節亂心


    正是夏居華!”


    龐寧聞言半天說不話,好久才反應過來,他跑上去扶起了那院子主人。隻見星眸劍眉,不是那昌化布商夏居華是誰。夏居華見龐寧認得自己,臉上笑得一片燦爛,倒似落魄他鄉的書生突然遇到了兒時的玩伴,滿是歡喜。


    龐寧卻來不及和他說話,看著夏居華背後的那女子,龐寧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喃喃問道,


    “是夏芷嗎?”


    久久沒有人回應這句話,讓龐寧愣了愣。夏居華聽到龐寧的話更是臉色一變,吞了口口水正要說什麽,卻見龐寧已經走上一步,伸手想拉起那女孩。龐寧手剛伸出去,又覺得不妥,把手縮了回來。他見夏芷不答自己,隻好蹲下來把頭彎到地上,去看那女孩的容貌。


    龐寧蹲下去時,那滿心滿麵都是歡喜。但那一眼看完,臉上卻慘然變了顏色,那些眉開眼笑都沒有了,隻剩下一副失望神色,直愣愣地呆在了那裏。


    這大明朝雖然風俗開放,當著人家主人之麵,也沒有這樣去看人女眷的道理。付塞斯幾個在旁邊站得麵麵相覷,隻覺得這殿下從北港出來這十幾天沒碰女人了,當真是憋壞了。待會再去搶幾個貪官,要是看到那貌美的年輕女子,也要搶幾個來給殿下享用。


    蹲在:上的龐寧臉上一白,好久才反應過來,隻把那女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不肯說話。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他才訕訕地站了起來,不自覺又退了一步。似乎想到了什麽,他自嘲地笑了笑。夏居華臉上越來越白,哪裏還有剛才的喜氣洋洋?


    夏居華歎口氣,走上來拱手說道


    “龐公子…上次一別後小投奔親族,也曾受了一年白眼,鬱鬱不得誌。後來幾經輾轉到了廣東高州,得貴人相助…舍妹…舍妹前年便嫁給了高州嚴家,這會…怕是在高州府呢。”


    龐寧聽了那一句一。倒似一盆冰水一點點從頭上潑下來。渾身上下濕了個透。渾身不舒服。看了看夏居華。龐寧茫然地笑了笑。半響。他又歎了口氣倒似是失去了一件最珍貴地東西。


    好久。龐寧才搖問道。“那高家是否富裕。如今可好?夏芷是正室麽?”


    夏居華聽到這話。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隻拱手說道。“那高家也是個小富之家。夏芷嫁地…是他家側室出地三兒子。是為正室。他丈夫從父親那分得田地兩百畝今佃給人種。衣食倒是無憂地。去年她得了個兒子。丈夫又托人得了個功名。如今怕也會吃苦。”


    龐寧靈魂出竅似地站在那院子門口。也不知道聽進夏居華地幾句話。半響。他扭了扭脖子喃喃答道。“好。好。倒是安定。沒有兵災之禍。”


    這話裏似乎有些感慨似乎有些別地意思。夏居華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上話頭。兩人一時竟都愣在那裏了場。旁邊地海盜們第一次見到南王有這份恍然若失地表情。也沒有一個敢吭聲十人站在院門口。竟沒有一個人說話。


    倒是那個廉州同知打破了這份寂靜見龐寧和夏居華地熟悉模樣。知道是故人。他清楚如今南海國在兩廣地分量悔剛才說要來抄夏家。生怕把夏居華得罪了。急忙大聲說道。“原來是龐將軍地故舊。下官廉州同知唐弘禮。以後還請夏公子多多提攜。”


    他一個知府佐,廉州同知,在廉州基本也是橫著走,哪裏需要夏居華這樣的一介商人提攜?他沒有投降沙定洲,如今廉州光複他也是大功一件,說不得在退休前還要升官。他這話其實是說以後他會多提攜夏居華。


    夏居華聽到這話,知道這同知有結交的意思,臉上這才恢複了些血色,趕緊滿口謙讓地回了一禮。


    兩人客套了幾句,都放心下來,這又看向主角龐寧。


    龐寧站在旁邊正發愣,見兩人看向自己,也點頭說道,“好,好。”


    好了幾句,便再沒有下文。龐寧隻覺得腦袋中已沒了魂一般,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便揮手要往門外走。夏居華卻追上一步,拱手說道,“夏居華多年來一直想投奔公子,未得門徑。今日一見方知光陰虛度,聽說龐公子在南海…行走,夏居華願追隨公子,敬陪末席。”


    龐寧聽了這話腳步一滯,終於反應過來。他站在原地想了好久,似乎在猶豫著什麽,又突然歎了口氣,這才轉身過來看了看夏居華,說道,“夏公子,我回去和三省總督熊軍門保薦你一程,也讓你在廣東高州謀個實缺,你去那邊一來地方熟撚,二來也可照顧夏芷,豈不是好?”


    夏居華愣了愣,看了看龐寧。想了半天,他終於不敢再說,埋頭拱手說道,“多謝龐將軍!”


    龐寧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這個院子,和付塞斯說道,“夏公子兄妹兩人漂泊異鄉,實在不容易。你把中午抄掉的柳家宅院過到夏公子名下。那院子頗值些錢,賣了也是一大筆銀子。官場險惡處處要用錢,夏公子以後去高州也多一份依仗。”


    付塞斯卻管不了這個事情,愣了愣不知


    為什麽和自己說這話,茫然地看了看旁邊的廉州同實是說給那同知聽的,那同知不敢怠慢,撚著花白胡須張口便來,


    “如此也好,柳家先強占夏公子宅院,又反叛天子投降夷狄,此事業已查明。如今夏公子協助平叛有功,那宅院理當物歸原主。知府已不在了,老夫便為此事做主。”


    龐寧聞言哈哈大笑,那笑得聲音挺大,滿是灑脫之意。笑了也不停後逼得那同知和夏居華都附和地大笑起來。龐寧笑了會,點了點頭,將袖子一拂,甩開大步離開了夏家院子,再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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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簷連雲的大明紫禁城外廷,京營禁軍和內官侍立在一條條金磚鑄就的道路和台階之側靜地守衛著這座古老的宮殿。幾個扶著前襟的重臣正快步往宮內走去,隨著他們的腳步,一聲聲唱喏聲延綿響起,從外到內,在空曠的宮殿上空盤旋,讓這個宏大得超越了時代的建築群愈發顯得莊嚴堂皇。


    乾清宮後的平台內,大明天子朱由檢站在一個鶴骨仙風的道士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道士操縱的一個乩盤。直到那~盤慢慢停下,那老道掐算完畢,朱由檢才緊張地問道“道長,此~何解?”


    曹化淳請來的老道眯著眼睛看了看乩盤,又閉上了眼睛,才幽幽答道,“答批曰:諸天將都已經下凡了,隻有武聖人關羽不肯下凡,停在了南天門。”


    朱由檢舒了口氣,又詫異:看了看乩盤,勉強笑道“如今九州紛亂,其他神明力恐不足,武聖君為何不肯移駕?”


    那道卻不急著答這句話,默然不語。也不知道算了多久,他才睜開看了看朱由檢。見天子臉色平和沒有怒意,那道長緩緩說道,“陛下要貧道說,貧道便直言了…武聖人關羽受大明重恩,不肯下凡…”


    這意思,是其他神明都去幫助賊人反大明了。崇禎的笑容一時有些僵住了想起了這一年接一年的大旱,水災,想起這帝國南北中間不停出現的賊人造亂發慌張起來,臉上竟是一片慘白著那乩盤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陛下,首輔周延儒攜大士徐光啟、兵部尚書張鳳翼到了。”


    直到聽見門外王承的報告禎才好不容易從那答批中回過神來。年輕人那勞累蒼白的臉龐,總算從突如其來的驚惶中恢複了一些帝王氣象。那道士依舊是飄飄若仙閣臣來了,稍作一禮便自甩著拂塵去了。


    崇禎勉強笑了,又呆了半響,才急揮手說道,“請!請他們進來。”


    三位重臣進來行了禮,照例受了帝王的賜座,謝了恩,便垂首恭候天子玉音。


    朱由檢看了看徐光啟,仿佛看到了守在前港的孔有德,慌亂的心情找到了點支持,不由得舒了口氣。笑了笑,崇禎朝徐光啟問道,“徐閣老,孟津黃河決口一事如何?”


    這本來是工部的事情,不該問禮部尚書。不過徐光啟如今入閣為相,又最懂水事,所以崇禎這些事情都依靠他。徐光啟聞言趕緊拱手答道,“此次決口水患甚大,受災流民聚集鬧事,已成叛軍。


    臣以為當以洪亨老總督此處兵事。臣另舉薦湯若望處理此番水災,以絕後患。”


    朱由檢歎了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想了想他又朝張鳳翼問道,“那高迎祥如今哪裏去了?”


    京畿之戰關寧軍表現實在太差,朱由檢見機除掉了大學士孫承宗和兵部尚書熊明遇幾個,讓他們統統賦閑回家,大大地打擊了東林黨一把。


    崇禎被袁崇煥和孫承宗榨幹了銀子,從哥哥那裏接下來的小金庫現在當真不剩多少了。張鳳翼的觀點和當年的王在晉一般,隻說要節約經費守長城山海關,崇禎便看他順眼,提他做了兵部尚書。


    張鳳翼這兵部尚書,也是不好做。這年頭本身就不流行做尚書,朝堂上言官站的位置都在六部尚書前麵,這種違背禮製的站法,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徐光啟敢管麽?如今進士們不願到六部幹活,隻削尖腦袋往科道裏鑽。


    加上今年大明四處挨打無兵可救,這兵部尚書怎麽看都是個掉腦袋的活。


    見崇禎問到流賊情況,張鳳翼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黃台吉入關後天下兵馬勤王,原來圍剿流賊的包圍圈全撤了。加上今年天下大旱,又不知道增了多少流民,關內顧此失彼亂成一片,當真是爛千裏。張鳳翼真是不想幹兵部尚書這玩意。


    聽天子問話,張鳳翼無奈地拱手答道,


    “如今關內兵力不足,四處是賊。前番勤王的張宗衡、盧象升得旨後如今往西麵去了,但遠水救不得近火。高迎祥、羅汝才連續攻克大寧、[州、澤州、壽陽諸州縣。閻正虎據交城,進逼太原;邢紅娘、上天龍據吳城,進逼汾州;紫金梁、張獻忠攻沁州、武鄉,陷遼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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