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聽了這話,才現這王坤當真對大明天子忠心耿看得起講義氣的,就沒往南麵的倉儲區走,轉而把他們帶到了西邊,停在了一個木頭大屋子門口這本來是鄧阿奇的木屋子,鄧阿奇好熱鬧,喜歡和士兵一起住帳篷,這屋子就空出來了。


    王坤一行人除了其所代表的皇家威儀什麽都沒有,最重排場。見這木屋挺寬敞,算是營帳裏的體麵房子了,一幫人臉上漸漸就好看多了。王坤在屋子前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沉吟說道,


    “總兵官放心,那六十萬兩已經到肇慶了,咱家估摸著也就這幾天吧,熊瀘州怕就要給你送來了。”


    呂策笑了笑,說道,“如此便好。”


    見這王坤識相,呂策也不限製這一幫人的活動,隻要不影響軍事活動,隻任他們在軍中參觀遊蕩。先鋒營近代式的軍事架構,每天晚上舉辦的掃盲夜校,高昂抖擻的精神麵貌無不令這位監軍公公嘖嘖稱奇。當然,最引起他注意的還是那些火槍大炮。


    “…械則更奇。我大雖有鳥鐃,然比之於‘二九式步槍’,直如玩物耳。此槍四百步上可射人,三百步可穿楊,風雨無礙。其槍重不過九斤…”


    “…此炮小巧輕便,四馬拖拽日行百裏,可射四、五裏,落點兩步之內玉石俱焚!韃子之炮強,然此炮又遠強於韃子之炮北軍能得十門,則京師安危無懼。得五十門,則韃…”


    王坤到了先營後,每天就不停地巡視,寫報告。呂策隻不準士兵把武器交到他手上看他的也隨便他看,懶得管他。


    又等了三天,熊文燦終送來了一百箱,合計六十萬兩銀子。熊文燦自從上了南海國的賊船以後,升官財不在話下,如今聖恩眷顧升了兵部尚書,隻覺得“克複西南”的千古大功要砸在頭上,就更是鐵了心的和龐寧、呂策蛇鼠一窩。


    送子這事,他是做得大張旗鼓,隻怕人不知道廣西總兵呂策是他招撫的。


    和銀子一起地浩浩蕩蕩地隊伍不光是遠道而來地京營軍士。更是吹吹打打地鎖呐和鑼鼓。甚至一些嗅到風向要變地兩廣官員。也跟在三省總督後麵一起來了。從雷州到廉州地官道上。花團錦簇小官轎絡繹不絕。熱鬧得仿佛是過節一般。


    南海國這閻王爺地錢文燦不敢漂沒。運來地六十萬一兩都不少。這六十萬兩裏有一半是龐寧地。不過對這場盛大召開地“招安大會”。龐寧礙於“在冊叛賊”身份還不好參加。帶著付塞斯和李在帳篷裏喝悶酒。


    呂策得了銀子態度很好。滿臉熱情地宴請款待了大明地官僚。吃人家嘴軟人家手軟。十月二十四日銀子地南海國聯軍再次向北。又一次吹起了進攻地號角。


    先鋒營和“海軍陸戰隊”兵分三路:呂策帶領“雄字旗”和“威字旗”急襲北麵地“靈山縣”;龐寧帶著破海營和海軍地一堆大炮慢走。去拿北麵偏西地“鬱林州”。趙源為分將“山字旗”、“虎字旗”和“字司”進攻西北麵地“容縣”。


    此時。廣西地土兵已經是越集越多。聽沙定洲號令地兵馬甚至已經超過了十萬。


    丟了龍在田地石屏兵後。沙定洲一邊把主力集結在南寧府附近。一邊不斷調兵遣將。準備以絕對優勢反撲南海人。不過他旗下土司統屬複雜。雲貴到廣西地山路不好走。兵力一時還沒有集結完畢。所以他還沒起進攻。


    雖然他的兵力還不足以進攻南海人,但他也不覺得南海人那一萬人,有實力進攻自己。


    這次呂策攻擊的三個地方都在兩廣交界一線的“潯鬱平原”。這一片平原是廣西東部重要產量地,離南寧府有些距離,沙定洲在這一片區域有三萬兵力布防。如果說龐寧和趙源攻擊的兩個城市是潯鬱平原的腹部,那麽靈山縣北部,就是潯鬱平原的東麵咽喉。


    潯鬱平原外圍被諸山環繞,東麵這個進出咽喉至關重要。如果呂策拿下“靈山縣”,北上就可以把“潯鬱平原”和南寧府之間的聯係封死,把這一片的三萬土兵“包餃子”吃掉。


    土兵數量實在太多,正麵決戰無論勝負都將造成士兵的大量犧牲。呂策希望能在運動中一塊塊消滅彝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讓彝人潰兵聚在一起和先鋒營拚命。但是先鋒營騎兵很少,即便能擊潰敵人也沒法追殺多少。隻有把退路封死,才能在包圍圈中徹底殲滅敵人。


    所以呂策要把潯鬱平原的咽喉堵死,包起餃子大口吃。龐寧和趙源的兩路人馬都是絕對優勢兵力,隻要呂策能堵住這邊的出口,那邊就是沒有逃路的聚殲戰。如果呂策堵不住出口,潯鬱平原裏的三萬土兵也聚到南寧府,廣西的決戰形勢就更不可避免了。


    在靈山縣等待呂策的,是元謀土司吾必奎的一萬六千彝兵。


    走到靈山西南麵十五裏的向澤野,呂策的部隊遇到了一片泥濘。部隊和輜重在泥濘裏艱難的前進,行軍速度立即就降了下來。那些輔兵脫了鞋子在泥濘裏來回奔忙,不停地把草席填在車輪下麵,卻也沒法阻止車輛一次次掉進泥濘下隱藏的坑洞裏。


    “一、二,拉!”


    “一、二,拉!”


    沼澤地的水草下麵散著


    臭,讓人渾身難受。好在這會已經是農曆十月,溫夏天,這樣強過沼澤地當真要生瘟疫。


    沼澤裏的行軍令人煩躁,但呂策卻沒什麽情緒隻帶著兩百中軍到處偵測地形。他正站在一片凸起的幹燥草地上觀察沼澤西側,卻聽到身後有一片淌水的“撲拉”聲,轉頭看了看,見兩個中軍火槍手跑了過來。


    兩個中軍精銳手裏柱著一根拐杖,卷著褲腳從草地裏跑了過來聲說道,


    “大帥,那邊有條水溝,挺深的,走不得!”


    呂策點了點頭,在地圖上標了一道,又問道,“水溝左右好走麽?”


    那中軍士兵在腿上用力地拍了幾下,打掉一隻螞蟥,答道“左右七、八米都不好走,泥軟。看上去挺淺的,一腳踩下去水就漫過腰了,走不動。”


    旁邊一個參謀揚了揚眉道,“這地方走也走不動適合火槍兵揮火力。”


    呂策點了點,又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笑道,“廣西這地形還真是複雜。”


    作為一個子民一萬萬政權,大明朝習慣於人多打人少,哪次對陣異族不是以人海戰術淹過去的?王坤是大明的太監三千兵力攻擊一萬六千彝兵的作戰計劃,讓王坤覺得匪夷所思。眼下西南平叛就靠呂策的部隊了能有失。


    王為先鋒營的作戰計劃起愁來,看了看前麵忙著觀測地形的呂策了口氣。


    不過他也是著急,一點辦法沒有。王坤在先鋒營的地位不高大事小事從來不喊他。如何行軍如何作戰這種軍事安排雖然不瞞他,也從來不會主動和他說。王坤這會雖然也在中軍裏,卻根本不明白呂策這次作戰的細節安排。


    看了看武錦衣衛百戶林強,王坤訕訕地說道,


    “這呂總兵,怎麽這麽喜歡偵查地形,在這荒野耽擱時間…咱家在宣府視閱時候,那些將官打仗倒不是這樣的,別處的將軍如何?也這般沿路研究山川水澤麽?”


    每個將軍都這樣研究地形的話,大明朝就改叫《中國國家地理》編輯部了。先鋒營拿了銀子還是不肯打大明旗號,讓林強對先鋒營的立場越擔心起來。他隻舉得呂策樣子不像是誠心受撫,怕他到時候又複反。


    聽到王公公的話,林強按著刀鞘歎道,


    “我看他兵強馬壯,就算打不過那元謀土司吾必奎,想必也能退下來,倒是無大礙。估計這是在留意後路吧。


    ”看了看王坤,林強又說,“王公公,這幾日看下來,這南海賊呂策兵馬實在是強盛,如今他遲遲不打出我大明旗號,二心昭然若揭,某看他遲早要反!王公公,此事如何是好?”


    王坤見他又說起這事,皺眉將他打量了一番,不快說道,“此事咱家自有打算!林將軍不必再說,先平沙定洲,再議廣西鎮之事!”


    林強臉上陰晴不定,看了看王坤,吞了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


    不管大明的官吏有什麽想法,也沒有能力影響這支南海人的部隊。先鋒營逐漸靠近靈山縣城,中午十一點,部隊在城南七裏的一座小山上布了陣。呂策讓將士們在陣地上吃幹糧填肚子,自己帶著兩個旗總爬上山頂,舉著望遠鏡朝城中望去。


    鄧阿奇站在呂策身後,舉著自己的望遠鏡看了看,突然大聲說道,“大帥,城裏又有戰象!這些蠻子還真會養象!霍,好幾頭呢!這可怎麽辦?”


    呂策問道,“害怕了?”


    趙班指著縣城東麵三、四裏外一片高地說道,“師父,那邊架上火炮的話打得到縣城。要麽從南麵繞過去,坡上架上拒馬,戰象也衝不上來。隻要第一波頂住了,後麵就能打贏。”


    鄧阿奇悻悻地看了趙班一眼,大聲罵道,“什麽狗屁主意?那坡那麽緩,你兩千六百條槍六十門炮架著轟,戰象是衝不上來,不過後麵一萬多蠻兵都衝上來了!兩千多人頂一萬六蠻兵,就算能打贏,怕我們也打沒了。”


    鄧阿奇悻悻地罵道,“我還沒娶上韓煙兒呢,我可不想死。”


    趙班皺眉喝道,“韓煙兒看得上你?就你這無賴模樣!”


    鄧阿奇翻了翻白眼,笑道,“莫非“不動如山十將軍”也看上韓煙兒了?我聽說韓煙兒可是喜歡大帥!”


    見兩個王八蛋繞到自己頭上來了,呂策癟了癟嘴罵道,“什麽亂七八糟的!鄧阿奇,還記得年初的幾次詐敵演習麽?把他們給我騙到向澤野去。”


    鄧阿奇愣了愣,看了看遠處站滿了彝兵的城牆,舔了舔嘴唇。趙班見他緊張樣子,得意地大聲說道,“師父我來,這個無賴哪裏做得到,我來!”


    鄧阿奇嘿了聲,笑道,“得了吧,枉費我幫你出了那麽多主意,騙個海商的女兒都騙不到,還騙這一萬多彝人?”


    趙班臉上一紅,忿忿地啐道,“大戰當前,你這廝還來插科打,拖下去斬了!”被鄧阿奇損得實在是有些沒氣勢,趙班補了一句,又說道,“你哪裏懂,那是我不想騙!”


    鄧阿奇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對敵人哪能不騙的,哥今天演示給你看,什麽叫詐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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