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小場麵


    說話的這小官叫崔俊,年不過四九,卻因為受上官賞識得了這麽個位置。自然,這上官不是別人,卻是崔俊的表舅崔奕,目前同任職於南京府,卻是南京城府衙裏頭王仁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南京府同知。


    王仁這知府是高配的,崔奕自然也是高配。雖然比不得王仁這般的正四品,也不如鹽稅衙門這個**王國的陳舉副四品官職,可他卻也是個正五品的高官。若是有朝一日能攀上京城裏頭哪家的高枝,再花些銀子走動一下弄個外放為官,說不得也能做上一任知府。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十年鐵總憲,三千美嬌娘。


    隻是如今正逢盛世,知府卻是比總憲要吃香不少。況且大順朝對官員吃空餉一事還是抓的極狠的,反倒是對軍功獎勵甚大,不過核對起來也極為繁瑣,往往要拖個十天半個月的,這還是有各軍中常駐了監察府的人員的緣故。


    不過,如今大順朝四周各藩屬國年年來朝上貢,除了牧守北地外,根本也沒的戰打。所以,如今的軍係將領中,對於鎮守大順朝各地卻是無甚興趣,反倒是對北上牧邊興趣甚濃,往往為了爭奪一個領軍的資格在朝堂上鬧的不可開交,甚至弄出了不少笑話。


    閑話少提,卻說這崔俊有崔奕這麽個大靠山,平日裏自然是霸道慣了的,雖說因為王仁管理嚴格的緣故不敢在外頭欺男霸女,可在公門裏卻也算得上一霸,即便是他的頂頭上司巡捕司宋押司也不敢拿他怎樣。


    今兒個不知怎麽的就正好輪到他帶班守值,以他的性子又如何會乖乖站在府衙門口吃灰,說不得就帶著手下人在小房裏吃了些酒食後躺下睡了。適才胡老三擊鼓時,隻因隻有咚咚兩聲,他還隻當是打雷,可蔣五這一回卻是咚咚咚敲個沒完沒了,這才把他驚醒了。


    任誰被人從睡夢中吵醒都沒甚子好表情,他又霸道慣了的,因此說話便不客氣的很,隻差豎著眉頭點蔣五的腦袋了。


    而這也是活該他倒黴,蔣五是個什麽人物,哪受得了這氣,說不得就將手裏鼓槌一扔,卻是直接朝崔俊砸了過去,卻是把譚縱看的嚇了一跳。


    譚縱卻是沒想到,這蔣五竟然會這般大火氣,竟然直接就動起手來了,便是他有心想說幾句場麵話也沒了機會。而且,這會兒蔣五已然動了手,他即便有天大的道理卻也沒辦法再說了,說不得還是要先打過了再說。


    隻不過,這邊有胡老三這身懷千斤神力的超級打手在側,譚縱自然是胸有成竹的很,絲毫不擔心自己這邊會輸。


    那邊崔俊卻是喝的有點多,雖然見著蔣五把鼓槌扔了過來,想躲卻是有心無力。好在他身後還有些子手下,眼見的崔俊不妙,卻是下意識就把崔俊推開。隻聽得砰砰兩聲巨響,卻是鼓槌砸到了牆上,隻打出一片白灰,這崔俊卻是僥幸躲過了這一劫。


    見自己鼓槌無功,蔣五也不惱,隻是憋著一臉的冷笑,那神情好似傳說中的閻王爺,而崔俊等人卻是被叫魂的小人――隻待蔣五一聲令下手下無常便要拘了這些人的魂去。


    譚縱卻是知道,蔣五還真有這本事。


    旁的且不去說,隻說這崔俊膽敢冒犯皇家天顏一事,隻要操作得當,怕是這些個人誰也躲不了。至於“大順律”這些子東西,對這些子沒長人眼的東西又有個屁用,他們可沒譚縱這舉人的身份,那可是要以有罪論審案的!


    隻可惜,這一切崔俊卻是毫不知情。不僅如此,已然深受蔣五挑釁的他卻是一揮手上水火棍,大喝一聲道:“大膽刁民,竟然膽敢擅闖府衙,更以凶器妄圖傷害朝廷官員。左右,還不與我拿下!”


    崔俊自從當上這皂隸頭目後,卻是最喜歡把自己標榜為朝廷官員的,因此這話已然是說的純熟無比。平日裏,他這話更是一件大殺器,往往朝廷官員這四個字一說出口,對麵氣勢便要直接矮上一大節,因此不管是緝捕盜匪,亦或者是去那些個商家催繳稅款,基本上都是無往而不利,當真是好不威風。


    因此崔俊這話一出,他身邊這群打慣了順風仗的皂隸頓時如打了雞血一般,身子猛地就是一抖,隻聽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卻是這些子人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陣急點,等譚縱回過神來時卻是已然被五六根水火棍圍在了中間,當真是一個死角都沒放過。


    而崔俊及其一眾手下這麽一動手,那些路過的、圍觀的無辜群眾卻是哄的一聲散了開來,而且人人麵帶懼色,顯然是見過這群皂隸動手的。


    至於譚縱身邊的李發三,這會兒卻是已然被嚇的哭不出來了。不僅如此,兩腿更是癱軟的很,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讓胡老三瞧的一陣搖頭,一個勁在那嘀咕軟蛋什麽的。


    這陣勢一出來,該嚇的人自然被嚇著了,蔣五這見過大場麵的自然是沒半點反應。想他往年在京城裏頭什麽沒見過,便是在京城裏頭某文係高官公子與某位將軍家的公子發生了衝突,結果鬧到最後造成京城巡捕與禁軍在北京城裏群毆他也是親自去瞧過的,甚至還偷冷子下過點黑手打了幾個不長眼的巡捕。


    與那相比,眼前這五六個皂隸當真是跟過家家似的――便是他在京城裏公服出遊時的隨從都比這人多!


    隻不過,蔣五自個沒事,卻是擔心譚縱被嚇著。畢竟這會兒譚縱已然與他綁在一處,若是被幾個拿著棍子的皂隸嚇癱了,那可是大大的失了臉麵。


    不過,等他看著譚縱正一臉不屑地神情的時候,卻是忍不住一愣,隨即就放鬆下來。他卻是懶得去管譚縱為何會對此不屑一顧的,隻要沒丟他蔣五的麵皮就好。


    譚縱的不屑一顧自然是有出處的。


    想他在後世時,也是當過紈絝的,也就是後來經曆過那事以後才收了心。可在這之前,什麽事情他沒幹過?別說被這些個警察包圍了,即便是被軍隊包圍的情況也不是沒經曆過,而且那黑洞洞的槍口就頂在他腦門上,他也沒半點恐懼的,相反還笑的撕心裂肺的,扯著嗓子讓對付開槍嘣了自己。


    所以說,現在這場麵,對譚縱來說,當真是小場麵,當真是絲毫沒半點感覺,便是連讓他腎上腺激素加速分泌的能力都沒有。


    反倒是蔣五那邊,他自覺這位皇城根腳下出來的逍遙王爺如此不通事故,適才就因為對付一句話不對就砸錘相向,這會兒被人用五六根棍子指著了,卻是不要發飆才好。


    待譚縱回頭看了一眼蔣五後,這才發覺這位爺似乎已然冷靜下來了,說不得抹了一把頭上的毛汗。


    朝後撤了幾步退到胡老三身側,譚縱卻是懶得理會被暴露在最前頭的李發三,更顧不上他了,隻是低聲對胡老三道:“待會動起手來幹淨利索點,爭取速戰速決,我去護著你家公子爺。”說罷,又似是不放心道:“你可別玩的順手了就忘了這茬,我這身子骨可不禁打。”


    譚縱這話說的巧妙,卻是他擔心胡老三隻肯出手護住蔣五,而故意把人都漏到自己身邊,這才以退為進搶先封了胡老三的借口。隨後,更借自己不禁打敲打胡老三,其深意卻是告訴胡老三,若是漏了人過來,我自然是遭殃,蔣五卻也難幸免。


    不過,譚縱這話看似是朝胡老三說的,可實際上卻還是說給蔣五聽的。譚縱清楚,沒蔣五的首肯與敲打,他譚縱說再多句也指使不動這高手。


    譚縱話說完,胡老三果然朝蔣五遞過去一個詢問眼神,見蔣五微微點頭同意,他便灑然道:“算你小子激靈,我適才還想著讓你吃些苦頭嘞。”


    被胡老三當著麵點出這個意思來,且不去說譚縱,便是蔣五也有些皺了眉頭,卻是不滿胡老三這粗魯漢子說話這般不留情麵。


    譚縱卻是在李發三家時就發覺了這家夥對自己不安好心,因此雖然氣的要死,卻也無奈的很,隻得在那低罵道:“鬼殺才,總有你求我的一天!”隻是譚縱雖然有意低聲說話,卻也沒想瞞人,因此胡老三自是聽了個清楚。


    那邊胡老三卻是混不在意地大笑道:“若是想要我求你,你便先把你那些花花腸子收起來再說。再等你助我家公子了了事情,我再與你喝酒吃肉。”說罷,也不理會譚縱怪異臉色,卻是腳下陡然一發力,竟是直接撞進了那群皂隸的棍陣裏頭。


    胡老三這一招,不僅引得附近的無辜群眾一陣驚呼,便是崔俊也是忍不住變了顏色。


    自從有了“朝廷命官”這四字真言以來,他何嚐遇上過胡老三這等絲毫不將他這實打實的朝廷命官放在眼裏的人物,因此隻這一下就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等重新布好陣勢時,已然有一個手下被胡老三迅速放倒在地,正躺在地上使勁嚎嗓,顯然是痛的厲害。


    不過胡老三雖然看似粗魯,卻是個如張飛一般粗中有細的人物,因此看似下的重手,卻不過是些皮肉傷,根本未傷得經脈肺腑,隻要修養一陣自然就好了。


    隻是這事胡老三知道,可崔俊卻是不清楚的。


    見著手下這般模樣,心裏頭便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懼意,更加上那些圍觀群眾的鼓噪,這崔俊卻是有些忍不住腿軟。待胡老三再呼喝著再往前踏了一步,崔俊卻是忍不住退了兩步,待胡老三舞著棍子拚殺過去,崔俊卻是嚇得連退一步,最後終於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整個人還跟著在地上翻了個大跟鬥。


    崔俊這一個屁墩加跟鬥的組合動作極為巧妙,卻是惹的圍觀群眾忍不住拍手叫好。


    眼見著胡老三就要衝過來,崔俊卻是暫時熄了找這些不知道好歹的家夥算賬的心思,連忙指揮著手下道:“擋住,擋住,都給我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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