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縛接下來,打算讓張苟、楚錚兩部沿渦水河、潮白河往兩翼展開,與虜騎保持接觸,反而將戰力最強的登海鎮師暫時雪藏在津海按兵不動――這個戰術安排,張苟、楚錚兩次自然是樂意,但換了陳漬就極不樂意。


    林縛要軍部擬定更詳細的作戰方案,陳漬就直接闖到行轅來請戰。


    陳漬在奪津海西壘裏,左臂給飛濺的小半截城牆磚砸傷,綁著繃帶,衝進行轅來求見。


    林縛數日來都沒有好好的休息,午間抽時間小憩一番,沒有重要事情,內衛都監事周斌就攔著不叫陳漬進去,陳漬就氣鼓鼓的守在院子外等候。


    林縛小憩醒來,也沒有搭理陳漬,將到黃昏時,要去看高宗庭他們有沒有擬好作戰方案,看到陳漬還守在院子門外,忍不住抬腳要去踢他:“你個蠢貨,有這時間不去軍部參與擬定作戰方案,不去軍醫局視看傷兵,堵我的門有個鳥用?”


    “末將也是傷號,特來請主公視看?”陳漬臉皮子厚,林縛罵他也隻是涎著臉抬起受傷的胳膊給林縛看。


    宋佳跟在後麵抿嘴而笑,淮東軍裏倒是有幾個將領,叫林縛也無計可施。林縛哭笑不得――隻能任陳漬跟著一起到議事廳。


    高宗庭、吳齊、楊一航等人率統帥部的參謀將官已經忙碌的大半天,葛存信、嶽峙等人也是忙於處理各項軍務。


    張苟也是剛安排好其部在渦水河南岸的駐營,到統帥部來,看到陳漬吊兒朗當的跟在林縛後麵進來,取笑道:“主公可曾許你出戰的心願?撈戰績的好事,總不能叫登海鎮師都撈過去,也要讓兄弟部隊分一杯羹!”


    “胡扯蛋,登海鎮師有兩百門火炮,不當主力,派你們軟娘娘的去打王登台山,要有個閃失,不是壞了大事?”陳漬不饒人的頂了張苟一句。


    “有那個勁爭吵,不如過來說說你率第一鎮師在渦水河南岸要怎麽打?”林縛拎出一把椅子在堂前坐下來,打斷張苟與陳漬的鬥嘴,將他們喊到跟前來,問他們的想法。


    “我們已經清理出從渦水河口進入的水道,護衛艦進入到王登台山北麵沒有大問題,葉濟多鏑應該不會給我們在王登台山附近決戰的機會,”張苟說道,“我部可以沿著渦水河西進,但越往西,河道變得越窄,實際進入渦水河的護衛艦能提供的炮火支持,就會變得越來越有限。虜騎或許會在火炮射程邊緣,反擊的刺探我部,末將以為,火炮即然不能集中發揮威力,就應該限製使用,而步旅隻要能壓製陣腳,徐徐西擊,實不畏虜騎衝擊……”


    “張苟倒是跟軍部不謀而和,”高宗庭走過來笑道,指著陳漬笑罵道,“你個沒頭蒼蠅,找半天沒找到你的人,沒想到你卻是去堵主公的院門了。主公現在把登海鎮師藏在津海不用,是接下來打算大用登海鎮師;張苟與楚錚是從兩翼撐開,實際也是要保護將來直接從津海進擊燕京主力兵馬的側翼――這麽說,你可是放寬心了?”


    “現在讓我打側翼,將來有需要,再將我調到中路來,完全沒有問題。”陳漬是一仗都不想落下。


    “不要胡攪蠻纏了,”林縛打斷陳漬的話,問高宗庭,“方案做好沒有?”


    吳齊將下一步的用兵方案拿過來,林縛接過一邊翻看,一邊跟陳漬等人說道:


    “火炮的技術,遠沒有發展到成熟的階段,之所以對虜兵造成這麽大的殺傷力,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虜兵對出現在戰場之上、遠別於傳統、戰械的新式火炮,完全沒有適應的機會跟時間,一上來就給打得陣腳大亂、措手不及――虜兵不了解火炮的特性,自然就不會有對應的戰術。即使有所謂的‘吃一塹、長一智’,也是需要一個過程了。我們當前一個緊要的思路,就是不給他們有這個適應跟總結教訓的機會。所以,火炮要麽不用,要麽就集中起來,用在一次性能大量殺傷敵兵的戰場上……”


    林縛指著陳漬,問他:“你說說看,要怎麽做,才能一次性大量殺傷敵兵……”


    “要想一次性大量殺傷敵兵,最好是將敵兵吸引到渦水河與潮白河之間的正麵戰場上來……”陳漬回道。


    “你倒是不蠢啊,”林縛又好氣又好笑道,將高宗庭他們花費大半天時間擬好的作戰方案拍在桌子上,“這個方案,就要將敵兵吸引到渦水河與潮白河之間的正麵戰場上來,你不過來出謀劃策,倒跑到我院子口堵門,你真是出息了啊!”


    陳漬給林縛強迫著,倒是能識得全字,將作戰方案拿起來方案,涎著臉替自己開脫道:“我光想著統帥部可能會擔心胡狗子棄都從燕京逃跑,叫張苟、楚錚快速從兩翼包抄過去……”


    “胡狗子棄都會往哪裏逃,你擔心他們逃往大同去?”林縛反問道,“那樣正好,可以少打一仗,其他有什麽好擔心的?”


    燕胡這時候要棄都,往遼東逃,必然要走遼西,狹長的遼西走廊緊貼著渤漲,縱有三四十裏的縱深,淮東軍隨時可以走海路打側翼――燕胡往遼東已無可能,隻能往大同方向或太原方向逃。


    往大同逃,雖說淮東軍沒有可能攔截,但燕胡的兵馬也將因此徹底的四分五裂,淮東軍即使放棄西逃大同的虜兵,也將有更好的機會,將山東、河南的虜兵予以徹底的圍殲,也將達到北伐收複中原的戰略意圖。


    事實上,燕虜即使有棄都西逃的決心,也不大可能會放棄其在山東、河南兵馬的決心,其棄都之後。燕虜棄燕京往西南逃,往太原逃,則有匯合其在山東、河南兵馬的機會,而林縛在太原以東的太行山裏,給燕虜準備好太行山獨立鎮師這個伏子,所以不怕他們往太原方向逃。


    賀津海戰的大敗以及鎖海防線給摧枯拉朽的撕破,燕虜將帥都給打蒙了,在整體上還沒有充裕的時間去反思、去總結。


    緊接著相隔不到七八天,淮東軍就以閃電戰的勢態,迅速拉開津海登陸戰的序幕。


    燕虜不棄津海,不把兵馬拉到遠離海岸的內陸腹地去,反而不顧受淮東戰艦舷炮直接威脅的情況固守城池,也就注定兩萬守軍的覆滅結局。


    淮東火炮技術即使再不成熟,以傾國之力、花兩年時間鑄造的火炮,差不多有近千門集中於這個狹小的戰場,也足以將所有的缺點都掩蓋掉。


    林縛拖了兩年半時間才進行北伐,在正式揭開北伐戰事序幕之後,嵊泗、海州的幾處海島弩場,光試射、演練所消耗的彈藥,就占了軍械監到目前為止所生產彈藥總量的一成半。


    除了試驗火炮及火藥性能外,另一個主要的目標,就是要通過大規模的試射、演練,培養出一批合格的炮手及火炮指揮官,使水步軍掌握火炮用於海陸複雜戰場的各種戰術。


    也許淮東軍此時的火炮戰術,還談不上成熟,但相對毫無防備的燕兵來說,就好出太多。以有備打不備,還不能取得勢如破竹、一擊即潰的效果,那林縛這兩年多時間就白拖延了?


    當然,林縛心裏也很清楚淮東軍此時所裝備的火炮缺點。


    此時的淮東火炮,無法精確控製膛管及炮彈的鑄造精度及發射時的氣密性,在縱向上的命中率很低。開花彈技術不成熟,炸膛的概率十分高,不能用於實戰――故而淮東目前隻鑄造低平射角的長膛炮,發射實心彈在橫向給敵城壘及敵密集戰陣以較為準確的轟殺,近距離作戰則以散彈為主。


    長膛炮對地形的要求嚴格,無法攻擊障礙物之後的目標,在山地地形的使用受到嚴重的限製。再一個,長膛炮的發射時間相對較長,目前淮東訓煉最有素的炮手,一個時辰也隻能持續發射二十炮。


    在敵騎的衝鋒線上,訓練再有素的炮手,也隻有發射一次實心彈跟一次散彈的機會。


    在理論上,隻要燕胡摸清楚淮東火炮的特性,將騎兵主力拉到冀西或冀東北的丘山地形,用分散及間歇性的衝鋒陣列,就能有效壓製淮東火炮的戰術發揮。


    燕胡此時的騎兵主力還沒有受到大挫,包括燕東、燕西及奚胡、西北夷諸族在內,燕胡的騎兵總數將近二十萬,隻不過分散於各地:


    其在山東、河南防線上大約還有近七萬騎兵,在高麗有近兩萬騎兵,北都遼陽及遼東有三萬騎兵,晉中及關中以及燕西等地,有三萬騎兵;燕胡聚守燕京及外圍的騎兵數量,僅有五萬不到,這差不多也是燕胡守國都的主要兵力。


    雖說此時守燕京及外圍的騎兵數量僅占到北燕騎兵總數的四分之一,但這五萬騎兵卻占到燕東諸胡、也就是北燕核心勢力東胡人本族兵力的五成以上。


    隻要有機會將這五萬騎兵吃掉,就算北燕王室有機會率其餘十五萬騎兵全部西逃,也會因為東胡本族兵力的大幅削弱,將難以再有效的去控製燕西諸胡、奚胡及西北夷諸族的勢力跟兵馬――將會給淮東贏得更多分化燕胡、各個擊破的機會。


    要吃掉王登台山以西、燕京及燕京外圍的五萬虜騎,就到誘他們到燕京東南、到燕京與與津海之間的正麵戰場來堵淮東軍的炮口。


    林縛決心使張苟、楚錚往兩翼展開,而將登海鎮師暫時藏在津海休整,其根本目的就在於此。


    淮東軍優先將火炮用於海戰,陸軍兵馬唯有登海鎮師大規模裝備了三個戰弩營、兩百門火炮,鳳離營張苟及楚錚所部,還是傳統的馬步軍。


    張苟、楚錚兩部往兩翼展開,與王登台山以西以及潮白河兩岸的虜騎先行接觸,就是要限製虜騎在野戰戰場有接觸火炮、摸清火炮戰術的機會。


    而等後備兵馬從海路調上來之後,將配合登海鎮師從中路直接逼近燕京城,虜騎就會麵臨要麽從正麵攔截淮東軍、要麽就放淮東軍從容進逼到燕京城下的選擇。


    林縛並不擔心時間往拖後,會有更多的虜騎趕援燕京。


    騎兵的優勢在於機動性,在於戰場選擇的優先權。在燕京與津海的正麵戰場上,淮東精銳步旅,兩翼有戰船,陣中有火炮,不用擔心本陣會給敵騎衝垮。


    要是敵騎主力不到燕京與津海的正麵戰場來決戰,淮東軍則專心往燕京城推進;說到守城,將更是燕胡騎兵的弱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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