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4-2820:24:50[字數]5239


    (畢業十年,明天會回母校參加聚會,請假三到四天)


    海州因軍而興,軍港、營城,後勤體係帶來大量的人口,龐大的軍需市場又吸引來大量新興的工場主、商賈、匠師、雇工,使得海州在短時間裏就呈現出欣欣向榮的繁榮。


    同時,海州又是全新的海港城埠,故而海州能更加憑隨林縛的心思而進行建設。


    林縛名義上是來海州督軍,主持北方統帥部,但他到海州之後,則將日常軍務丟給高宗庭、吳齊、葛存信一幹人,他本人的心思,則主要放在海州城港的建設上。


    為方便直接幹涉海州政務,林縛使海州知府羅藝成兼領北方統帥部左典書。


    海州城的支度,本來是有計劃跟預算的,林縛橫插一腳,特別是林縛時不時有些著匪夷所思的新點子湧出來,海州府地方官員自然是高興了,卻叫江淮宣撫使司及樞密院叫苦不迭。


    到十一月,看著形勢難以控製,林夢得不得不親自趕來海州勸林縛少插手地方政務。


    “國公爺啊,你是不知柴米油鹽貴啊,”林夢得苦著臉,坐在林縛跟前,訴苦道,“你到海州一個月,海州府就向淮東宣撫使司報出三十萬銀元的額外開銷。羅藝成這小子沒有按什麽好心眼,巴不得替海州都摟點銀子。捧著你的話,頂到淮東宣撫使司去,淮東宣撫使司駁也不是,但今年哪裏能額外撥出三十萬銀元來?隻能往樞密院頂――十一月飛騎送來的樞密院的請款單子,我都帶來了,主公你替夢得一一審閱,看看哪些銀款該撥、哪些銀款不該撥?”


    樞密院裏,林夢得資曆最高、功績最著,羅藝成挨說兩句不是,坐在一旁沒法吭聲。


    林縛看著林夢得將隨身攜帶的小木篋打開,拿出一捧函折來,咧嘴笑著,將函折推回到林夢得跟前,說道:“你是大管家,不能批的款子,隻管駁回就是。這樣可好,今年就算了,樞密院明年給海州額外多擠出三十萬銀元來;還有什麽不足,我將錢小五抓來,看著內府能不能擠出些來……”


    “二十萬銀元頂天了,”林夢得討價還價道,“主公還想再多要,看軍部能不能從別處擠一些出來,明年樞密院給軍方的拔款要提高到一千四百萬銀元,額外擠出十萬二十萬,應該方便。萬一明年還有浙西這樣的大災,樞密院手裏也要留在銀子應急……”


    “軍部要供養四十萬人,雖說拔款會提高,但明年還要增加三到五萬人的武備,可額外擠不出多少銀子來。”高宗庭坐在一旁,聽著林夢得要將火燒得到軍部頭上,趕緊推脫掉。


    “要是新田稅的田賦暫緩歸入地方,中樞每年應還能多得四五百萬銀元……”出任江淮宣撫使的劉師度,在旁說道。


    “這個遲早要歸入地方,眼下就要狠狠心做下決定,不能猶豫不決,”林縛說道,“二十萬銀元就二十萬銀元,也不叫夢得再為難……”


    新稅政之後,林縛將基本田賦都歸入地方財政。


    這麽一來,地方財政每年總計能多四五百萬銀元的收入,也唯有如此,才能將鄉司體係撐起來,才能叫地方上有財力進行大規模河渠、道路、橋梁、河堤等大型工程的建設。


    地方財政收入多了,相應的,中樞歲入就要減少掉一大塊。


    去年中樞歲入,合並戶部及樞密院兩塊,總計有兩千萬銀元,在荊襄會戰過後的今年,隨著兩湖、閩贛及廣南的地方關係進一步理清,歲入應能還有進一步的大幅增漲。


    隻不過,因為林縛在年後推行新稅政,今年的中樞歲入,非但沒有大幅增漲,相比較去年,還略有減少,甚至達不到兩千萬銀元的規模。


    劉師度此前任鹽鐵使,輔助林夢得、林續文梳理中樞財政,到秋後林縛將江東郡分拆成江淮、廬州、江寧、崇州四個宣撫使司,劉師度才從中樞下來,出任江淮宣撫使,不過在地方與中樞的利益平衡上,他的思維還習慣性的停在中樞。


    林縛也不是不為中樞一下子少這麽一大塊收入心疼,但有些事必須要現在做。


    田賦丁稅這一塊,本身是戶部所轄的歲入。


    林縛暫時還保留元越帝室,還保留政事堂六部,攤丁入畝之後,再將基本田稅歸入地方稅源,戶部就不再掌握財權。這麽一來,原有政事堂及六部就給徹底的架空成一張華麗皮子擺在那裏。


    另外一個,中樞得不到基本田稅,歲入還要想穩定或者增漲,目光跟心思就隻能盯在海貿及新興的工礦、錢莊等業以及附加田稅上,能從根本上使中樞重視發展海貿、發展工礦及抑製田宅地的兼並。


    今年在給挖掉基本田稅一大塊之後,中樞歲入並沒有大幅減少,就說明海貿、工礦等新興產業仍然保持著強勁的增漲――這才是林縛所希望看到的局麵。


    江寧戰事之後,淮東控製的鐵料年產量就將有兩千萬斤,林縛還是銳意的使孫打爐建造更大規模的濮塘鐵場。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濮塘鐵場建成後,江寧治域內每年所生產的鐵料會有溢餘。


    實際的情況,濮塘鐵場建成後,由於新匠術的廣泛使用,最初設計的一千萬斤鐵料年產量,到今年,鐵料產量已經摸到兩千萬斤的高度。


    濮塘連同崇州、山陽、夷州竹溪等地的幾家大型官辦鐵場,今年的鐵料總產量將突破五千萬斤,加上大量的民間鐵場的成立,市場並沒有出現溢餘,鐵價雖有下降,但還是維持在比戰前高一截的水平之上。


    這幾家官辦鐵場的盈利不算,今年僅上繳稅政司的場稅就將高達一百萬銀元。


    林縛推行的分稅思維,在使地方財政增加之餘,也是在增加地方在實施河渠、道路、橋梁、河堤等工程建設能力的同時,實際上也直接刺激了地方對初級工業品的購買力,刺激新產業的進一步發展。


    這種宏觀經濟調控的簡略思維,在後世普通人都會習空見慣,但到當世,還是叫人摸不清楚全貌。


    別人摸不清楚全貌,林縛則是先做後說,能實際的效果出來,自然能叫別人接受;不然的話,費盡口舌的跟別人辯論,又不是林縛的擅長。


    說到治政,雖說早年林縛給陳西言罵成豬館兒,但到今日,至少在樞密院內,沒有人會再質疑林縛的治政能力;畢竟林縛有著比時人領先上千年的經驗總結,他更主要的是叫後世的先進治政思維跟當世的實際聯係起來,要領先,但也不至於太超前、太脫節。


    在礦業上,林縛著重發展煤鐵;在輕工業,林縛著重發展紡織;在製造業上,林縛著重發展造船、造車以及紡織、采礦機械;在稅源上,林縛主要抓跟工礦與海貿相關的場稅及關稅;其他千頭萬緒的政務,林縛則是能放手就放手,盡數叫給林續文、林夢得、宋浮等人去分擔。


    林縛眼下甚至開始限製官辦工場、礦區的規模,除了持續不斷的革新技術,提高生產率外,嚴格控製官辦工場礦再大規模的增加雇工規模,而是要將多餘出來的市場空間讓給江淮地區新生的工場主、工礦主們去謀利。


    在分拆榷稅時,林縛單獨將木炭的市商稅提高一倍不止,限製諸府縣城坊戶采用木炭、柴草為燃料,直接促進各地采煤業的大發展。


    眼下樞密院直接控製的官辦煤場有八座,不過今年的煤場稅,官辦煤場僅占到五分之三,明後年,這個比例將會進一步的下降。


    鐵料產量大增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後世人們對煤炭絕不陌生,但很多人都以為煤炭是近工業的產物。


    實際僅江寧府近兩百年來,每年消耗的煤石都在一百萬筐以上――可以說采煤業是跟燒瓷、煉鐵、煉銅等同存的最為古老的傳統工業部門。


    江寧府有十縣,人口兩百五十餘萬,城坊戶高達四成以,要是城坊戶日常不使用煤炭,而是主要采用木炭與柴草為燒飯煮菜的燃料,周圍必將片木不存。


    當世城坊戶比例,以兩京最高,杭州、平江、崇州等地次之,但就算最荒僻的府縣,城坊戶即城鎮居民也要占到總人口的一成左右。而最為古老的工業部門,例如煉鐵、煉銅、煉銀、煉錫、燒瓷、燒磚、燒石灰等業,在當世也都處於同時使用木炭與煤炭作燃料的關鍵時期。


    往前推一步,就會促進采煤業的大發展;往後退一步,就會導致采煤業的收縮跟停滯。


    今年采煤業的總產量大約計有三千萬筐,還不包括從高麗輸入、專用於琉璃、高質精鐵燒製的優質山南煤近兩百萬筐。


    眼下超速發展的采煤業也存在很嚴重的問題,溧水煤場今年一次坍塌,埋人一百餘口。幾乎所有的言官都要求停止各地煤場的申辦,林縛頂著壓力,將反對聲音壓下來,隻是要求諸煤場重視礦井的安全。


    林縛現在身居高位,常常能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奇怪進言。


    有的官員,為了加強對治下民眾的控製,防止淮泗民變再度發生,甚至建議限製民眾使用菜刀、鋸斧、鐵鍬、犁刀等鐵器。林縛對此,就如在灌雲縣遇到周知雲一般哭笑不得,將進言丟入垃圾簍的同時,順便將這名官員打入會逐步淘汰、永不會提拔的另冊。


    在輕工業上,林縛銳意發展紡織跟製糖。


    製糖則主要是夷州人丁稀少,而土地肥沃,地氣炎熱,十分適宜種植蔗園。


    而布料跟米糧一樣,都是人們生存所必需。而紡織新業所生產的白布,有著土布所無法比擬的質量跟成本優勢。


    為了保證市場的通暢及統一市場的形成,林縛確定江寧為國內貿易之中心,使崇州、明州及晉安等城,成為對外貿易之重心,又使諸郡宣撫使司所在,為地區貿易之中心,皆設樞密院直轄的商事部門。


    一是市商稅成為地方官府的主要稅源之一,地方官員樂意看到工業品進入境內貿易;另一方麵新興產業在成本及質量上有著傳統產品無法比擬的成本與質量優勢。也許更重要的一點,是新興產業背後的勢力,是傳統勢力所無法抗衡的。


    淮東新布、蔗糖、鐵器一旦在某地銷售受到地方勢力的阻礙,新興產業背後的勢力,首先想到的是撤換地方官員,其次想到的,是不是殺一些人來殺雞駭猴……


    織染也是林縛最先將市場空間讓出來的新興行業。眼下在崇州、江寧以及緊挨崇州得到新業發展的海虞縣,采用新法生產的紡織工場就有八十家,連同樞密院下轄的紡織工場,雇工規模達到六萬人。而圍繞在新興紡織業的外圍,則是一係列的整染、織帆、棉花種植、紡織機械製造及製衣、製鞋等衍生行業,已經稱得上是一個完整的新產業體係了。甚至還出現專門的製扣工場、皮帶工場。


    當世著衣還是以袍裳為主,但軍服追求簡潔、便捷,以半截襖褂為主,以便更有效的在戰場殺敵。銅錫質地的扣釘以及武裝腰帶,在軍服裏就普遍的采用。


    淮東軍的兵服是直接在林縛手裏成形,鎧甲雖然主要還是采取傳統式樣,但兵服則是盡可能的向後世款形靠攏,係扣與腰帶成為主流,隻是服色還是傳統的青黑色為主。當世沒有塑料製品,隻能采用易衝鍛製造的銅質或錫質金屬扣。


    軍事參謀部每年要采購八十萬套以上的兵服,僅軍方的金屬製扣需求每年就有三四百萬粒,差不多值一萬銀元,足以養活兩三家製扣工場。


    林縛眼下的精力,幾乎都放在新政及新產業的發展上。


    到海州來,林縛當前的主要心思,也是想利用北方軍團龐大的軍需市場,促進新產業在海州的紮根跟發展。他在海州大手筆的花錢,也是做一些輔助跟促進工作,比如設立高等公學,以及以他的心思在海州建造國內第一座博物館,叫世人不出遠門,在家門也能開眼看世界。


    雖說在沂海防線的北麵,燕胡在山東北部的防線建設,也緊鑼密鼓,日益完善,林縛倒不甚在意。在林縛的部署裏,燕胡在防線的建設再完善,也不可能抵擋一支由新產業體係支撐起來的強大軍隊。


    林縛是花錢的主,想到如何花錢就興奮,林夢得是管錢的主,想到花錢自然就頭痛無比。沒想到專程跑來海州一趟,樞密院明年還要額外再拔二十萬銀元給海州,林夢得就沒有太好的心情。


    林夢得想叫自己高興一些,不掃林縛的興,想到其他事情上去,問道:“我在江寧聽說伏火巨弩在海州試用頗為有效,近期會裝配戰船嗎?軍部要是有這個計劃,還是早一點告訴一聲,免得樞密院措手不及……”


    “銀款花在建造博物館上,看不到好處,夢得就心急;這時候卻催著裝備伏火巨弩,看看他急功近利的性子……”林縛轉過頭,跟高宗庭取笑林夢得。


    林夢得尷尬一笑。


    “夢得公是巴不得打勝仗,”林縛隨意取笑林夢得沒有什麽,高宗庭卻要替他掩飾一下,又跟林夢得說道,“伏火弩還是有炸膛的可能,應該是鐵料還不夠精純,已經叫幾家鐵場都派人專司此事,還要試驗一些時日;要是都用銅料,造價又太高了一些……”


    “沒關係,沒關係,”林夢得說道,“伏火巨弩每架千餘斤,一百架也就十來萬斤銅料,樞密院可以額外撥付的……”


    “可是主公的意思,新造的津海級戰船,一艘要裝備四十到五十架伏火弩,樞密院還是願意放開口子嗎?”高宗庭笑問道。


    林夢得愣了一下,有點犯傻,訝然問道:“要布這麽密集,怎麽布?”


    林政君級戰船,蠍子弩、床弩也就八架,全部換裝伏火弩,密集度一起要提高六七倍,的確要叫林夢得發愣。


    眼下樞密院每年收上來的銅料,也就百萬斤左右,還滿足不到鑄幣局的要求。


    林夢得想著明年能擠出十幾二十萬斤銅料來,以為已經是相當慷慨了,沒想到僅能裝備兩艘津海級的戰船。


    林縛將案頭的一張圖紙鋪開來,叫林夢得來看:“這是新式林政君級戰船的圖樣,看了莫要咬舌……”


    淮東戰艦,目前以蠍子弩與床弩為主要遠程戰械。


    蠍子弩是拋射武器,需要架在上方無遮攔的甲板上,不過床弩已經設於艙室之中,在側舷開設弩口攻擊敵船,不再占用上層甲板的空間。隻是床弩與蠍子弩射程有限得很,使得海戰戰術,還脫離不了傳統的範疇。所以林縛也沒有變態的在戰船下層艙室裏密集的設置弩口。


    這時叫林夢得看的圖紙,是淮東船政司所最新設計的戰艦,還隻存於圖紙之上。


    新式戰艦,上層甲板還是傳統的海上帆船,五杆巨桅堅立、共張四十二麵帆,但是甲板之下、水麵之上增加了兩層弩艙,側舷皆是弩口,兩層弩口,密密麻麻的,一麵的側舷就不下五六十眼。


    繁雜的圖紙直叫林夢得看得頭暈,叫他不敢問這麽一艘戰艦的造價。


    淮東戰船的每一次升級,作為淮東的大管家、往外掏銀子的人,林夢得自然都親自參與其中,知道這麽一艘戰艦,沒有五六十萬銀元造不下來;要是明年開造兩艘新式戰艦,那明年給軍方增拔的銀款,就直接要消耗掉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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