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優,你說董仲穎這是什麽意思,按照他的習慣應該不會將話說得這麽含糊不清吧。”


    “以我對嶽父大人的了解,這便是他那對危險的直覺,雖然很飄渺,卻常常靈驗。”


    “也就是說草原上的確會出現出乎我意料的變化,會對中原的亂局產生巨大的影響?”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不過我是個文官,對於這種隻屬於武者的直覺一向是敬而遠之,畢竟將事情的成敗交托給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實在是身為謀士最大的失敗。”


    “不過那些頂級的武者似乎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就我個人而言是最討厭這種東西的,因為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破壞你精心準備的陷阱,又會在什麽時候將局麵發展到你完全無法控製的地步。”


    這裏不是晉陽的州牧府的會客大堂,也不是任何一郡太守府裏的某個密室,這裏是魏郡最南端的黎陽縣縣城城邊的一處小酒鋪,距離這裏不到半裏地便是滾滾東去的黃河河水,雖然那攜帶著大量泥沙和生活垃圾的黃河泛著讓現代人會感到胃部不適的顏色,但是與現代受到工業汙染的河水不同的是,這裏生活著的老漁夫們可以很輕而易舉的在河中捕獲到鮮美的河鮮,其中最為有名的自然是經常用跳龍門的方式鍛煉肌肉的黃河鯉魚,另外在附近的河灘溝渠中還能夠捉到風味獨特的黃鱔,若是運氣再好些。還能見到鱸魚的蹤影。


    總而言之,在這個原生態的環境中,李書實可以盡情的享受著大自然的饋贈。


    當然,不能忘了將這些大自然的味道徹底發揮出來的人,我們最最最可愛的美廚娘小姐。


    正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幾條鮮魚,幾壺老酒,幾盤時令鮮蔬,兩個男人,以天下大事小情。周邊的風景人物佐酒。盡情抒發著胸中之氣。


    如果這麽簡單就能抒發得出來的話。


    而在兩個男人身邊不遠的地方,則是兩隻很萌很萌的小蘿莉在偷偷說著什麽悄悄話,不時有快樂的音鈴聲順著河邊蕩起的清風送入耳中,濺起幾絲放鬆的笑容。


    活潑的蘿莉總是能夠讓人忘卻世俗的壓力。看著她們活力十足的一會裝模作樣的品憑著菜肴的優劣。一會圍著某個稀有的金發碧眼大姐姐上躥下跳。一會又好似好奇寶寶一般圍著某位美廚娘一臉崇拜和求知,雖然她們僅僅是花骨朵的年紀,卻散發著治愈人心的光芒。


    至少李書實身邊的那個老男人似乎已經被蘿莉們治愈了……


    警察蜀黍。就是這個人啊!


    當然,附近除了李書實的親衛之外就沒有其他暴力執法機關存在,自然也不會有人前來做正義使者,所以某位“犯罪預備人員”依然可以繼續逍遙法外。


    最重要的是,與隻能算是“犯罪預備人員”的李儒比起來,李書實其實應該是更大的罪犯。


    要知道別看這位於黃河沿岸的小漁村中似乎很是興旺,不時便能看到幾艘漁船穿行於波濤滾滾的黃河之上,間或有一艘兩艘漕運的商船在這裏稍作停留,但若是再往北便會發現,那裏人煙稀少,土地荒蕪,偶爾能夠看到幾戶人家卻都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來自外鄉的陌生人。


    而這一切卻都是來自於李書實的命令。


    雖說很多計劃並非他製定,但一來他曾為不少相關的計劃提出過自己的意見,同時也是因為最後計劃的實施是需要他同意簽發才可以的。


    這就是一個人的命令可以決定數十甚至上百萬人性命的典範吧。


    所以哪怕李儒鴆殺皇帝和太後的罪名看上去要超過李書實縱容亂兵,但是在李書實的心中,這樣的手段依然讓他有些感傷。畢竟認真說起來,縱容異族入寇與他現在的決斷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分別,或許唯一略有不同的是,他現在的做法好歹是人民內部矛盾而非民族矛盾。


    不過,就算如此,如果接下來還需要這樣做的話李書實隻怕依然不會手軟,畢竟屁股坐的位置不一樣了,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同,現在還把自己當做一個無尤無怨的雜貨鋪夥計那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那麽有一些罪孽就必然要背負。


    就好像他身旁的李儒不同樣如此麽?


    所以哪怕很惋惜於劉辯的死亡,但是這是政治鬥爭的必然結果,更別說李書實對劉辯的母親也就是那個除了容貌之外沒幹過什麽好事的何太後實在是相當厭惡。


    隻不過考慮到皇甫嵩以及晉陽藏書院裏的那些老夫子們的感情,李書實將會麵的地點選在了這裏,反正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依然還要在外麵飄蕩。


    “文憂對現在草原上的形式了解多少?”


    原本李儒來到這裏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不過對李書實而言顯然還是這條消息更讓他感到在意,所以哪怕李儒已經將董卓交代過的話以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李書實依然沒打算放過他,用著或直接或旁敲側擊的手段詢問著。


    “就算書實你這麽問我,我也不清楚你所要了解的東西啊,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草原上的事情了。你應該很清楚單單朝堂上的那些大臣和關東的諸侯就已經讓我忙得昏天黑地。”


    “我可是知道董仲穎與草原上的不少部落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如果真的要在草原上發生一場巨變,那些草原部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那些有可能對部落未來產生影響的變化。”


    “這方麵的事情嶽父大人大半都交給李稚然來處理,隻有他感到棘手的時候才有可能會來找儒商量一下。不過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少之又少,畢竟草原上的聰明人從來都是少數,而就算是少數的聰明人中也有大部分的人更喜歡用拳頭說話。所以,你懂的。”


    話說一個濃眉大眼的家夥在你麵前表演賊眉鼠眼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


    “忽然好想玩‘抽陀螺’啊。”


    “請務必不要這樣做。”


    不過試探了那麽長時間,李儒竟然還是反複著那套說辭,就算偶爾說出一些東西中的確有李書實所不知道的黑曆史,不過對於李書實想要了解的內容卻是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幫助。


    也就是說要麽李儒是真的不清楚這方麵的事情,要麽是他真的不打算開口,將這當做是對自己的一次考驗也完全有可能,畢竟他這次出使並州的目的本就讓人懷疑。


    忍不住瞅了瞅那邊正玩得開心的甄小蘿莉和董小蘿莉。李書實暗自搖了搖頭。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想太深為妙。白浪費腦細胞不說還給自己徒增煩惱。


    反正總結一句話那就是:甭想從這丫的口中摳出更多有用的情報。


    當然,如果將李儒交給蘇小蘿莉或者賈詡,李書實相信用不了多久李儒就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都倒個一幹二淨,至於這樣做會不會造成董卓第二天點齊人馬殺到自己跟前這樣的結果就不要想太多為好。


    隻不過。大草原上的鮮卑人啊……


    其實就算董卓和李儒不給自己提這個醒。李書實也不會真的就以為西域之戰後元氣大傷的鮮卑就真的已經沒有了威脅中原的能力。可以高枕無憂。


    畢竟,不論是從禿發匹孤的來信中,還是那遙遠到已經開始有些模糊的記憶中。那個擁有著藍赤雙瞳的男人,那個身邊總是拿著一柄略有些古怪大劍的男人。


    他的威嚴,他的強大,他的堅毅。


    似乎在下一刻他便會禦劍而行停在自己身前,默默地注視了自己半柱香的時間過後,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舍和歉然,卻並不能讓他揮舞寶劍的那隻手停頓半分……


    至於在之後嘛……你覺得李書實會認為他會在下一刻身首異處?


    好吧,請允許他先大笑三聲。


    雖然那個叫做宇文拓的男人的確很厲害很口怕,不過這一邊似乎也並不差呢,至少某隻蘿莉一定會將其拍飛……又或者凍成冰坨?


    好吧,以上這些都不過是李書實個人的妄想罷了。


    不過拋開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宇文拓的存在依然是草原上最大的變數這一點並不會改變。


    西域的一場大敗已經對魁頭的統治造成了近乎於顛覆性的影響,哪怕他依然名義上能夠掌控大量的鮮卑部落和草場,可是原本身份就很尷尬,現在更是沒有了足夠的聲望來支撐他對草原的統治,可以說魁頭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一個美麗的肥皂泡一般,外力稍稍一戳就有破滅的危險――除非他能有足夠多的時間重新鞏固自己的統治基礎。


    可偏偏魁頭最缺的恰恰就是時間。


    騫曼作為和連的嫡係血脈本就擁有著一部分人的鼎力支持,現在通過一係列的征戰,他的能力也逐漸被鮮卑草原各部所認可。於是,讓大敗虧輸的魁頭交權給更年輕更朝氣更有希望的騫曼掌權這樣的說法已經在草原上愈發的流行起來。


    固然現在的騫曼還沒有積蓄足夠多的實力能夠一舉顛覆魁頭的勢力,可是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減小彌合,逆轉可以說僅僅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而這一切的發生,可以說完全是由那位“妖異”的宇文拓一手導演。


    一位武藝高強的武者,一位政治眼光卓絕的智者,一位足以縱橫沙場的優秀統帥,一位能夠讓其治下百姓安居樂業的出色內政家,一位知人善任的好領袖……


    喂喂喂,其實這家夥才是主角吧!


    宇文拓你這麽傲天你家裏人知道麽!


    其實就算宇文拓真的是一位完人也並非沒有被擊敗的可能,隻是。似乎老天就是想要看一看李書實絕望的模樣――話說這廝不但獲得了自己部落的全力支持,甚至還與那位誌大才疏的前鮮卑單於和連的嫡係血脈相交莫逆,擁有著對方完全且毫無保留的信任。


    這樣君臣相宜的情況就算是中華數千年的文明史也是屈指可數的吧有木有!


    李書實覺得自己掉進了這樣口怕的一個時代麵對這樣一群口怕的敵人還真是傷不起啊!


    隻要想一想就有種鴨梨山大的感覺啊。


    如果害怕就能夠解決問題的話李書實倒是不介意好好害怕害怕;如果擔心能夠解決問題的話李書實一定要向所有人說出自己那如天大的擔憂。


    這些情緒能夠解決這個難題麽?


    不能。


    所以李書實唯一要做的便是在對方真正展露出猙獰麵容前準備的再充分一些。


    除此之外,李書實大概隻能聽天命了吧,畢竟這個紛亂的時代已經被他這隻小蝴蝶的翅膀煽動的越來越與他記憶中的那個時代漸行漸遠,所以就算是他也不敢斷定一年後的未來倒地都會發生一些什麽,哪怕他很清楚或許有的事情必然會發生,可事件的不同很有可能就會造成在結果上的巨大差異――就好像圍棋中的妙手的一部分便是時機的選擇。


    再好的手段如何在錯誤的時間使用出來的結果同樣會是災難。可是某些看上去很糟糕的手段在恰當的時間使用出來卻往往可以收到令人驚喜的結果。


    事實上去年的那場清河之戰不正是一個很好的注解麽?


    所以啊……


    “文優打算在我這住多長時間呢?若是有閑暇的時候是否願意幫書實分析一下時局的變化呢?你可是不知道,現在就連文和這樣的人都開始偷懶耍滑起來,原本已經給他那裏送去了一個相當聰明的年輕人。可是那家夥竟然還不滿意。現在竟然還朝我要人。可是就算我真是火眼金睛慧眼識珠,可是也不可能一天之內便網絡盡天下智謀之士吧。”


    “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我這個‘外人’的頭上了?”


    “反正文優你閑著也是閑著,再說你可不是我們並州的外人,難道說你打算將小白白帶回去麽?看那丫頭的樣子可是和我們家清兒玩得相當開心啊。”


    “的確。小白父母早逝。平日裏都是交給池陽君撫養。雖然老人很疼愛這孩子。可是畢竟身邊除了侍女便是兵士,沒有什麽同齡人,我們這些叔叔輩的又都忙得很。也真是難為她了。”


    “那麽我就給文和做個副手吧,正好我這樣的罪臣也不適合做那些大出風頭的工作。”


    “沒問題沒問題,就算文優你打算改名換姓也是沒問題的,大不了我認個叔叔。”


    “不,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所以就拜托書實你不要再出這種將我放在火上烤的主意吧。”


    “咦?是這個樣子麽?我還以為我這個主意不錯呢。”


    “……我忍。對了,可以將你推薦給文和的那個聰明人給我‘玩’幾天麽?李書實善於相人在某些人的口中可是傳得神乎其神啊,這一次有機會正好讓我領教一番。”


    “那你可要小心了,那個小家夥可是個鬼精靈,文優可不要被他氣得吐血三升啊。”


    “你可莫要激我,我李文優也是大風大浪走過來的,頑童的手段,依然是頑童!”


    看到已經被自己激起胸中意氣的李儒,李書實臉上忍不住流露出了看好戲的神色。


    他之前對李儒說的那些話其中的確是有一些激將之詞,不過大部分卻是貨真價實假一罰十的箴言,雖說他口中的那個“聰明年輕人”從外表看來就是個吊兒郎當的紈絝,可是不論是與之交談甚久的賈詡,還是此人在另一個位麵中留下的那些傳說,都證明了此人的確名符其實。


    麵對程昱這樣的狠人那廝便裝浪子,麵對賈詡這樣的老狐狸,那廝就是一隻小狐狸,麵對李書實這樣裝傻充愣的,他也能陪著李書實裝傻充愣談天說地一整天順便偷吃偷喝無數。


    但,惡人終究是有天敵滴~


    至於那天敵是誰……咳咳,為了所謂男人的尊嚴,還是不要說了吧。


    隻是為什麽腦海中總是閃過蠟燭、木馬和皮鞭操呢,咳咳,自重,要自重,再自重,三自重……


    請允許李書實開心一下,畢竟李儒能夠答應他的邀請本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剛才的招攬雖然很有誠意,但是是否真的能夠成功李書實卻並沒有多少自信,如今獲得這樣的意外之喜自然是有些喜出望外。


    但是,等到他從這巨大的驚喜之中回過神來,卻又陷入到了巨大的思索之中。


    董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就算李書實再怎麽笨,賈詡、程昱這群人可個個都是人精,如何猜測不出董卓命李儒將自己最寵愛的孫女董白送到自己這裏的意義。以董卓的性格和西涼軍的實力顯然不可能用送人質的方式鞏固兩方的聯盟。


    甚至就算是姻親,以董卓如今的地位也是絕對無法接受的。畢竟讓李書實放棄相濡以沫多年的蘇小蘿莉和同樣時日已久且背景深厚的甄小蘿莉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更別說那些居住在李府的女孩子早就團結在蘇小蘿莉周圍,縱使董白再如何精明或者強勢也絕對不會是蘇小蘿莉的對手,最終也隻能落得一個被徹底孤立的悲慘下場。


    再說根據李書實的觀察董白也就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根本沒掌握那麽高深的技能。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書實才做出了之前的試探,而結果,也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


    正在李書實為董卓每每出乎意料的舉動而感到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一隻美麗的“花蝴蝶”翩翩飛舞到他的身邊,螓首輕輕趴在李書實那已經開始寬厚起來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細聲細氣地說道:


    “盧公從長安傳來的消息,董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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