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輝一時覺得自己心裏潮得一塌糊塗,不由得眼眶微濕,忙低頭垂眼,狠狠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紅包。


    那紅色如此之紅,紅得他隻覺得刺目。


    鍾君招呼著他過去吃飯,他暗暗吸一口氣,也就順勢將那紅包又放回了兜裏。很顯然,謝悠然並不喜歡這種表達謝意的方式,那就再說吧。


    不知道為什麽,她不肯收錢,他反倒是鬆了口氣。


    隨著鍾君起身來到餐廳,他往桌上一看,菜做得很豐盛,雞鴨魚肉全都齊了,還有青菜豆腐這樣的家常小菜,或者並不精致,但聞著實在很香,滿滿都是家的味道。


    這時候謝悠然已經帶著三個孩子洗手回來了,他們頭上五顏六色的假發被摘了下來,臉上亂七八糟的油彩也全洗得幹幹淨淨,或者因為難洗,幾個孩子臉蛋都被搓得紅通通的。


    宛妤被她外公抱去了自己位置旁邊,宛婷就在謝悠然身邊坐下,就是宋仁軒,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另一邊。


    一個長方形的餐桌,謝氏老夫婦獨占兩端,另一邊擠擠挨挨的,隻有宋建輝一個是孤家寡人。


    宋建輝又垂下了眼睛,鍾君也察覺了,可能是怕這樣不好吧,就遙遙用筷子提點了一下謝悠然。


    謝悠然莫名就覺得有些好笑,用手戳了戳宋仁軒的胳膊。


    小宋同學轉過頭抬起眼珠子看了她一眼。


    謝悠然朝他爸爸那兒嚕了嚕嘴巴,意思是讓他坐過去陪他爸爸,誰知道宋仁軒也就翻了下眼皮,不搭理她了。


    謝悠然無奈地朝鍾君聳了聳肩,心裏卻暗暗想,讓你耍酷,讓你隻傷心老婆不顧兒子,現下老婆沒了,親生崽都不要你了。


    就讓你成為孤家寡人!


    謝悠然會這樣想,也不單單是覺得宋建輝拿錢侮辱了她對宋仁軒的好,主要是做飯的時候她又把宋建輝的話回想了一遍,怎麽想怎麽覺得不是滋味——宋仁軒小時候能承受了什麽心理負擔?估計就是有大人不停地在他耳邊說,是他害死了他媽媽。


    這真是太殘忍太不是東西了。他那會才三歲,能曉得什麽?他本來就是個受害者,卻在受害之後長期得不到至親人的安慰,反而被放在油上煎火上烤,不停地有人告訴他其實他是一個凶手,哪怕隻是間接的。


    所以男人都是混蛋,其他書友正在看:。


    謝悠然如此下了斷語,對宋建輝越加沒了什麽好感,哪怕他對自己已故去的太太再表現得情深意重又如何?他還有孩子,他生下了他,卻沒有好好照顧他,就算現在已經悔改之意又如何?連如何笑都不曉得的男人,能給孩子什麽樣的好的影響?


    謝悠然最大的優點,其實鍾君說錯了,除了性子軟之外她還是一個懂得反省的人,從別人的教訓裏得出自己的經驗。看到宋家父子,她就想她自己不能這樣,她要積極而陽光地活著,哪怕生活再苦再難,她一定要給孩子傳達樂觀積極向上的心情。


    這樣一想,她就越發覺得離婚那會自己自殺是再愚蠢不過的一個舉動,這時候想起來,她甚至都不太明白,她那會為什麽要那麽做,明明也隻是一年多前的事情,卻仿佛發生在遙遠的他世紀,而那件事是另一個女人披著她的皮做下的,她不理解,也看不懂。


    謝悠然微笑著給女兒和宋仁軒挾了他們都愛吃的菜,輕言細語地在他們耳邊說:“快些吃,吃多一些。”


    宛婷點頭說“謝謝”,反手也給她挾了一筷子,說:“媽媽你也吃。”


    謝悠然眯眯眼說了聲:“謝謝女兒,好乖。”臉上滿滿都是滿足的笑容。


    宛妤在一邊看到了就不依,也爬到桌子上非要給謝悠然勺一勺子,說:“媽媽吃。”


    其實他們三母女吃飯,平素都是這樣的,宛妤總喜歡在這些事上和宛婷爭個高下。隻鍾君今日覺得不太像樣,就敲了桌子一記,板著臉說:“爬那兒像什麽樣子?吃你自己的!”


    孩子們都靜了一下,宛妤攥著勺子覺得很委屈,維持著給謝悠然挾菜的姿勢要哭不哭地看看嚴厲的外婆,又看看外公,再看看自己媽媽。


    謝悠然覺得鍾君太小題大做,這樣實在是打擊孩子的好心,但自己老娘的話向來就是聖旨一樣,沒誰敢明著反駁她,便微微皺了皺眉。


    還沒說話,那邊宋建輝突然將碗遞到宛妤麵前,說:“喏,給我吧,叔叔都沒人給挾菜。”


    宛妤破啼為笑,歡歡喜喜地將勺子的菜都盡數放到了宋建輝碗裏,末了還挑釁似地看了外婆一眼,小小地哼了一聲。


    鍾君被她瞪得好氣又好笑,見宋建輝出麵解圍又覺得這男人實在是上道啊上道,便眉花眼笑地拿起公筷遞到謝悠然手上:“誰說沒人給你挾?哪,女兒你就勞駕勞駕,給宋先生也挾一些啊,省得他說我們冷落了客人。”


    做得這麽明顯,謝悠然真想給自己老娘白眼幾連翻!


    這些人裏麵,宛婷仗著自己年紀小,膽子也大,平素又是最不耐自己這個外婆的,便當即吐了一回槽說:“外婆,媽媽和宋叔叔隔得遠,筷子伸那麽長,像什麽樣子嘛。”


    其實她就是看不慣外婆總是動不動訓人,倒是沒別的意思。但鍾君聽著這話實在是不入耳,筷子一擺就要說她。謝悠然見實在不是個事,靈機一動在宛婷額上一點,說:“你個鬼靈精,不想媽媽照顧別人就直接說嘛,自私鬼。”


    宛婷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謝悠然的意思,還是被她玩笑似的“自私鬼”嚇到了,皺了皺鼻子沒說話。


    很少會在飯桌上發聲的謝嵐山也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飯,菜都快要冷完了。”又看著宋建輝,“我們一家子都不曉得講禮的,宋先生你也別客氣,就當是在自己家裏一樣,大家隔壁鄰居的,不需要那麽生分。”


    這話還有些像樣子。


    謝悠然暗暗點頭。


    宋建輝也笑了笑,說:“謝老客氣了。”


    盡管有些小風波,但一餐飯大家還是吃得很歡樂的,主要是菜做的真的很好吃,。宋建輝自己不太會做飯,就算想也沒時間做,因此這些年家裏也從來沒有開過火,他和宋仁軒就是靠外麵各種飯店吃過來的。這種有些小拌嘴,一家人坐在一起說笑著吃餐飯,已經很久不在他身上發生了。


    飯畢宋建輝還陪著謝嵐山下了一回棋,又欣賞了一下他的書法、畫作,耗到半下午,才帶著宋仁軒回去。


    臨走的時候鍾君曉得他家裏不開火,還硬給他打包了好些做熟的菜,說是熱熱就行,煮點米飯就著吃,怎麽也比在外麵幹淨舒服些。


    宋建輝盛情難卻,他也確實不是個喜歡跟人玩虛的人,他喜歡吃這家人做的菜,宋仁軒也喜歡,因此就痛痛快快地接下了。


    謝悠然並沒有出來送他們,自打她進廚房做菜以後,她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吃過飯也是回房裏做自己的事。鍾君去喊了她幾次,她出來晃一圈就混到孩子堆裏,跟他們玩去了。


    宋建輝一走,鍾君就跟到房裏罵她:“你是黃花大閨女麽,人家要走了也沒見你出來送一送?”


    謝悠然說:“媽~~,我在畫圖,畫圖的時候最不禁得給人打斷了,不信你問我爸。再說了,不就是隔壁鄰居來做個客麽?至於要那麽客套?”


    鍾君一巴掌拍到她頭上:“隔壁鄰居你個頭!跟媽說句實話,這個人怎麽樣?”


    謝悠然點頭說:“他兒子很好。”


    鍾君又要打她,謝悠然忙躲開,有些羞惱地說:“媽,我已經三十多了。”


    鍾君嗤笑:“還好意說你三十多了,三十多了你不加緊些找,你以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任你挑的啊?我跟你講,宋建輝這個男人還不錯,雖然話不多,人清冷了些,但我看著也不是個有花花腸子的人,家庭條件長相外在哪一樣都是撥尖的,這樣的男人,擱外頭那是十個女人見了十一個女人都要往上麵撲的……”


    謝悠然問她媽:“既然隻有十個女人,那還有一個是哪裏來的?”


    鍾君噎住,蠻橫地說:“你管?你隻要曉得這男人是個不錯的就可以了,現在近水樓台的,你又幫著給他帶孩子……說到這裏我就想講你,你傻啊,就這點事你還要收他的錢?能費多大出息?你要真有那麽計較,當初和宛南平離婚的時候你怎麽不多計較些?那麽大的家私,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隻要一說起這個事,鍾君吧啦吧啦數落個就是沒完,謝悠然給她老娘念得腦殼仁生疼生疼,最後隻好承認說:“好了,媽,我知道了,這世界上就你看的人最準,我會認真對待的。”見鍾君還是懷疑地看著她,立馬舉著手作立誓狀,“我保證。”


    鍾君這才勉強放過她,說:“那好吧。跟你說要進展也就是這個寒假裏最好,我問過他了,寒假他們學校放假,他最閑,平日就忙了,訓練多。現下他又沒什麽親戚走,家裏就他和孩子在呢,你們不防多親近親近,帶孩子出去玩玩啊……”


    謝悠然一說玩就打心眼裏不願意:“還玩,宛妤上回出去玩都玩得差點嚇死我了。”


    鍾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誰要你帶她去玩雪?雪是那麽好玩的嗎?我跟你講你就不能有些別的追求,比如說看看電影啊,帶孩子們去遊樂園啊,那麽多室內的你不去,你偏要帶她們去玩雪!說到這裏我還沒講你了,你說你多大個人了,天天就在家帶孩子,這點常識都沒有……”


    吧啦吧啦又是恐怖的一長段,謝悠然真心覺得,鍾君大人一回來,這過日子就真的壓力山大!


    作者有話要說:家長裏短文,不要嫌進度慢啊。


    要快起來,也是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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