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久了,因為大約知道些過去的慘烈,謝悠然從來沒有主動問過宋建輝前麵妻子的事情,他這家裏,也沒有任何過去女主人的痕跡,所以,她就當作不知道一般,不去碰觸他的這個問題。


    但現在,他主動說起來了。


    雖然隻是她的父母。


    她覺得莫名有些心亂,倉促之下隻好說:“好。”


    她似乎沒有立場反對,但是,讓他前麵妻子的父母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合適嗎?真的不尷尬嗎?


    宋建輝似乎感覺到了她微微的緊張,緊抱著她的同時,拇指一直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說:“也不一定就會來,但是我會邀請。”他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裏隱隱透著艱難,慢慢地和她解釋,“她是因為我才出事的,所以我答應過她,這一輩子,都要把她的父母當成是我的親生父母一般去照顧……他們就她這一個女兒,很愛她,當初把她嫁給我的時候,就不是很情願,算起來,是我欠了他們的。”


    謝悠然大略知道了他的想法,也能理解。半路家庭,這樣的問題並不能幸免,何況不是前妻隻是前丈人罷了,於是沉默了會後她主動問:“需要我做什麽?”


    宋建輝微微笑了一下,下巴在她脖子間蹭了蹭,聲音壓得有些低:“不需要,你做好我的老婆就可以了。隻是他們若是來,可能會說些不好聽的話,看在我麵子上,別和他們計較。”


    在決定要和謝悠然結婚的時候,他就第一個去告訴了他們,當時兩位老人的態度是,直接一個茶杯摜在他頭上,要他滾!


    老太太冷笑著說:“我就曉得你會再婚,所以以前在我們麵前說那麽好聽幹什麽呢?”


    他覺得很難過,然而又無力解釋什麽。他這一輩子從來就沒有欠過誰點滴,可隻有這一家三口,屢屢讓他想起,都有一種心頭滴血的痛楚感。


    謝悠然沒多說什麽,隻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說:“好。”


    後來謝悠然跟鍾君說起這個,這位無比彪悍的母上大人聽完也隻是歎了一口氣說:“可憐天下父母心……聽說那邊也就這麽一個女兒,小時候疼得如珠如寶的,不曾想白發人送黑發人。到現在,都不肯原諒小宋呢,怪他的工作,連累了自己女兒。”


    謝悠然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莫名有些心慌,她不知道他們來了,自己該如何對待他們,該用什麽樣的態度,該說什麽樣的話。


    鍾君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心慌什麽?關你什麽事?就像宋建輝說的,你做他老婆就好,他是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但那也隻是指在盡孝道上,難道還真要求你也跟伺候親公婆一樣伺候他們?那不現實,所以你看小宋多明白,壓根就沒想讓你們正麵對上,邀請他們來婚禮,也就是盡盡他的禮數,顯得他沒忘記他們,真是把他們當自己父母在看待。再者說了,你們是二婚又不是頭婚,人這頭婚還難免有個牽牽扯扯的前男友前女友什麽的,他這隻是前丈人不是前妻就算好的了。所以他們到時來了,真要擺什麽長輩架子,你看在他麵上,忍忍就行了。左耳進右耳出,看見當沒看見,這不你最擅長的嘛。”


    說著說著又扯到自己身上來了,謝悠然真是怕了自己老娘,說沒兩句就尋個借口溜跑了。倒是一邊一直沒出聲的謝嵐山抬起頭,從鏡片底下看著老伴笑了笑說:“女兒有事都能想到來跟你說了,算是進步了吧?”


    鍾君其實也有這感覺,所以難得耐心地教了她幾句,後麵附帶那句嘮叨純粹就是習慣,她是一點也沒覺得自己說過份,聽到老伴這麽說,心情甚好地點了點頭,說:“總算是孺子可教。所以說啊,這人啊,就得看跟著的是什麽人,跟著蠢貨聰明人也得變蠢,跟著能幹人,這說話辦事也能透出點精明勁兒。”


    自己這老伴啊,什麽都好,就是氣性太長了些,逮著機會就要損一損宛南平。想到這裏,謝嵐山淡淡地勸她:“女兒說的也是有道理,婚禮,辦一辦就行了,別太鬧騰。”


    鍾君的好心情一下就變得不好了,哼哼一聲說:“你們兩個又不管事,我鬧騰也好不鬧騰也好,你們當看不到不就完了?我就樂意,我頭一回這麽歡天喜地地嫁女兒,我樂意!”


    謝嵐山便也就不勸了,隻回頭朝後麵擺了擺手,意思是告訴在門後麵偷聽的女兒,他這個爸爸盡力啦。


    日子便這麽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地過去,轉眼元旦節來了。


    元旦作為新年伊始的第一天,雖是小長假,但因著天氣太冷,街上的人流反倒沒有那麽多。不過前幾日雖然飄了些雪,風緊得像是刀割一般,但這一日,天氣卻緩緩有了放晴的景象。


    不過冷還是照舊。


    謝悠然既要做公司吩咐下來的事,還要趕自己的稿,一直忙到12月31日晚上才稍微有了點閑,因為沒有宋建輝監督,那天晚上畫圖還畫到了半夜過,一大早又就被鍾君拎起了床,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拿冷水拍了半日的臉,才稍微回複了些精神。


    因著今日的婚禮,她並沒有住到新房子那邊去,而是按照鍾君的安排,讓宋建輝從那邊出車過來這邊家裏迎親。


    婚紗店的化妝師很早就過來了,屋裏擠擠挨挨的都是親戚和年輕女孩兒。鍾君為了隆重,把所有親戚,甚至親戚的親戚的親戚家的未婚女兒們都借了過來給她當伴娘,三個化妝師忙到宋建輝帶著小金童玉女和一堆伴郎過來了,還有人妝容還沒到位。


    家裏鬧哄哄的,人人臉上皆是笑意,隻有謝悠然覺得挺搞笑的,大概二婚還辦得如此囂張高調的,應該滿城也找不出幾個了。


    但她沒辦法,鍾君是打定了主意不但想要把第一次宛南平沒有給她的全都給她,還想讓全世界都知道,她那個被拋棄的女兒找到了更好的男人,有了更幸福的婚姻。如果不是謝嵐山和謝悠然冒死反對,她甚至還要在謝嵐山的婚禮致辭上加一句:感謝宛南平放了我女兒的自由,讓她能夠尋到自己真正的人生伴侶。


    她那口被宛南平壓了十來年的氣一朝得發,不出盡她怎麽能夠放手?所以謝悠然但凡一勸她就炸毛,宋建輝又是一副丈母娘有理的縱容模樣,雖說直升飛機最終沒有請成,但其他方麵,卻是一點也沒有打折扣的。


    她不打折扣,累壞的就是謝悠然和宋建輝兩個。其他繞城一圈什麽的也就不算,畢竟坐在車裏還有暖空調,就迎賓很痛苦,請貼發得太多,兩人冒著接近零度的低溫瑟瑟發抖地站門口迎了近四個小時的賓。宋建輝還好,畢竟西裝外套裏麵還可以套毛衣馬甲什麽的,可憐謝悠然穿的是中式婚紗,薄得就算在外麵套件毛翎子都照樣凍得連鮮豔的唇膏也沒法遮住她嘴角的蒼白。宋建輝心疼得要命,一會找人灌熱水袋過來,一會領了她趁沒有人來的時候窩房間裏麵去猛吹空調,忽冷忽熱的,就是他也受不了。


    最後沒辦法,他讓人去店裏買了件超長款的米黃色昵子大衣讓她穿上,權當是婚紗了。


    宛婷和宛妤兩姐妹從裏麵轉了一圈出來,看到媽媽那件漂亮的婚紗變成了大衣,有些意外。也不顧正有人過來,宛妤跑到她麵前“悄悄”跟她說:“媽媽,叔叔真小氣,連白裙子也舍不得給你買,就買套紅衣服吧,還隻讓你穿這麽一會兒。”說著她歎了一口氣,豪氣幹雲地拍著小胸脯說,“媽媽你放心,以後等我長大了,我給你買。”


    人小鬼大的話,把所有人都逗得笑了,加之她今日又穿了件粉色的帶毛領子的冬裝唐衣,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玉雪可愛。來的這一群正好是宋建輝以前刑偵隊的同事,有些還是他親手帶出來的徒弟,他們中多數都是還沒有孩子的,見狀喜歡得不得了,一個勁地跟宋建輝說:“這姑娘好,宋隊我認她做幹女兒了啊。”幾個大男人也不顧宛妤願不願意,抱著她就要跑。


    宛妤如今總和宋仁軒一起,又由宋建輝帶著,膽子也大了,竟然不怕生,還脆生生地順著他們的話喊著:“我喊你幹粑粑,你給我紅包呀。”


    留在最後的一個中年男人見他們一群人都笑得歡,不由捶了宋建輝一拳說:“你小子倒是福氣,一下就兒女雙全了。”說著又過來和謝悠然握了握手,“總算世上還有一個你,把這小子收了,不然他要真那麽孤獨終老,估計我們看著都一輩子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這個中年男人和宋建輝是一起進的刑偵大隊,如今已經是副局了,跟他感情顯然不錯,說這話時眼裏隱隱還有淚光。


    宋建輝輕輕碰了碰他的拳頭,謝悠然倒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向外麵,如今人來得都快差不多了,但是宋仁軒的外公外婆並沒有過來,也許今日,是不會過來了吧?


    她又看向宋仁軒,他今日是小金童,和他爸爸同色同款的小西裝,打著小領結,正式得就跟個出巡的小王子似的,和大紅冬款唐裝棉裙配黑打的宛婷站一起,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和小小少女,有種說不出的賞心悅目的感覺。


    其實,如果不是她嫁給了宋仁軒的話,估計她會千方百計替宛婷攏了這個小家夥,雖然脾氣是執拗了些,可對他認準的人,那是沒有譜的好啊。


    至今她想起在遇到白榮的那次中秋晚宴上,她失態時他輕輕握住自己手時那種溫暖慰貼的感覺,都不由生出一種曖洋洋的舒服感,讓她忍不住地想要微笑。


    那兩個老人不來,謝悠然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因為知道他們不太歡喜宋建輝再婚,所以,她是真擔心他們的到來會讓場麵有些難堪。


    宋建輝似乎也是早料到了這個結果,差不多的時候,就跟裏麵的司儀說可以開始了。因為請的是城內的金牌司儀,妙語連珠很會調氣氛,整個婚禮都讓他弄得j□j迭起,笑聲不斷,是真正的賓主皆歡。


    而對於謝悠然來說,鍾君和宋建輝準備了那麽多,最令她難忘和感到驚喜的還是宛婷、宛妤還有宋仁軒三個人準備的“小禮物”——舞蹈《幸福到百年》。


    宛婷學了那麽多年的舞蹈,表現一直平平,謝悠然也不強求,隨她學著,就當是鍛練鍛練了。卻從沒有想過,她會用她所學,獻給自己最銘心的一段感動。


    就是宋仁軒,那個別扭冷清還有些乖張的孩子,雖然各種僵硬但不改認真地在一邊伴著舞,每每他失誤的時候,英俊的小臉蛋就會露出一點點不可多見的窘迫來,可就算底下笑聲再大,他都沒有跑掉。


    謝悠然驚訝地看著台上的三個孩子,如果說嫁給宋建輝是她人生最大的驚喜,那麽,擁有這三個孩子,則是她此生,老天所賜予的,最大的恩賜。


    她看著看著,眼裏忍不住含滿了淚,一顆心漲得好似要往外裂開了一樣,這一刻,於她來說,那些過往的艱辛和痛苦都在他們的舞蹈裏,變得輕若鴻毛,不再值一提。


    宋建輝輕輕地摟著她的腰,告訴她說:“這個舞蹈,是宛婷請她舞蹈班的老師幫她排的,為了排練好它,這段日子天不亮就和宋仁軒爬起來去練舞。悠然,我們的孩子,讓我們很驕傲,對吧?”


    對的,他們的孩子,每一個,都讓他們感到很驕傲很驕傲。


    就算是二婚又怎麽樣?此時此刻,不,今生今世,他們就是血肉相連的一家人。


    作者有話要說:唉,果然74章給鎖了……為毛有些人的通篇h都不得鎖,偶偶而h一章就鎖了呢?


    不公平啊!


    下章有小虐。


    有人說不該請前妻的父母過來,其實偶的想法,就是鍾君大人的想法,小宋因為太愧疚了,所以是立誌想要將前妻的父母當身生父母來對待,所以,兒子結婚,怎可以不通知家裏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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