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劉金寶頭一個,到了門前,沒敲門,用左臂輕輕蕩開。


    門開了,王鐸從書上抬起頭來。


    劉金寶四下打量一番,然後,目光落在了王鐸臉上,道:“你就是王縣長?”


    王鐸道:“我是。”


    重要


    劉金寶道:“你們修路,哥幾個包了點活,今天找老弟有點事。走,哥哥請客,什麽話我們酒桌上說。”


    王鐸道:“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說吧。”


    劉金寶左邊一個矮胖子,笑道:“金寶哥,人家不給咱麵子!”


    劉金寶臉沉下來,道:“老弟,州地麵上還沒人不給我劉金寶麵子。”


    王鐸淡淡地道:“我就不給你麵子。”


    “行,你牛!”劉金寶臉色一變,道:“你不給麵子也行,但你不能擋哥幾個的財路!”


    王鐸神色不動,問道:“我當你什麽財路?”


    “這小子他媽揣著明白裝糊塗!”矮胖子又道,說完,矮胖子一蹦,屁股坐在了王鐸的辦公桌上。


    臉色完全陰了下來,劉金寶道“別他媽以為你是縣長就了不起……”


    剛說到這兒,王鐸動了,先是一拳把矮胖子打的飛了起來,與此同時,薅住劉金寶的頭發,把他的臉撞在了辦公桌的桌麵。


    矮胖子背過氣去了,劉金寶仰麵躺在地上,滿臉是血,不知是死是活。


    另外那三位,先是嚇呆了及至反應過來,就要跑。


    王鐸道:“別跑。”


    王鐸的聲音不大,但好使,那三位真沒跑,眼巴巴地看著王鐸。


    王鐸一指南牆根道:“蹲著去。”


    三位沒廢話,麻溜去牆根蹲著去了,動作非常熟練。


    王鐸回到辦公桌後坐下,拿起書又看了起來。


    門是開著的,辦公室裏發生的事兒立刻傳送了出去。


    張楚手腳冰涼,邱大才也傻了。


    張楚強迫自己思考。


    首先,這事兒鬧大了;其次,麻痹的劉金寶你說什麽不好說“擋財路”幹什麽?


    張楚拽著自己頭發想撞牆。


    邱大才望著張楚,問道:“張書記,現在怎麽辦?”


    張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笑了笑,道:“讓保衛科去。”


    “哎!”邱大才答應一聲,開始打電話。


    保衛科長姓武,叫武鵬,四十多歲。


    他早該出現。


    該來時沒來,武鵬硬著頭皮進了王鐸的辦公室。


    武鵬道:“王縣長……”


    看了武鵬一眼王鐸道:“去把連鎮三叫來。”


    “哎。”不敢有一句廢話,武鵬趕緊退了出去。


    拿著話筒,邱大才對張楚道:“他叫鎮三去。”


    想了想,張楚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連鎮三出現在了王鐸的辦公室。


    王鐸道:“連局長,這幾個人到我的辦公室叫囂謾罵,說我擋了他們財路。我要是擋了他們的財路,那一定是犯罪所得。你查一查,是什麽財路誰幫他們的。查清了,該拘留拘留,該勞改勞改。”


    看著屋裏的一切,連鎮三脊梁溝直冒冷氣。


    他是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王鐸稱呼他連局長,不滿的意味極濃,這是不是什麽信號?


    也沒有什麽好避諱的,連鎮三安排把人送醫院的送醫院,送公安局的送公安局的,然後去了張楚的辦公室。


    連鎮三知道,這對他們是一場大危機。


    連鎮三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一副好棋,怎麽就變了呢?


    邱大才和連鎮三看著張楚,這五個人怎麽辦?


    放了,王鐸不答應怎麽辦?不放,這叫什麽事兒?


    這件事可大可小,最麻煩的劉金寶,因為劉金寶,梁繼平不好給他們說話,而一旦梁繼平不能給他們說話,他們就真的麻煩了。


    王鐸追究,張楚,或是邱大才,最少要牽連一個。


    犯罪談不上,犯錯誤是必然的。


    張楚、邱大才、連鎮三是左右為難,他們不知王鐸要幹什麽,所以也就不知道怎麽對待劉金寶等人,怕又踩了王鐸的陷阱。


    最後,張楚拿起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通了,張楚道:“梁市長,您好,我是張楚。梁市長,剛才……”


    聽著聽著,梁繼平拿著話筒的手青筋暴起,他強忍著把話筒摔了的衝動。


    這件事鬧到市裏,可以說是他這輩子最丟臉的事兒。


    就是不鬧到市裏來,也夠丟臉的了。


    張楚說完,他一聲沒吭,掛斷了電話。


    梁繼平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王鐸要幹什麽?


    王鐸不怕得罪他,王鐸要想從輝縣殺出一條血路,就得踩著邱大才的屍體,而他是邱大才在州的後台。


    這個,王鐸一定有清晰的認識。


    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鬧到市裏來,鬮到常委會上來。


    梁繼平拿起了電話。


    電話是打給王鐸的,通了,梁繼平道:“王縣長嗎?我梁繼平。”


    王鐸道:“梁市長你好。”


    梁繼平道:“今天到你辦公室的有我小舅子,我管教不嚴,王縣長多包涵。”


    梁繼平握話筒的手青筋又鼓起來了,恥辱!


    小舅子被人打了,他還得主動說小話,而且,這肯定不算完。


    王鐸道:“梁市長,我認為連鎮三這個同誌很好,應該到市裏去工作。”


    梁繼平說不出話來,氣的。


    等了一小會兒,王鐸掛斷了電話。


    好久,梁繼平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把話筒重重掛上。


    張楚、邱大才和連鎮三一直在等梁繼平的電話好不容易電話來了。


    接完電話,張楚的臉色發白。


    邱大才急問:“怎麽了?”


    張楚看向連鎮三,道:“放人,連書記上調到市裏。”


    連鎮三一聽,身子一栽歪。


    他是想去市裏但不是這麽個去法。可想而知,不會是什麽好去


    邱大才也急了,連鎮三是他的死黨,真正的左膀右臂。


    張楚道:“這件事不能改了。”


    通過這件事,他們不僅沒有贏得優勢,反而一敗塗地。


    弄走連鎮三,改變不了力量對比,王鐸在常委會依舊是孤家寡人。王鐸要的不是這個王鐸要的和以前一樣由下而上。


    這件事將極大地打擊邱大才的威信。


    忽地張楚想到了財政局長趙學成,有了連鎮三的例子,他還得住嗎?


    張楚對邱大才道:“老邱,你跟趙學成得在談談,讓他一定要頂住。”


    邱大才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的是一腦袋的白毛汗。


    一陣屈辱又從心底翻了上來,梁繼平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吐出。


    待一會兒要開常委會,他會安排人提出把連鎮三調出來。


    這個動議一提出來,那就誰都知道他和王鐸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屈辱啊!


    小舅子被打的那個慘,他卻不僅不能為小舅子討還公道,還得被逼答應王鐸的條件。


    過了會兒,時間到了,梁繼平站起身來,出了辦公室,向會議室走


    今天的常委會時間比較長齊敏鵬年歲大了,有點累。問題都商議完了,齊敏鵬輕輕鬆了口氣,道:“還有沒有事,沒事就散會。”


    這時,副市長高明義開口道:“輝縣的幹部太久沒有調正了,我認為應該要調整。”


    眾人一愣,隨即就都興致盎然,齊敏鵬也一樣。


    管幹部的是組織部,李進才問道:“高副市長,怎麽調整?”


    高明義道:“政法委書記連鎮三應該調出來。”


    李進才不說話了,齊敏鵬掃了一眼梁繼平,道:“有意見嗎?”


    眾人紛紛點頭。


    然後,齊敏鵬對政法委書記李天遠道:“李書記你看呢?”


    李天遠道:“政法委還缺個副書記,我認為連鎮三同誌是合適的


    齊敏鵬又向眾人道:“大家有沒有意見?”


    沒人有意見。


    齊敏鵬對李進才道:“有接替的人選嗎?”


    李進才道:“先聽聽李書記的意見。


    李天遠道:“我倒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齊敏鵬有點不解,李天遠有點太積極了,他問道:“誰啊?”


    李天遠道:“薛子陵。”


    眾人都愣了。


    今天真怪,輝縣有寶麽?


    薛子陵是鐵山區分局長,省公安陣線英模,李天遠的愛將。


    讓薛子陵去,隻能說輝縣有寶。


    齊敏鵬道:“大家有不同意見嗎?”


    沒有,散會。


    回到辦公室,梁繼平坐到辦公桌後沉思。


    今天很詭異。


    思索片刻,梁繼平拿起了電話。


    “張楚嗎?”


    “是,我是張楚,您好,梁市長!”


    “連鎮三同誌調任市政法委副書記。”頓了頓,梁繼平繼續道:“你知道薛子陵嗎?”


    “知道,公安陣線省十大英模。”


    “薛子陵接替連鎮三同誌。”稍停了會兒,梁繼平又補了一句,道:“我很不解,你好自為之。”


    說完,梁繼平就把電話掛了。


    拿著話筒,張楚呆呆發愣。


    邱大才性子急,問道:“怎麽了?”


    張楚道:“接替鎮三的是薛子陵,是王鐸的人。”


    邱大才和連鎮三臉色發白。


    邱大才也明白,如果政法係統掌握在王鐸手裏,那問題就大了。


    掌握在自己手裏,看著用處不大那是因為王鐸就一個人,而他們呢,到處都是他的人。


    王鐸掌握政法係統,他的勢力至少去了一半。


    連鎮三臉色發白,既然政法委書記李天遠是王鐸那邊的人他這個政法委副書記一定是個擺設。


    張楚又道:“薛子陵這個人很厲害,在省裏都掛號。”


    邱大才更是麻爪,王鐸單槍匹馬,就把他們折騰的七葷八素,再給他安上鋒牙利爪,那還有他的活路嗎?


    沉思一會兒,張楚道:“我們得改變策略。”


    邱大才問道:“怎麽改?”


    張楚道:“工程不能再包給那些人了,全由市一建承建。”


    邱大才臉色變了這也意味著他的人被排除在外。


    原本邱大才想全由自己的人幹為了拉關係才分出去了一部分,現在倒好,一點沒一點了。


    看著邱大才,張楚道:“王鐸這次雖然和梁市長達成了協議,但這事兒並沒有完。”


    邱大才怒道:“他還能怎麽地?”


    張楚道:“如果沒事兒,他不能怎麽地,可要是再有事兒,那這事兒就又會被翻出來。”


    頓了頓,張楚又道:“你能保證不出事兒?”


    邱大才瞠目結舌。


    張楚道:“你告訴趙學成別擋著了。”


    還當個屁!


    那小子要是知道政法委書記是王鐸的人,還不屁滾尿流。


    今天和市一建簽約。


    市一建經理叫劉大友,五十多歲,樣子很是精明。


    劉大友是市長梁繼平的人,這也算是張楚擔任這個領導小組組長唯一的好處。


    簽完約,劉大友很高興,人始終笑眯眯的,正和張楚等人聊著。


    王鐸過來,劉大友依舊熱情。


    劉大友知道一建能得到這個工程,王鐸的作用比張楚還大。


    劉大友主動說道:“王縣長,以後還請多多幫忙啊!”


    王鐸身邊有一個人,四十來歲,人文質彬彬的,滿臉的書卷氣,一看就是個知識分子。


    王鐸笑了笑,道:“劉經理,我給介紹個人。”


    然後,指著知識分子,介紹道:“鄭文海,省建築院的,他全權負責質量監督。”


    笑容立刻沒了,劉大友不悅地道:“怎麽,王縣長,信不過我?”


    王鐸淡淡地道:“確實信不過。”王鐸舒舒服服回家過年,末了,時不時還舉著放大鏡檢查一下他們的工作。


    麻痹的!


    王鐸來了。


    齊敏鵬一愣,王鐸可從沒主動找過。


    “讓他進來。”


    王鐸進來,問候道:“齊書記,您好。”


    王鐸做事合他的脾胃,順眼了,王鐸的傲慢也不介意了。


    既然王鐸不在乎官威,那麽,自己就作為一個長者。


    齊敏鵬道:“王鐸啊,你幹嘛來了?”


    王鐸道:“過年了,我跟張書記請了假,想提前幾天回家,來市委給您拜個早年。”


    齊敏鵬一愣,這小子他媽太缺德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齊敏鵬道:“過年回來到家裏來坐坐。”


    王鐸道:“好,我一定去叨擾。”


    齊敏鵬事情很多?王鐸告辭。


    王鐸走了後,過了會兒,劉英年進來,道:“書記,王縣長直接離開了。”


    劉英年出去了?齊敏鵬微微皺起眉頭。


    和梁繼平撕破了臉,不去看梁繼平可以理解,可為什麽不去看李天遠?王鐸和李天遠什麽關係?


    剛年過完了,沒什麽事,齊敏鵬坐著沙發裏閉目小憩。


    忽然,外間響起一陣電話鈴聲,接著,秘書劉英年輕輕走了進來。


    齊敏鵬睜開了眼睛?問道:“什麽事?”


    劉英年道:“王縣長問您晚上有沒有空?他要來看您。”


    齊敏鵬笑了笑?他剛才還在想王鐸怎麽一直沒來,這不是還沒回來。


    齊敏鵬道:“讓他來吧。”


    劉英年剛要走,齊敏鵬站起身來,道:“我來說吧。”


    劉英年趕緊快走兩步,把電話接了進來。


    齊敏鵬拿起電話,道:“王鐸嗎?”


    王鐸道:“齊書記,過年好。”


    齊敏鵬道:“好,你家人過年都好啊?”


    王鐸道:“好,都好。”


    齊敏鵬道:“晚上你過來吧?我讓你嬸子炒兩菜,陪我喝兩杯。”


    王鐸道:“好,我陪您喝幾杯。”


    掛了電話,齊敏鵬又坐回到沙發上。


    王鐸他看不透。


    看得出來,他這個市委書記對王鐸沒有絲毫壓力,不論是假的,還是真的,都沒有。


    即使是元勳子弟,作為縣長?對他這個市委書記,即使是假的,也得保持一份恭謹。


    但王鐸不是,王鐸把他當作普通人,而稍微深入接觸之後,他感覺還越來越好。


    晚上,回到家,齊敏鵬讓老伴做幾個下酒菜,要來客人。


    齊敏鵬的老伴叫王樂珈,是老師,身體不好,病退了。


    六點半,王鐸到了。


    王樂珈開的門,王鐸道:“嬸子過年好,我是王鐸。”


    王樂珈道:“過年好,過年好。”


    王鐸手裏拿著禮物,王樂珈看齊敏鵬一眼。


    齊敏鵬笑道:“他送什麽都收,送多少都收。”


    王樂珈也笑了,接過王鐸手裏的禮物。


    兒女們都走了,家裏就老兩口,王樂珈在客廳看電視,齊敏鵬和王鐸在書房裏的小桌旁就坐。


    齊敏鵬先把酒給王鐸滿上,稍微抿了一口,道:“剛回來?”


    王鐸道:“是,今天剛到。”


    笑了笑,齊敏鵬道:“其他人都忙得要死,可你這個縣長倒是清閑的很。”


    王鐸笑道:“左右沒我什麽事,就晚回來幾天。”


    看著王鐸,齊敏鵬道:“上我這兒訴苦來了?”


    王鐸道:“向您訴苦,能給解決嗎?”


    齊敏鵬笑道:“能解決我也不給你解決,我還想看戲,學習學習呢。”


    王鐸笑了,道:“這可不是一個市委書記該有的想法。”


    齊敏鵬也笑了,然後又道:“聽說你在大王村試種小麥?”


    王鐸道:“是。”


    這個做成了可是功德無量,齊敏鵬問道:“有多大把握?”


    王鐸道:“省農科院的專家說問題不大。”


    西江種冬小麥,然後繼續種水稻,這是亙古未有的事兒。


    初二聽說的,初三就趕到了大王村。


    齊敏鵬道:“成功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王鐸道:“當然是推廣。


    齊敏鵬問道:“想過有什麽困難嗎?”


    王鐸道:“想過。”


    齊敏鵬追問道:“什麽困難?”


    王鐸道:“冬小麥水稻兩季種,關鍵是修水渠,而一家一戶修水渠是不現實的。最少是一整塊田修水渠,地越大,修水渠的成本、維護的成本越如果能成,最好是一個村,甚至是一個鄉就一個係統。”


    齊敏鵬盯著王鐸。


    王鐸神情自若。


    足足盯了一分鍾,齊敏鵬道:“你很危險,你不會沒想過吧?”


    王鐸道:“想過。”


    按照王鐸的想法,一個村一個鄉的水渠是一個係統,也就意味著包產到戶的農民要進行某種程度的聯合,也就是利益整合。


    而這,很容易上升到思想路線的鬥爭。


    現在,改革派如日中天,但改革派成份複雜,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改革派還沒有從過去走出來。


    這些人,一遇到不同的路線極易歇斯底裏。


    紅星公社、華西村、大邱莊等有限的幾個沒有包產到戶的,那都是村辦工業極其發達的。


    比如,華西村,七八年,村辦工業的收入就達到八十萬。


    它們沒有普遍的意義,但這個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王鐸這麽弄,會席卷西江全省,甚至會蔓延到和西江情況相似的鄰省。


    齊敏鵬喝了一口酒,道:“結果呢?”


    王鐸道:“我相信#阝公的解放生產力就是好的。”


    齊敏鵬搖了搖頭,道:“問題不會那麽簡單。”


    王鐸道:“就這麽簡單。”b


    王鐸沒有表現出信心滿滿的樣子,他好像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著王鐸,想到王鐸行事的深沉老辣,齊敏鵬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事情真就這麽簡單。


    對於能把握事情走向的人,事情經過不管多麽複雜艱險,總是往既定的方向發展,那麽,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事情不能再討論下去了,再討論下去,他就得表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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