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悠然從來就不是一個願意多事的人,但很不幸,她是一個母親,並且是深愛著自己孩子的母親。


    她無法原諒虐待孩子的事情。


    她忍不住眼裏就浮出了淚,想如果當初自己把宛婷姐妹扔給宛南平會怎麽樣?看著宋仁軒,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考慮再三,孩子們吃飯的時候她撥了附近派出所的電話。


    警察來得比她想象的要快一些,是一胖一瘦兩個年輕的小警察。看到警察叔叔上門,孩子們表現得都十分驚奇,倒是宛妤有些怕生,纏到她身上摟著她的脖子不肯走。


    警察出示了證件後就問她了解情況。謝悠然知道的情況並不多,隻說是女兒的同學,身上傷痕很多,不像是意外。


    然後警察就進屋去看宋仁軒身上的傷,小家夥並不肯給他們看,一臉的戒備。


    警察甲就哄他說:“給叔叔看看,叔叔帶你去治傷。”


    宋仁軒看著警察甲,緊緊地抿著唇沒有說話。


    警察乙就問他:“小朋友,身上的傷是哪來的啊?告訴叔叔,叔叔給你買好吃的。”


    宋仁軒還是不說話,態度敵視,倔強而沉默。


    三個大人無法,最後隻好抱住他,強行將他的衣服掀開。看到那些傷痕,那兩個警察也都倒吸了一口氣,和謝悠然說:“這肯定是虐待,不然怎麽可能有這麽多傷啊?”


    宋仁軒並不太理解虐待的意思,掙紮著從警察手裏鑽出來,把衣衫整理好後打開門就往外麵跑了。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等他走了有一會了那兩警察才反應過來要追上去。


    謝悠然也嚇了老大一跳,顧不得其它,隨便換了雙鞋子,抱著宛妤拉著宛婷就跟在兩警察後麵追了出去。


    宋仁軒並沒有等電梯,而是從樓梯間一路風一樣地殺了下去。別看他年紀小,個子也不大,跑起來倒是挺快的。


    謝悠然帶著兩孩子追到門口,早已不見那三人的影子了,隻聽到樓道裏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隱隱聽到其中一個警察在歎:“這孩子是屬什麽的?”又喊,“怎麽就這麽倔!”


    謝悠然那時候想,孩子估計是打怕了,所以逃跑起來,也比別的孩子快很多。


    像宛婷,每個學期末發到手的報到冊上,別的科目成績都很好,隻有體育一項,總停留在九十分下。她有一次還告訴她說,體育跑步測試,自己得了倒數第二名。


    得倒數第一的那個腿有點瘸,所以她贏了。


    眼看著是追不上了,恰好電梯也上來了,謝悠然就坐電梯下了一樓。


    她很擔心自己這樣一折騰把孩子給嚇得不見了,或者逃跑之間出了什麽事。


    宛婷跟宛妤都還完全沒反應過來反生了什麽事,在等著下樓的時候宛婷問:“媽媽,為什麽警察叔叔會來?”


    謝悠然看著女兒,盡管經曆了父母離婚之爭,但她看上去還是無憂無慮的模樣。以前,謝悠然總覺得,或者她不能給女兒一個美麗的世界,但是,她可以盡可能地給她一雙發現美麗的眼睛,因此一切不好的事情,她總是盡可能讓女兒不要見到或者聽到。


    可是宋仁軒的事,讓她覺得,也許知道也未嚐不會是一件壞事。


    她不能把她保護得那麽好,保護得太好的結果,也許隻會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


    單純是一種美,但太過單純,又未嚐不會變得軟弱和愚蠢?


    不過她性子已經是那樣了,太惡毒的話她說不出,想了想,就和宛婷說:“是媽媽報的警。”


    宛婷有些驚喜:“是要抓下午打他的那些壞蛋嗎?”說著說著小丫頭還捏起了拳頭,“欺負人的人就應該給警察叔叔抓起來。”


    “是,也不是。”謝悠然看了眼懵懂的小女兒,伸手摸了摸大女兒的頭,“還有是因為他身上的傷,媽媽覺得,也許宋仁軒被他的家人虐待了。”


    “虐待?他家裏人?”宛婷驚呼,“可是媽媽,宋仁軒說,他家裏就他和他爸爸。”小家夥還是很聰明的,一下就想到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不可思議,“宋仁軒不是他生的嗎?為什麽要打他?”


    謝悠然還沒說話,一直站在一邊默默聽著的宛妤突然插話說:“因為他不聽話吧,江一帆說不聽話的孩子要挨打。”


    江一帆應該是宛妤班上的同學,小家夥經常說著說著就蹦出一兩個陌生的名字,對此,謝悠然跟宛婷都習慣了。


    謝家的兩夫妻都是知識分子,鍾君雖然陸不耙渤宓萇俅蚵鈄約旱暮19櫻會吧驕透揮盟盜恕k緣攪誦揮迫簧砩希埠萇俅蚵鍆疰酶疰ァ


    但她不打孩子,並不代表孩子們不知道犯錯了要受到責罰。宛婷聽妹妹這麽一說,不由得點了點頭,但她對輕重沒什麽概念,聞言有些疑惑地抬頭看著自己媽媽:“警察叔叔還管這個嗎?媽媽,有沒有那麽嚴重啊?”


    在她看來,父母教育孩子不是天經地義的麽?警察叔叔不是應該隻抓壞人的麽?


    天底下,有對孩子做壞事的父母嗎?


    謝悠然覺得自己一下沒法回答,而且現在細說的時機也不對,因為電梯已經到了。她決定,等這事過了後,再好好跟女兒普及一下這方麵的東西。


    現下正是晚飯後的消遣時間,樓下有很多散步聊天的人們,謝悠然很快就打聽到了孩子和那兩個警察的去向。


    她沿著路人指的方向走了沒多遠,就看到宋仁軒被押了回來,小家夥挺不耐煩,掙紮得很厲害,但他沒有叫也沒有吼,沉默而固執地反抗著,有幾次,都差點被他掙脫了。


    兩個警察走到謝悠然麵前時已然氣喘籲籲,那個稍胖些的就更是汗流浹背。他一邊艱難地配合著瘦警察用手綁縛著孩子一邊跟謝悠然苦笑著說:“這孩子不是練過就是被打多了練出應激反應來了,要是今天我一個人來,還對付不了他。”又問,“你知道孩子家在哪嗎?”


    謝悠然低頭看宛婷。


    宛婷點頭說她知道,看著掙紮得厲害的同學很是不忍,不由伸出去試圖安撫她的小夥伴:“宋仁軒,警察叔叔是來幫你的啊……”


    話沒說完,“啪”,宋仁軒一揮手就打掉了她好心的安撫,宛婷猝不及防,縮回手,痛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謝悠然開始還以為沒事,待得到光亮處一看,宛婷的手背竟然紅腫了一塊。


    那得有多大勁啊,謝悠然目瞪口呆。


    其實那時候,謝悠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但是時間和時機都不允許她多想。


    宋仁軒很抗拒,不配合,不說話,甚至都不看他們。


    他家裏也沒有人。


    看到這麽晚了家人還沒回來隻有他一個小孩子,而且小男孩表現出來的性格確實很暴戾,警察就推斷這孩子應該是長期生活在暴力之下的。


    他們決定先把孩子帶回派出所去。


    本來謝悠然提供了老師的聯係電話,告知自己所了解的情況後就沒她什麽事了,但宛婷手疼過去後又繼續擔心她的朋友了,謝悠然也怕孩子在派出所又出什麽事,到最後,她們母女三個,都跟著去了派出所。


    路上兩個警察跟孩子的老師聯係了,聽到說孩子在家裏受了嚴重的家暴,她也很吃驚,並表示馬上聯係學校方麵開校門,她好去辦公室取學生的花名冊,找到孩子父母的聯係辦法。


    然後,更多的情況被他們所掌握。


    宋仁軒的確是沒有媽媽,他的父母在他兩歲時就離異了,宋仁軒一直都由他的爺爺所撫養,去年老爺爺去世,宋仁軒才被接回了他爸爸身邊,據說是因為表現太頑劣還被退過學,最後才轉到了宛婷所在的這個學校。


    謝悠然聽警察轉述了老師知道的這些信息後,在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這樣一副畫麵:因為離婚,也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情感和生活都不如意的男人回到家,脾氣暴燥地對著孩子揮拳就打,隨手亂摔,將他當成出氣和各種發泄的對象,孩子因此也變得暴戾、固執、沉默,並且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懷疑和仇視。


    不要怪謝悠然會這麽想,實在是這樣的社會新聞太多太多。


    就是兩個警察,也是這麽跟謝悠然推斷的。


    所以,當宋仁軒的父親神情冷漠地推開派出所的大門後,看到他那副見神殺神,遇鬼滅鬼的惡神模樣,警察甲和乙都覺得,天天看新聞,拉八卦,現下自己也終於碰上一件人倫慘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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