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條大船,以及漕幫所有碼頭的使用權!”譚縱倒了一杯酒後,抬起頭衝著趙仁微微一笑,宏聲說道。


    “三十條大船?”趙仁聞言吃了一驚,這可是九千兩銀子,這個黃漢的胃口可真不小。


    不過,最令趙仁感到驚訝的不是這三十條船,而是碼頭的使用權,漕幫已經控製了長江和運河上所有的碼頭,如果想做漕運生意的話,那麽就無法避開漕幫。


    趙仁遲疑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譚縱,“黃公子,如果你有貨物要運輸的話,本幫可以效勞。”


    “趙副幫主,你能保證貴幫以後都能安安穩穩地將本公子的貨物運到?”譚縱品了一小口酒,笑著看著趙仁。


    “這個……”趙仁的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他明白譚縱的擔心,雖然譚縱與田開林之間的是私人恩怨,但田開林畢竟是漕幫的香主,譚縱與漕幫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了下來。


    萬一漕幫裏有哪個人看不順眼譚縱,暗中刁難譚縱的貨物,耽誤了交貨日期的話,那麽譚縱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趙副幫主,如果你能給本公子保證以後每次都能順利將本公子的貨物送到,那麽本公子就用不上那些船了。”譚縱放下手裏的酒杯,笑著看著沉默中的趙仁。


    “趙某隻是一個副幫主,即使想給公子做出保證,也是有心而無力。”趙仁聞言,不由得衝著譚縱一聲苦笑。


    譚縱的要求合情合理,可趙仁卻無法答應,漕幫內部的矛盾鬥爭日趨激烈,各個派係相互傾軋,暗中使絆子的事情比比皆是,他要是給了譚縱一個保證的話,那麽別的派係的人私底下肯定會進行破壞,屆時他就無法向譚縱交待了。


    “趙副幫主,既然如此,那麽本公子就隻能自己想辦法了。”譚縱見狀,笑著衝著趙仁舉起了酒杯。“還望趙副幫主多多關照。”


    “黃公子客氣了。”趙仁衝著譚縱一舉酒杯,微笑著說道,“公子可否讓趙某回去與幫主商議一下,稍後再就此事答複公子,以免得公子為這點小事再費一番周折。”


    “趙副幫主,既然連你都不能給予本公子明確的答複,那麽你覺得本公子應該將希望寄托在貴幫的承諾上嗎?”譚縱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他的意思很明確,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裏,任由別人來擺布。


    “黃公子,漕運並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裏麵涉及的事情紛繁複雜。”趙仁沉吟了一下,鄭重其事地看著譚縱,“還請公子三思。”


    “隻要漕幫能給本公子一些便利的話,那麽本公子自然會解決其他的事情。”譚縱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


    漕幫之所以能橫行水上,所依仗的無外乎兩點,一是漕運司的支持,二來就是收攏了碼頭上的地頭蛇,也就是漕幫的那些香主,組建了一張水上運輸的網絡。


    有了官家的支持,漕運司的那些人肯定不敢找譚縱的麻煩,至於漕幫的那些香主,如果他們膽敢陽奉陰違,暗地裏找麻煩的話,那麽譚縱正好可以借機修理他們。


    譚縱今天之所以來見趙仁,那三十條船隻不過是一個幌子,最主要的是以漕幫不能保證他貨物的安全為由,取得漕幫總堂對其自運貨物的許可,為將來教訓那些找他麻煩的漕幫人找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黃公子,此事非趙某所能決定,趙某要回總堂與幫主以及各位執事商議,還請公子見諒。”見譚縱態度已決,趙仁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因此向譚縱舉了一下手裏的酒杯後,一仰首喝幹了。


    雖然漕幫控製了碼頭,但是不代表著碼頭就屬於漕幫,隻是那些碼頭的地頭蛇用暴力將其強行占有了而已,各地的官府行使著碼頭的管轄權。


    如果譚縱真的下定決定要從事漕運的話,那麽隻要他打通官府的關係,那麽獲得碼頭也不是什麽難事,隻要組織一些人與占據碼頭的地頭蛇進行一場火並,打敗碼頭的那些地頭蛇,那麽自然就占有了該碼頭。


    如果漕幫想反撲的,那麽譚縱不介意與它們打一場持久戰,恐怕即使漕幫的人願意,他們背後的勢力也絕對不會答應,因為一旦漕運出了問題,那麽那些勢力團體將損失慘重,而且官家也有了介入的借口,這是那些勢力絕對不願意看見的。


    “那有勞趙副幫主了!”譚縱聞言微微一笑,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漕幫總堂的日常事務雖然由幫主和副幫主負責,但其最重要的機構就是執事堂,執事堂裏的執事來自漕幫各個堂口,雖然這隻是一個虛位,沒有任何的實權,但他們卻是各個堂口的勢力在總堂的代言人。


    如果漕幫有任何重大決定,想要貫徹實施下去的話,一定要取得這些執事們的同意,否則很可能就無法執行,這是漕幫內部各方勢力利益協調的結果。


    “黃公子,三十艘大船太多,能否稍微減少一些?”趙仁放下酒杯,抬頭看向譚縱,眼神誠懇,“說實話,田開林不值漕幫為其付出這麽多。”


    “趙副幫主認為多少合適?”譚縱聞言,笑著問道,既然他漫天要價,趙仁自然就要坐地還錢了。


    “十艘。”趙仁想了想,說出了一個數目,“三千兩已經是漕幫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本公子並不缺錢,既然貴幫如此有誠意,那麽本公子就將大船定為十艘,不過有一個條件。”譚縱沉吟了一下,鄭重其事地看著趙仁,“本公子希望貴幫能保證以後在漕運上能與本公子和平共處,因為本公子實在是不想在這方麵操心!”


    “如果執事堂同意了公子的要求,那麽公子自可放心。”趙仁聞言微微一笑,衝著譚縱點了點頭,他先前還在擔心譚縱繼續討價還價,沒想到譚縱既然這麽痛快。


    “本公子希望能和貴幫就此簽署一個協議,以免屆時發生誤會。”譚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動聲色地說道。


    “公子所言極是。”趙仁聞言,笑著說道,在他看來譚縱此舉有些示弱,是擔心


    “那就有勞趙副幫主了!”譚縱見趙仁答應下來,不由得笑了起來,倒了一杯酒,衝著趙仁一舉,“在下敬趙副幫主一杯,希望貴我雙方拋棄以往的不快,共同


    “這也正是趙某想說的。”趙仁也笑了起來,倒上酒後與譚縱虛空一碰,兩人笑著喝幹了杯中的酒。


    解決完了田開林的事情,譚縱和趙仁把酒言歡,在酒桌上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兩人是來談判的,倒像是許久不見的朋友聚會一樣。


    酒局結束後,譚縱和趙仁笑容滿麵地在德悅樓門口分了手,各自上了馬車離去,好像都對今天的談判十分滿意。


    對於趙仁來說,他終於了結了田開林這樁心事,既給了張氏一個交待,也給了那些追隨著自己的手下一個交待,如果田開林真的被送到北疆吹風沙,而他又無所作為的話,那麽無疑使得這些手下們寒心。


    譚縱在馬車裏閉目養神,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要價並不算高,在漕幫可以承受的範圍內,隻要趙仁大力推動,應該可以在執事堂裏通過,隻要拿到漕幫的那一紙協議,那麽既給了他一個發展漕運的護身符,又給了他以後打擊漕幫的借口。


    表麵上看來,譚縱要自己組建船隊運輸是他與漕幫之間由於田開林事件產生的恩怨造成的,實際上是譚縱虛張聲勢,以一種虛構的勢力集團向漕運既得利益集團發起的一個小衝擊。


    在對方沒有摸清自己的底牌前,在自己的要求並沒有觸動對方的利益基礎之前,譚縱相信,為了穩妥起見,隱身於漕幫身後的那些勢力集團們會同意他的要求。


    到了黃府,心情舒暢的譚縱哼著小調下了馬車,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客廳裏有人在說話,抬頭一看,隻見施詩的二娘杜氏正喜氣洋洋地與幾個鄉下人打扮的男子說著話。


    “公子回來了。”杜氏見到譚縱來了,連忙笑著迎了出來,那幾名男子也連忙跟了過來,神情緊張地站在那裏。


    “這幾位是……”譚縱瞅了一眼那幾名男子,望向了杜氏,他從沒有見過這些人,想必是杜氏的親戚吧。


    “這是我娘家的兄弟和外甥。”果然,杜氏笑盈盈地回答,同時衝著那幾名男子喊了一句,“還不過來拜見公子。”


    “公子爺!”幾名男子一聽,在一名四十多歲中年人的帶領下,撲通一聲就給譚縱跪了下去,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大叔快起來。”譚縱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跪自己,神情頓時顯得有些尷尬,再怎麽說他們也是施詩的親戚,他們行如此大禮好像不合適,連忙上前去攙扶起了那名中年人。


    等眾人回到客廳,杜氏嘰裏呱啦地一講,譚縱這才明白是怎麽回事,中年人是杜氏的二哥杜滿倉,幾個年輕人是杜滿倉的兒子和侄子,都是杜家五服以內的近親,想來揚州城裏找點事情做,因此來投奔杜氏。


    自從譚縱讓施詩一家住進黃府後,杜氏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過上了穿金戴銀、衣食無憂的日子,成功躋身於揚州城貴婦的圈子,不少以前讓她高山仰止的達官貴人的女眷如今都對她是阿諛奉承,使得她揚眉吐氣,飄飄欲仙,仿佛生活在一種夢境。


    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杜氏的娘家就在揚州城附近的一個村子裏,聽說她發達後,那些平時不怎麽往來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趕來投奔,有些是連杜氏都不清楚的親戚也冒了出來,都想在施詩管理的店鋪裏謀一份差事。


    那些親戚們可是知道,自從施詩跟了譚縱後,譚縱就對施詩寵愛有加,不僅將黃府交給施詩管理,就連從謝老黑那裏贏來的產業也都歸施詩打理,隻要施詩一句話,那麽他們在那些產業裏謀個差事還不是十拿九穩。


    再說了,施詩管理著這麽大一攤子事情,怎麽得也要找些可靠的人吧,雖然杜氏隻是她的二娘,但畢竟杜氏將她養大,杜氏娘家的人怎麽也比外麵的那些人信的過吧。


    隻要是親戚一來,提起譚縱的時候無不稱為“姑爺”,杜氏自然清楚,雖然譚縱對施詩非常好,但兩人之間真的沒什麽,而且她也知道施詩十分看重與譚縱的關係,因此就不厭其煩地糾正那些親戚對譚縱的叫法。


    杜氏自然不會點破施詩與譚縱之間的真實關係,隻是告訴那些親戚,說是大戶人家規矩多,隻要施詩沒進門就不能喊譚縱“姑爺”,要他們喊譚縱“公子”,於是親戚們就紛紛稱譚縱為“公子爺”。


    那些親戚們來了之後,杜氏就嬉皮笑臉地去找施詩,讓她來安排那些親戚做事。


    對於這些親戚們,施詩的作法是從物質上幫他們一點,對於進入產業做事,她堅決地持反對態度,現在她手下的那些產業一切運作正常,如果這些親戚進入後,極有可能破壞了


    因此,連施詩親身母親娘家的人她都沒有讓一個人進入那些產業做事,怎麽可能安排杜氏娘家的人?


    要是別的親戚,杜氏也就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了,可是杜滿倉是他的親哥,帶來的又都是她的親外甥們,特意從鄉下投奔她,她要是再這麽推了,麵子上就有些過不去了。


    萬般無奈下,杜氏想了一個辦法,既然施詩不給辦這件事情,那麽她就隻有找譚縱,隻要譚縱願意,安排杜滿倉等人還不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於是,杜氏特意囑咐杜滿倉等人,等下一見麵就給譚縱跪下,這樣的話譚縱就不好意思拒絕他們了。


    得知了杜滿倉等人的來意後,譚縱心中不由得充滿了愧疚,他一門心思地暗查倭匪的事情,將揚州城的所有事務都甩給了施詩,如果不是見到杜滿倉,他還沒有意識到施詩的身上默默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不僅有生意上的,而且還有來自親情上的,從來沒有向自己抱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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