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悟塵的意思,還有就是想將柳西林從徐州調去青州輔助顧嗣元。


    柳西林有治軍之才,調往徐州後,在張玉伯及淮東的支援下,很快就擁有千餘親信精銳,讓張玉伯在徐州獨木難支的局麵稍稍好看一些。


    但在陳韓三的壓製下,張玉伯、柳西林短時間裏想在徐州擴張很難,而陳韓三真想搞什麽動作,張玉伯、柳西林靠手裏這點人手,還分城而居,也難有效牽製陳韓三。


    “西林去青州幫你也好……”林縛點點頭,認可這樣的安排。


    淮東如今在北線主要依靠紅襖軍防備陳韓三有什麽異動,柳西林留在徐州,實際上處境很凶險,還不如去青州。林縛倒更希望張玉伯能一起調出徐州,隻是在這樁事上,張玉伯的脾氣很倔,讓人勸無可勸。


    除了柳西林自身有治軍之才、所部也有千餘精銳外,柳家是東陽係裏罕有的將門家族,柳西林加入青州軍,能幫顧嗣元招攬一些武官過去,這是青州軍眼前所迫切需要的。


    由於流民的大規模湧入,青州的丁口充足。除了顧嗣元所部、柳西林所部、膠萊河運軍以及陽信縣兵外,還將從地方招募一些健壯,將青州軍撐到三萬人。


    當青州軍想要分得兩淮鹽銀,就必須北進到陽信建立防線,與守平原府的梁成衝以及守清河、安陽的陶春,共同抵禦已經在燕南方向的東虜鋒銳。


    崇觀九年林縛率江東左軍北上勤王,最輝煌的一戰就發生在陽信。在陽信戰事期間,張晉信任陽信知縣,張晉信離開陽信之後,就是由程唯遠任知縣。雖說後期梁家拿到臨淄的控製,但始終沒能將勢力滲透到陽信去。


    陸敬嚴親衛營指揮楚崢等人,在戰後留在陽信,協助程唯遠負責陽信地方兵備。


    陽信縣兵人數雖少,不足千人,但都是經曆戰事殘酷考驗的精銳老卒,兵甲也好,實在是山東北部除梁家、長淮軍之外唯一能用的精銳戰力。


    陽信戰後,城防狀況得到根本性的改善,還儲備一些兵甲,這在當世甚是難得。


    實際上,林縛也很難說服程唯遠、楚崢等人放棄陽信南撤,將陽信城丟給梁家防守。


    林縛對陽信也是鞭長莫及,更是隻能支持顧嗣元去整合陽信的勢力,實際也為顧嗣元接管臨淄,在陽信建立相對較穩固的防線,提供很好的基礎。


    防線穩固或者說城池堅固與否,與東胡人的用兵方向是密切相關。


    拿津海打比方:隻要東胡人打津海的兵力不超過四萬,津海就是一座堅不可摧的雄城。但當東胡人在津海外圍集結十數萬兵馬,津海在城防上一些致命的弱點就會暴露出來。


    陽信也是如此,隻要東胡人的用兵方向不在陽信,顧嗣元守陽信抵抗東胡人兩三萬偏師不成問題。


    林縛支持青州軍多爭兩淮鹽銀、支持調柳西林北上、支持青州軍整合陽信勢力,顧嗣元、趙勤民對此甚是滿意,這些也是顧嗣元親自趕來淮東的主要目的,沒想到沒有為這些費多少口舌。


    “青州想要成軍,兵甲、弓弩匱缺,仍是要命的弱點……”顧嗣元手撐著案台,將青州軍當前最困難的一樁事說出來。


    青州運軍是在湯浩信手裏組建起來的,主要是負責維持膠萊河運務,配兵械者不足兩成,全軍加起來鎧甲不足百。


    江寧工部轄管工坊規模極大,但每年所造兵甲,遠遠不足滿寧王府衛營、江寧守備軍、長淮軍、徽南軍、浙北軍等部擴編所需。


    河淮防線再重要,董原、鄧愈等人所承擔的南線難道就不重要?


    顧悟塵能爭取到的兵甲很有限,顧嗣元隻能跟淮東求援。


    “淮東能擠出多少來?”林縛問林夢得,隨便將包袱踢出林夢得。


    “這得找敬軒來問一問才知道。”林夢得隨手再將包袱踢給不在場的孫敬軒。


    之前幾樁事支持青州軍,畢竟不直接占用淮東的資源,林縛也是慷他人之慨。淮東的兵甲資源也不寬裕,雖然能擠出一部分給青州,但就不會無償了――這種事林縛親自跟顧嗣元談有些傷感情,自然是踢給林夢得、孫敬軒他們去處理。


    這會兒外麵有侍衛遞來一張紙條,林縛展開一看,與顧嗣元說道:“我還有事要離開下,讓夢得叔留下來陪你們。有什麽未盡事誼,就讓夢得叔替我拿主意……”也不跟林夢得說什麽事,便先離開。


    林夢得心想,算著時間,多半是紅襖女劉妙貞到了。


    劉妙貞此行的消息比顧嗣元還走漏不得,甚至不會安排劉妙貞進崇城以免走漏了風聲。


    這邊是林縛處理公務、會見官員將領的場所,林縛離開,林夢得便派人去請孫敬軒,一起去城裏、移到安排給顧嗣元等人在崇州暫住的園子裏談事。


    顧嗣元的行程非常緊,孫敬軒也料到今夜會談到兵甲軍械等事,在宅子裏也沒有睡下,等到林夢得派人來請,便趕到城中園子裏匯合談事。


    浙東戰事,淮東軍先後或殲或俘,共消滅浙閩及明州降附軍約一萬四千餘人。這一萬四千餘眾,浙閩精銳占不到半數,繳獲鎧甲不足四千套,一起給了浙東行營軍還有所不足。


    長山營、鳳離營、崇城步營都在短時間裏大規模擴編,使得淮東軍的兵甲精良程度在短時間裏大幅下滑,使得淮東軍戰力水平也隨之下滑不少,需要相當長的時間去補不足。


    “槍矛稍寬裕些,能勻出三千件來,刀械護盾也能擠出千餘件,”孫敬軒說道,“缺就缺弓弩及鎧甲。要曉得淮東軍裏敖滄海、周軍、寧則臣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主,都派人在我家宅子門口蹲點,大人出麵協調也不管用,監庫裏稍有些存貨,各軍都不停的派人來催要。我現在就是把監庫的存貨統統都給青州,鎧甲也不過兩百套、步弓三百張……”


    就算隻給都卒長以上的武官備甲,三萬人編製的青州軍也需要七八百套鎧甲,披甲率少說要達到三成,才能稱得上甲卒精銳。今後的戰事,將以守城為主,尤需強弓勁弩。


    一張步弓雖說成本不是特別高,但弓材的製備複雜,整張弓的製作周期長,所以產量也受到嚴格的限製。


    “那鐵料呢,淮東能勻出些精鐵來?”趙勤民問道。


    青州也有鐵作及工匠,隻要有精鐵料,就能打造兵械及簡陋鐵甲。


    “這也能勻出一些來,”孫敬軒說道,“不過淮東冶煉精鐵也不易,糧價波動得厲害,淮東各坊司,都是以米糧實數支付工價,精鐵以及刀矛、鎧甲、步弓,淮東每月都能擠出一些給青州,但希望青州能用米糧核算……”


    亂象已呈,銀銅跌價,糧鐵鹽布及騾馬,成為諸勢力之間彼此爭奪的物資,物資交換,也多以糧鐵作比價。


    在確知顧嗣元會來崇州之後,淮東諸人就商議好這些事情。


    “這是當然。”趙勤民說道。


    顧嗣元想要憑借青州軍自立,不想成為淮東的附庸,自然也沒有白拿的意思,這是趙勤民在迎接顧嗣元的路上就商量好的。


    山東東部地區近年來未受戰事的禍害,水旱災雖說不斷,但情況要比河南等地好得多。以往津海糧道要從山東抽糧,造成青州糧食緊張,津海糧道一停,青州的糧食供應倒是緩了一口氣。


    當然,米糧成為當前最重要的物資,顧嗣元真要據青州以自立,就不能隨便允許青州的米糧外流。


    一石米換三斤精鐵或十二斤糙鐵,這還是看在淮東與青州同氣連枝、是郎舅關係的份上,換作別的勢力,一石米糧僅能換兩斤精鐵或十斤糙鐵。


    其實,包括青州在內,山東東部的米糧餘量也有限,但淮東政事首要任務,就是不斷的增加米糧儲備,能從青州得一些好一些。當然跟青州的交易,淮東不會虧本就是,跟紅襖軍的交易,才是徹底的賠錢買賣。


    紅襖女此來崇州更見不得光,甚至怕給顧嗣元、趙勤民撞到,林縛特意指示孫壯護送劉妙貞走北官河南下,避開不走捍海堤大道,故而在路上耽擱了一些行程。


    崇州這邊將蘇媚原先在紫琅山北麓居住的北苑雅舍清出來,安排劉妙貞過來後入住;護衛之事,也由孫文婉率一部女營負責。


    林縛與顧嗣元在東衙談事時,接到紙條子,是劉妙貞已經住入北苑。劉妙貞也不想在崇州久留,行程甚緊,希望當夜就與林縛見麵。


    秦承祖留在淮陽為質,林縛在崇州手忙腳亂,忙碌得不行,也希望與劉妙貞見過麵,早日換秦承祖回來,接到紙條子,就與宋佳往北苑雅舍趕去。


    林縛與宋佳相對坐在車廂裏,簾子挑起來,還有些微的雨沫子飄進來,打在臉上,微有涼意。


    “聽說紅襖女可是絕色佳人呢,隻是這些年來見她相貌的真沒有幾人,”宋佳身子依著車廂而坐,神情慵懶,舉手投足間有著別的女子不及的媚姿,拿劉妙貞的相貌說事,嘴唇帶著淺笑,說道,“當初劉安兒有意拿紅襖女的婚事招攬秦子檀,倒不曉得出了什麽變故,最終倒沒有能成……”


    秦子檀如今還在東陽縣替奢飛虎謀劃,要說謀算,當屬與高宗庭同一級數的謀士,背就背在跟淮東為敵上。也不清楚秦子檀為何對奢飛虎如此忠心耿耿,要是當初秦劉聯姻,劉安兒不急於攻徐州,而是率主力從東陽府尋求突破,向南威脅江寧,也許整個戰局會有不同的變化。


    比起劉妙貞的容色,給林縛印象更深的,是劉妙貞那般嬌軀裏竟有比周普、敖滄海、孫壯等人都要強一籌的武勇。要不是他一直堅持打熬筋骨、勤習刀術,說不定在睢寧城外一戰就給劉妙貞斬落馬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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