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悠然站在那裏,看著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哭到崩潰,樓上據說那個輕生者的父母都上去了,跪在他麵前求他不要跳。


    但是最終,他還是跳了下來,像一片枯萎的葉片一樣迅速,悄無聲息,卻又讓人驚心動魄。


    謝悠然不忍猝睹之後死者親人的慘狀,轉身離開。那一刻,周圍明明很嘈雜,但她卻聽不到半點聲音,眼眶痛得像要裂了似的,血肉模糊一片。


    路上她給鍾君打電話,第一次真心真意地跟她說:“媽媽,對不起,我以前真的很不聽話。”


    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鍾君還道女兒突然發神經了,沒好氣地說:“你才曉得啊,曉得自己不聽話,那就趕緊再找個男人嫁了吧,我也好省心。”


    謝悠然沒有聽到她的嘮叨,她隻聽到她語氣憤憤之後暗藏的關心和擔憂,想起那時候她執意要嫁給宛南平,鍾君也是這樣又氣又無奈地跟她說:“好,你要嫁,你嫁,以後有什麽事,不要回頭來找我們!”


    但她還是很擔心她,怕小兩口過不好,知道他們想辭職出來自己做生意,就將半生積蓄都給了她。


    謝悠然覺得之前的自己實在夠狼心狗肺,從沒有真心感謝過父母,反倒是為了個微不足道的人,將他們傷了一次又一次。


    “對不起。”她哭著道歉,不曉得這句話,還有沒有用。


    鍾君這會兒才終於發現女兒情形不對勁,不由得有些急:“怎麽了?你哭什麽啊?發生什麽事了?哎哎,多大人了啊,遇見事就曉得哭哭哭,我真是作孽,把你得一點風浪都過不得……我的姑奶奶誒,你別哭啊,發生什麽事了你說,你說啊。”


    鍾君急得都想跳腳。


    謝悠然本來也隻是想宣泄一下情緒而已,倒不想讓自己父母擔心,於是哽咽著說:“沒事,我就是想你們了。”


    鍾君不太信:“是不是啊?真有什麽事你說,我雖然年紀不輕了,但還經得住。”


    謝悠然隻得道:“真沒什麽事,就是想你們。”


    於是反反複複,一個耐心十足地想要勸女兒說出發生什麽事,一個啼笑皆非地一再保證真是什麽事也沒有。


    能有什麽事呢?最糟糕的那一段已經過去了。


    但鍾君略帶些粗魯與自私的關切,還是令得本來還愁腸百結的謝悠然好過了起來,其他書友正在看:。


    難怪說父母是自己永遠停靠的港灣,無論她做錯了什麽,他們都會無私而無畏地包容與接納她。


    到學校接了宛婷,小姑娘卻不好了,一臉的委屈和難過。


    謝悠然問了一路也沒問出所以然,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話,隻是說:“媽媽,你不要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那是我的恥辱。”


    聽得她哭笑不得。


    到家後卻到底還是將她的話哄了出來,原來今日宋仁軒跟一個男生打架,明明是那個男生先挑釁的,也是他先動手打的人,還把宋仁軒從花壇上推了下去,手肘都磕破了皮。偏偏班主任鑒於宋仁軒以往的曆史,逼著宋仁軒給那個小男生道歉。


    宛婷說:“老師問我們有誰看到是劉小軍先動手的,我就說我看到了,是馬小軍先罵宋仁軒是小乞丐,說他是粒老鼠屎,要他滾出這個學校去的,宋仁軒是氣不過了才回的手。然後他們就說我和宋仁軒是一起的,我要給宋仁軒當小媳婦,兜再不理我了。”


    謝悠然聽得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麽孩子啊,幾歲大的小毛孩子,還小媳婦,還曉得一起來排擠人了。


    於是她表揚女兒說:“寶貝你做得很棒,做人要誠實,你不過是說了大實話罷了,他們排擠你才是不對的。”


    可宛婷好似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很是傷心地抓著謝悠然的衣袖問:“媽媽,要是他們都不再理我了怎麽辦?”


    “不會的,或者明天他們會,但是久了,他們也就不會了,我們家的宛婷這麽乖,這麽可愛,他們哪裏舍得不理你?”


    這種話,謝悠然是經常說的,隻是這一次,收效甚微。


    宛婷看著是被打擊慘了,吃完飯做完作業後就爬睡了,連妹妹喊她一起玩遊戲她沒有玩。


    宛妤就抱著謝悠然問:“宛婷怎麽了?”


    宛妤對宛婷的稱呼從來都是很多變的,她自己注意要講禮貌的時候就喊她姐姐,沒注意的時候往往衝口而出就是宛婷。


    要是以往,宛婷鐵定會爬起來糾正她說:“你要喊我姐姐。”


    但這一次,她就當沒聽到,蜷在被窩裏一動也不動。


    謝悠然很憂心。


    宛婷的性格其實是很像宛南平,活潑外向還擅交際,打小起,隨便把她扔哪個陌生人堆裏,隻要待不過十分鍾,就開始跟身邊的人說說笑笑玩得很開心了。


    她喜歡朋友環繞的熱鬧,所以現下要是他們不理她了,在她看來,真好比天都要掉下來了一樣。


    一個宋仁軒,實在是太少了。


    謝悠然在安慰人方麵是很沒有辦法,尤其還是這麽小的小孩子。


    正好葉唯安打電話來問她一些事情,謝悠然就向她請教這個事情。


    葉唯安聽完後笑:“小孩子嘛,大人眼裏的小事,在他們看來也是了不得的。你就告訴她,這其實是一件小事,他們都是她的朋友,隻是一時生了氣,過幾天就會好了,當然,你也得順便告訴她,不能被這麽點小波浪就打倒了,她本來做的就是對的,不能夠像是做了壞事一樣抬不起頭來,得用她的實際行動告訴她的小夥伴,是他們做錯了。”葉唯安到底是葉唯安,分析起事情來,哪怕就是孩子們之間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能講出一大通道理來,謝悠然聽得頻頻點頭,末了卻聽她話鋒一轉,“不過悠然你也得注意點,你們家兩個孩子,什麽都好,又乖又可愛,就是性子太柔了,像你,。這樣本來也沒什麽不好,不過現如今生存壓力那麽大,我覺得,還是要適當地讓他們堅強一點才好。”


    她說得很婉轉,但謝悠然還是聽懂了。


    兩人剛認識的時候,葉唯安就曾說她是一朵溫室的花,沒受過什麽風雨,所以連一點情場上的打擊都受不了。


    這世上沒了誰不能活?


    想起白天那個輕生的年輕人,他自殺,也僅僅不過是因為一點小錯受了他人的批評。別人看來是很微不足道的,但他卻當成是天塌一樣的大事件。


    不寒而栗!


    她喃喃地問:“唯安,要是宛婷她們以後遇到一點點小事就尋死覓活怎麽辦?”


    葉唯安的聲音透過安靜的電波徐徐傳來:“所以,你自己要堅強起來,做好孩子們的表率。所謂言傳身教,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你天天帶著她們,無形中對她們的影響最是大,你堅強勇敢得無堅不摧,她們長大了,自然也就不會輕易讓風浪所擊倒。”


    哄好宛妤睡後,謝悠然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自然也是了解自己的弱點的,以前她沒覺得這弱點的危害有多大,橫豎都挺過來了,估計以後也不會有比離婚被設計被拋棄更悲慘的事情了。


    但是,她沒想過自己的弱點,或者也會成為女兒們的弱點,並且,很有可能,會使得她們因之而喪命。


    隻要想到這一點,謝悠然就覺得世界一片昏暗。


    現如今,女兒就是她的全部,如果她們在將來,隻要她未死前出了任何意外,她想,她必定是活不下去了。


    為了她們,她必須要堅強起來,真正的堅強。


    世上的女人,當她們躲在父母的庇護下時,她或者柔弱得像是一朵小花,枝葉稚嫩,難曆風霜。


    但是,一旦她們底下有了自己要保護的人時,她們就會蛻變成為參天大樹,根深葉茂,龍卷風也難摧。


    所以才有那句話,為母則強。


    謝悠然當時還不曉得這樣的想法會照亮她的後半生,終令其脫胎換骨,擁有另一種完全不一樣的人生與未來。


    她單純地隻是不想自己離婚後的自怨自艾、委屈心酸、還有懦弱無能影響到她的孩子們。


    如果說,之前的謝悠然盡管勉力站了起來,但她活得並不清晰,甚至有些渾渾噩噩得過且過的。她隻想著,好好將兩個女兒撫養大,然後她的任務就完成了,至於之後會怎樣,她從沒有想過。


    哪怕是學動漫設計,她也隻是單純地想尋些事來做,打發打發這無聊而苦悶的時光,沒有機會去多想自己苦樂參半的前半生。


    但現在,她好像一下就找到了人生的目標,雖說前途依舊不甚清晰,但總算天朗氣清,無風無雨。


    她要保持良好的心情和狀態,忘記所有該忘記的事情。


    因此,當第二日憂心如焚的鍾君和謝嵐山推開門看到屋內言笑晏晏春風滿麵好似之間雨過天晴百花盛放一般明媚的女兒時,老兩口都有些難以置信。


    謝嵐山甚至還撫著小心肝問:“女兒啊,你還認得我們吧?”


    他們以為她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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