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琮一口茶噴上了天,薛蟠還眉飛色舞道:“人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大兩歲也不錯。”


    賈琮咳嗽了半日,正色道:“薛大哥哥,真的假的?這般要命的事兒你可莫哄我。”


    薛蟠賊笑道:“史家姑娘不是挺好麽?我妹子素日總說她豪爽大方。”


    賈琮翻了個白眼子:“要不你娶走?”


    薛蟠這才看出來他是當真不願意,愈發奇了:“你瞧不上人家哪裏?”


    賈琮道:“我瞧不上她是老太太選的、不是我選的。”


    薛蟠僵了僵,強笑道:“這般大事你哪裏能說了算的?”


    賈琮哼道:“我可不是寶玉哥哥那般聽話性子,老太太在我跟前說了不算。另有,你告訴薛大姐姐,她死心吧,她與寶玉哥哥也成不了的。”


    薛蟠本來還笑著打趣他,聞言一怔:“這話怎麽說?”


    賈琮道:“寶玉哥哥生性幹淨,如今念書極用功且天資過人,來日在士林混出個頭來不難。他既然性子幹淨,就不喜歡裝摸做樣的人——別說你妹子不裝模作樣,她才來我們府裏的時候的時候我還小,一瞧她就假的很。不過是有人喜歡看她裝、有人不喜歡看她裝罷了。寶玉哥哥就是不喜歡看她裝的那種。當日二太太看上她,一則是肯裝賢良淑德的媳婦兒聽婆婆話、縱然給她虧吃她也不會反抗,二來是為了你們家的錢,三則,她那會子也覺得寶玉哥哥沒什麽出息、撈不著更好的媳婦兒。你等著瞧,一旦寶玉哥哥能中舉,這門親必然就黃了。況且老祖宗是不答應的。”


    薛蟠又瞪眼如銅鈴一般,半日才說:“她說……你們家老太太不是暗戳戳的應了麽?”


    賈琮一愣:“不可能!暗戳戳是個什麽意思?”


    薛蟠支支吾吾扯了半日,原來賈母那日打發鴛鴦去尋寶釵,暗示她設法在賈琮跟前揭出她有將史湘雲搭給賈琮之意來,還特提了寶玉在書院極得先生喜愛、讀書又上進。寶釵聽完自然以為賈母已是應了,羞了半日,方有了今日打發鶯兒過來那事。不想賈琮壓根沒將鶯兒放在眼裏,隻得煩薛蟠再跑一趟。


    賈琮稍稍想了想,假笑道:“我說呢,薛姐姐何至於那般不妥帖。隻是依然太傻,她這是讓老太太當了棒槌使呢。”因正色向薛蟠道,“薛大哥哥,你記性好不好?”


    薛蟠撓了撓腦袋,拍胸脯道:“我記性好著呢!是想讓我記什麽?”


    賈琮道:“我方才琢磨了會子老太太的意思,分析給你聽,你回去可能轉告給薛姨媽並薛姐姐?若你記不住,不如讓你家機靈些的小子來幫著記。”


    薛蟠急了:“我如何記不住了?你放心,我妹子的事兒必然記得住。有什麽話你說!”


    賈琮點點頭,道:“老太太心知我的事兒她未必能做主、有我爹在呢。史大姑娘之事乃是老太太一廂情願,我猜大約史家姐姐也不知情,傻子都看得出來她喜歡寶玉哥哥。”


    薛蟠驚呼一聲:“你小子逗我!寶玉他是個香餑餑麽?”


    賈琮笑道:“她在老太太、二太太眼裏是塊寶,故此誰聽她二人的,也都覺得他是塊寶。史家姐姐並薛姐姐便是如此。”


    薛蟠哼道:“我瞧他不過一塊石頭。”


    賈琮道:“他委實是塊石頭,不過如今開了些竅。接上前頭的話,老祖宗見我對姐姐們好,當我與寶玉哥哥一般呢。偏我如今不過一幼兒,幼兒多半懵懂,於情字上極易被人引著走。可惜,”我是個後世來的外掛,“我比尋常幼兒聰慧許多,她尋常手段是不管用的。我性子不好,此事若不成,萬一我翻臉怨氣自然衝著薛姐姐去的。她不喜歡薛姐姐,也便沒什麽損失。若成了,也不過薛姐姐白幫她一個忙罷了。她心裏寶玉哥哥配公主都配的上,再怎麽說寶姐姐也算是商戶女。”


    薛蟠怒氣的灌頂,“咚”的砸桌子道:“商戶女怎麽了?我妹子比人差麽?就那個賈寶玉見人就風流,我家還瞧不上呢。”


    賈琮瞥了他一眼:“聽聞二嬸子借了你們家不少錢,我勸你快些去要,越拖的時日久了越要不回來。莫忘了,縱然這門親事她肯認,退親之事一旦鬧出來都是女方吃虧。”


    薛蟠攥著拳頭道:“她個球囊的婦人,哄了老子的錢還想耍老子。老子這就去讓她還債。”


    賈琮道:“要債之事,但凡莫出人命,還是你出馬的好。薛姨媽並薛姐姐都是女人。如今寶玉哥哥前程可待,女人最易讓人以未來之美好哄騙了去。你瞧薛姐姐本也是個穩妥之人,今日之事何等不妥?便是她心裏盼著婚事能成,腦子一迷糊忘了身份,還以為她當真已經是我嫂子呢,便唐突了。”


    薛蟠聞言怔了半日,忽然苦笑道:“罷了,你莫替她打圓場。我妹子平素何等模樣,我也不是半分不知道。”


    賈琮驚喜道:“哈?你知道?薛大哥哥,我要重新認識你了。”


    薛蟠哼道:“你平素一直當我是傻子麽?”


    賈琮點點頭,滿麵誠實道:“嗯,你和寶玉哥哥乃是大傻子和二傻子,較之尋常人,跟你二人說話尤其費力氣。”


    薛蟠登時漲紅了麵皮,又一會兒白一會兒紫,憋了半日才說:“要不是瞧著你小,我揍你!”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在我的地盤揍我?你是得多傻。外頭都是我的人,都是會打架的。”


    薛蟠瞪他道:“難不成你還想尋幫手?哪有這樣的好漢!”


    賈琮奇道:“你多大我多大?你以大欺小就是好漢了?有位我頗為欣賞的先生說過一句話,遇到麻煩事立時就當找朋友幫忙,這樣的人幾乎可以做成任何事情。”


    薛蟠又瞪了他一眼,忽然笑起來,搭了他的肩膀道:“琮哥兒,我瞧你倒是越瞧越順眼。你方才說的對,遇見麻煩事要找朋友幫忙,我這會子有麻煩了。”


    賈琮瞥了他一眼。


    薛蟠正色道:“那日……在馮家,你與藹雲說的話兒,我聽見了些子。”


    賈琮登時立起眉眼來甩開他的胳膊,怒道:“你偷聽!”


    薛蟠擺手道:“我不是誠意偷聽的,我出來尋他,可巧聽見他說,跟我出來也是因為家裏艱難……他又說不想哄我的心……”言罷苦著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心裏委實愛慕他,隻差沒把心掏出來給他瞧罷了。”


    賈琮驚得張大了嘴,半日才說:“近日他的戲迷與蔣玉菡的鬧事,該不會是你幹的吧。”


    薛蟠點點頭。


    賈琮哼道:“我說麽,他家裏艱難得都肯賣身了,哪裏有錢去請人炒作。”


    薛蟠歎道:“他一家子病了四五個,又不肯告訴我,我都瞧的出來他笑不由心。”


    賈琮不禁揉了揉腦袋:“原來是你幹的……他知道麽?”


    薛蟠連眼睛都亮了,興奮道:“他不知道!我都是悄悄做的!”


    賈琮瞧了他半日,苦笑道:“這主意本是我替他出的,既然不是他做的,我又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他怕是都能猜到你頭上去。”


    薛蟠忙所:“好兄弟,替我出個主意瞞住他,我不想他知道的。”


    賈琮無語的瞥著他:“罷了,你這情商急需充值……隨便吧。你設法將他捧紅了,他得的賞錢自然多起來,家裏也好些。”遂想了想,給薛蟠普及了“賣慘”和“炒緋聞”兩種後世慣用手段。


    前頭那種還罷了,聽到“炒緋聞”薛蟠立時不幹了。“他如今有我呢!還要什麽大姑娘小媳婦!”


    賈琮撇嘴道:“都告訴你是假的麽!大姑娘小媳婦都愛慕他,大姑娘是誰小媳婦是誰都不指明了,放許多虛話出去大夥兒隨便猜,猜的人多了,聽說過劉靄雲三字的人也自然多起來,就會想去聽他的戲、看看活人。想聽的人多了他自然就火了。”


    薛蟠想了半日,耷拉著臉道:“我還是不願意……”


    賈琮揮手哄他:“愛用不用。”


    薛蟠歎道:“罷了,我回去琢磨會子。”


    賈琮往椅子背一靠:“好走不送!”


    薛蟠又打了幾句哈哈,才走到門口又回頭來,正色問道:“寶玉與我妹子的事……”


    賈琮道:“他不念書還有六分可能成,他一念書,半分指望都沒了。”


    薛蟠沉著臉呆了會子,道:“謝了。”撤身離去。


    因賈琮特叮囑了要債之事莫與薛姨媽寶釵商議,薛蟠沒去見寶釵,從梨香院靠寧榮街的門出去,直回了王府。遂將寶釵之事並賈琮的話從頭到尾說給了王子騰。


    王子騰聽罷麵黑如鐵半日不言語。


    薛蟠急了:“舅舅,他說的可對?”


    王子騰歎道:“隻怕……”


    他雖不曾說完,薛蟠已知道了,罵道:“黑了心肝的!我這就要債去!不還錢揍死她!”奪門而出。


    王子騰在後頭虛喊了兩聲,喊不住便罷了。


    他夫人聽說外頭有動靜,忙出來問何事。王子騰遂含笑又說了一回給她聽。他夫人驚道:“老爺怎麽不攔下蟠兒!可莫要惹出事來。”


    王子騰笑道:“攔他作甚?讓他鬧去。”他因飲了口茶道,“賈琮肯費那許多口舌跟他說了半日,便是想引得他去鬧的。”


    王子騰夫人忙問:“莫非你妹子又惹了大房?”


    王子騰擺擺手道:“賈琮這小子比璉兒強,是個有造化的。讓仁兒得空與他多往來些子。”遂不再多言。


    另一頭薛蟠一徑出門跳上馬往榮國府去了,半道上思忖了一路,及到門口還笑嘻嘻賞了小子幾兩碎銀子。到了裏頭,先使人去喊寶釵,假意哄她母親身子不爽利,讓她快些回去瞧瞧。薛寶釵大驚,急匆匆收拾了包袱出來,薛蟠將她送上馬車,道:“我有些旁的事要做,你快些回去瞧母親。”


    寶釵扯住他道:“媽媽病了,哥哥還去哪裏?”


    薛蟠道:“我有要事。”乃不管不顧的讓她快些上車,又悄悄吩咐幾個小子,不許太太姑娘再出門來,萬事等他回去再說。


    眼見寶釵的車去了,薛蟠便不再管三七二十一直往王夫人院子裏闖,誰敢攔劈頭便是一頓馬鞭子。因他本是親戚家的小爺,也沒人當真敢使力氣攔他,竟眼睜睜讓他闖到了裏頭。


    王夫人嚇了一跳:“蟠兒!你這是做什麽?”


    薛蟠到:“早年姨母借了我家六十七萬的銀子,如今要過年了,常言道欠債不過年、過年又一年,姨母該還賬了。”


    王夫人笑道:“這些事我與你母親自有主意,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多管。”


    “啪!”薛蟠一馬鞭甩在地下:“姨母還是爽利些還了錢的好,今日我不拿到銀子是不會走的。”


    眾丫頭小子都嚇得呆了半日,方四散去報信。


    另一頭,薛蟠前腳一走,賈琮便跑去賈赦院中了。那會子賈赦與歐成正過招呢,賈赦哪裏是歐成的對手,讓歐成也不知摔倒幾回,偏他倒是屢敗屢戰,不肯服輸。


    見賈琮進來,歐成笑道:“快些來幫著你老子,他一回都不曾贏過。”


    賈琮也不將歐成當外人,一手拉著賈赦的衣襟,撅著嘴氣哼哼將賈母的謀算委委屈屈的述了一遍。


    歐成知道兩家淡了往來乃是史太君之故,早憋了一肚子不痛快。聞聽此言立時氣得七竅生煙,罵道:“她史家算個什麽東西!拿自家兄弟性命換爵位,還謝主隆恩。呸!”


    賈琮眼珠子一轉,心想,哇,這句話信息量好大啊……


    賈赦渾身陰冷,森森笑了幾下,忽瞄著賈琮道:“你總不會就這麽罷了。”


    賈琮道:“故此我慫恿薛大哥哥去鬧事要二嬸子還錢去了。”


    賈赦一愣:“怎麽又扯到她頭上去了?她還有錢麽?”


    賈琮嗤道:“她縱還有錢,想來也沒幾個了。我就不信老祖宗不會替寶玉哥哥還賣身錢。總有幾十萬兩銀子,出出氣也好。”


    歐成因不甚知道這府裏之事,茫然道:“三少將軍說什麽呢?”


    賈赦也怔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笑畢,賈赦道:“既這麽著,咱們是不是快些出去?免得回頭蟠兒來了礙手礙腳。”


    賈琮撫掌道:“很是很是!還是我爹英明神武,走走咱們去鏢局逛逛去!”


    他爺倆遂命人快些守著寧榮街兩頭,若瞧見璉二爺回來了趕緊攔住他,讓他暫且莫回府;賈琮又打發人去告訴他的姐姐們,今日沒事莫要出院子;賈赦使了兩個要緊的心腹往賈璉院中去,再三叮囑王熙鳳老實養胎不許出門。歐成雖不明所以,也跟著他們一道出去。爺仨提了馬才出門口,賈赦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回頭喊幾個放心的人,隻說今兒日子不甚好,讓他們死活務必守著璉二奶奶的院門,不論何事都不得放她出去。


    王熙鳳讓此陣仗嚇著了,以為賈琮又有什麽靈通,嚇得不敢下炕。


    過了不多時,果然外頭有人來回,薛蟠往王夫人屋裏大鬧去了,要王夫人還欠下的銀兩。王熙鳳聞報愈發不敢亂動了。薛蟠何許人也,那是個呆霸王!他若撒起潑來誰也攔不得,自己肚子裏這塊命根子可經不得他嚇唬。又過了會子,賈母打發鴛鴦急匆匆的來請王熙鳳過去。


    平兒含淚拉著鴛鴦道:“我們奶奶今兒不大好,從早起就臥在炕上動不得。”因拉她到炕邊去瞧。


    隻見王熙鳳未施脂粉,臉兒黃黃的,額頭上包著帕子,閉了眼一動不動,肚子拱起高高的,半日才哎呦一聲。


    鴛鴦急的跌足道:“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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